谁道宠文已结束

作者:何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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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 章


      一只灵巧的猴子帝休舒展的树枝上手舞足蹈,吹了声口哨,“我们乔乔回来咯!”

      白狐略微严肃地看了眼猴子,低喝了声,“元禺”,转头看向老神神在地立着的老重明鸟渊深寻求帮助。

      渊深从数十尺高的树上盘旋而下,见白玉乔如此状态,内心也不好受,“乔乔,怎么了。”

      白玉乔从白狐身上滑下,再见这一双双关切的眼,原本的恐惧和惶惑竟然少了许多。

      想起姜姮的叮嘱:记忆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不变的本我。

      她感激地看着身旁围绕的朋友,鼓起勇气,“我……”。

      可偏偏勇气还没有鼓起来,便熄了下去。

      渊深看出乔乔的勉强,长叹了一声,“孩子,看到你没事便好,我们回屋去。”

      虽然榆次界的百姓对只在暮色里显现的暮光岭时间如何流转好奇不已,但实际上暮光岭的昼夜和榆次界同步,倒没有什么差异。

      帝休上类似的树屋有十几间,渊深和白狐带着白玉乔来到较为低矮的一处,将她放下。

      几番来回问候,渊深和元禺知晓乔乔失忆一事,不免有些难受。过往的悲欢,作为共同的回忆来追忆多几分温馨;而若只有一个人记得,那不免多几分凄凉。

      元禺不擅长隐藏情绪,失望之意瞬时从他垂下的脑袋和尾巴显示出来。想到乔乔不再记得他们一起琢磨美食、一同去精灵族冒险的过往,竟然红了眼角。

      白玉乔手忙脚乱地试图安慰元禺,她拉起他的手摇了摇,“元禺,我会记起来的。”

      “那你可记着,说好了的”。

      渊深打断了一室的寂静:“乔乔,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再看吧,我其实也不知道。” 白玉乔力作镇静地回答,“你们能告诉我以前的我是怎么样的吗?”

      渊深和白狐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们起初遇到白玉乔的时候,乔乔是一个很自闭的孩子,除了知道她是白帝王族血脉,父亲是白辞筠,母亲是不世出的美人姜姮外,乔乔很少愿意说她家的事情,他们也没有过多追问。

      元禺察觉到自己的机会到了,“以前你很喜欢和我去切磋厨艺呀,暮光岭的生灵都是餐风饮露的,幸好你来了,带来外面的食谱。后来我们就经常到处冒险去寻找食材。”

      莓莓附和道,“乔乔是个特别温柔善良的女孩,”她手中化出一方小乾坤,指给白玉乔看。

      “我特别爱吃树莓,乔乔从界外各种树莓,还教我培育。”

      说着又拉着柚柚,“柚柚爱吃柚花蜜,乔乔帮我们引来玉灵宗的特产灵蜂。”

      原本白玉乔以为莓莓和柚柚不过是寻常的花栗鼠,却见其随意能够化出小乾坤,惊讶不已。

      白狐一边哄孩子们入睡,见玉乔疑惑又惊讶的眼神,笑着解释:“莓莓和柚柚是荒原寻宝鼠,当初巧合之下拾得一枚空间石,炼化成了小空间。”

      “空间石?”

      “时间和空间是最难掌握的元素之力,非常稀有。”

      “这暮光岭吸引那么多生灵前来的原因吗?”

      “是很大一部分原因。”

      白玉乔想起关于暮光岭的传说,便询问,“听闻暮光岭一般人进入不得是吗?为什么我能进来?”

      涉及暮光岭的法则,众人缄默,等待渊深师傅给个解释。

      渊深将喙从其幽蓝的尾翼间抬起,“暮光岭本身是个小世界,数万年前巧合坠落到榆次界。”

      现在的暮光岭和榆次界散落的秘境相似。进入秘境探秘之法莫过两种,通行秘钥和硬闯。暮光岭不设这样的秘钥,即便是毫无修行的凡人,只要有幸能洞察到暮光岭的存在便可进入;但对于暮光岭的事物存在觊觎之心的人,无论是尚未修行的小儿,还是寿元千载的一方强者,都会瞬间老去。曾有人自诩无欲无求,却在暮光岭中遇见能够活死人肉白骨增灵力的灵芝仙草,贪欲方生,寿元便开始消减,挣扎着离去后,百年寿元只剩下不足一年。这些事迹无一不给暮光岭增添神秘色彩。

      渊深叹了口气,目光似在追忆着些什么:“数万年来无一例外,而能够在暮光岭的宝藏面前不动心的人实在少有。”

      纵然暮光岭凶名在外,却依旧有许多人慕名前来,不惜以寿元为代价,获取些寻常难见的奇珍。也有世家大族,驱使奴仆前来为他们寻宝,其间又是种种悲剧。

      白玉乔进入时一则年龄小,心思纯;二则被姜姮教导得好,玉洁冰清,以善厥身。先后结识了白狐涂山青苑、重明鸟渊深、猕猴元禺、花栗鼠莓莓和柚柚,以及嘉木帝休。一众喜爱热闹,聚居于焦河河畔,一同玩乐、修行。姜姮深知这是白玉乔的机缘,也鼓励她常来。

      众人谈笑间,一个陌生的青年顺着声音摸了过来。

      门敞开着,白玉乔如画的眉目就映入他眼帘,只道终于识得老人口中的美人倾国。他见过的美人不少,其中不乏被誉为天香国色、梅魂玉骨的,却从未有今日之悸动,向来沉稳如磐石的心竟然砰砰直跳了起来。

      他默默调节了下嗓音,“敢问可是各位恩人救了小子?小子感激不尽。”

      虽是向众人道谢,可白玉乔的身影却像是荒野独立的花,引得明明想要探寻四周的蝴蝶怎么也舍不得离开她身旁。

      白玉乔被灼热的目光注视着,抬眼看到青年清俊的面容,绯红了双靥。

      渊深走过来同他对话,“举手之劳不值一提,公子醒了便好。”

      青年还礼,“小子姓褚名英,当日我为逃离仇人追杀,闯入暮光岭谋一线生机;倒不想蒙各位恩情,真获得这一线生机。”

      渊深打量着褚英,青年眉目俊美,虽因病气色有些虚弱,但举止爽朗,萧萧肃肃,是个俊杰。结界不容歹心,也不疑他是坏人,便将心放到肚子里。

      “醒来便好,我们正准备进餐,你……我们怎么唤你才好?”

      “崇志便可,崇山之崇,志气之志。”

      “功崇惟志,好名好字!”

      时下榆次界民风开放,倒无过多男女有别的约束,相互介绍时,也少了许多拘礼。

      褚英平日里虽都有人奉着,但因身在新环境,周围又都是救命恩人,收敛了许多锋芒,礼节寒暄都做得面面俱到。

      褚英自述自己是白帝城世家褚家旁支修士,自幼修行金木之术,渡劫之际,大意被仇家追杀,并讲了许多有趣的白帝城风俗人情给席上众人逗乐。一时间,众人对褚英好感倍增,向来豪爽直率的元禺更是恨不得与之称兄道弟。

      只有褚英知道,他的心神从未离开乔乔的身影,思绪一空下来,便塞满了她的一颦一笑。涅槃之际,他曾对外称闭关,如今倒不急着回去,当即恳请多住些时日养伤。

      月悬九天,巨木长河,尽着银霜。

      玉乔因与姜姮约好今日回去,于是和众人作别。褚英纵然不舍,却安慰自己来日方长,注视着玉乔的离去。

      回到小次殿后,喝了姜姮准备好的热汤,玉乔跑回房间,闷头写自己的手记。她的记忆已经不靠谱一次,万一再来一次呢?她不要像以前一样,手记里净是让人难以捉摸的空话。

      如今的世界,对她来说太新奇,而她又有许多疑惑,一时间竟然洋洋洒洒写了上万字。最后褚英含笑的面孔在她脑海浮现,她脸悄悄一红,轻轻咬了下笔管,匆匆将手记合了起来。谁晓得欲盖弥彰,不光他的笑靥,便是他垂手作揖、侃侃而谈的模样都像连环画一般生动了起来。

      白玉乔有些气恼,认命地提起笔。

      “今儿遇见的一郎君,眉目生的好,气宇轩昂的,相处起来也还舒服。说同是白帝城人,倒可多相互照拂。”

      白玉乔眉头微蹙,她可不是要说他好话的。

      她总感觉他目光落在她身上,抬头他却谦谦有礼地和渊深师傅、媛媛姐或者元禺说话,倒显得她自作多情了。她才不说他好话了,他没那么好。

      “只是身材有些过于魁梧了,约莫是个武夫。不似君父那般气质温润如玉,也不似远山清隽雅致。”

      这般她心理才好受,又飞快地添上,“倒真是可惜了。”

      唇角发出一丝轻笑,瞅着自己写下的文字,又想起那人的举止,又有些懊恼自己言不由衷。

      稍冷静些后,眼神落到最后几列字,仿佛有青翠青苔顺着脊背生长,耳畔又仿佛有绿竹应风而动的沙沙声。

      君父,远山。

      她试图再多想出些什么却都徒劳无功,索性闭目,捕捉一切可能的记忆,在将其化出来。

      她将化好的图收起,铺在桌面上。沾沾自喜地想自家君父果真气质温润,和娘亲甚为般配。

      另一张清隽俊美的青年图也让白玉乔眼前一亮:青年身材修长,眉如远山,跪坐于地,手织青苔,化出一方山川草木。这青年是哪里人?她可曾识得?他与她关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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