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

　　早饭后休息了一会儿。
　　等到8点，周浩带几人去了操场。
　　那边，程青然站在跑道旁，手里提着秒表、哨子和记录表。
　　挺正经的站姿，偏偏一挑眉，一抬眼都给人一种酷帅飒爽的痞气。

　　程青然不是今天的值班机长，要是没有集训这档子事，她现在该和机组的人去做模拟训练。
　　在直升机救援里，时间就是生命，有时哪怕只是一秒，就有可能分割生与死。
　　他们必须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大练基本功，熟悉所有可能发生的危急场景，不断提升专业素质才有可能熟练应对未来即将发生的险情，从分秒的缝隙中为那些身处险境的人抢回生的权利。
　　这是对生命的敬畏，也是对这个职业的尊重。

　　周浩把人带过来，等程青然安排今天的训练内容。

　　剧组安排的摄像跟在旁边，他们会对演员们的集训现场进行简单记录，作为官博的宣传素材和拍摄花絮。
　　程青然对这做法很无所谓，换句说话——随他们的便，她只管按自己的计划训练。

　　程青然走到队伍中间，身姿笔挺，目光锋锐，“北一飞是全国5专业救助飞行队中的一支，主要负责救援区域内海上、山野、城市、意外事故、大型群众性活动等多个领域的安全保障和救援工作，自然灾害发生时，北一飞也会第一时间出动，全力负责伤员的运送，同时，北一飞也担负着防减灾培训、救援知识宣发等宣传工作。对直升机救援来说，时间等同于生命，每次出任务，从接警到起飞不能超过20分钟。在实战中，任何一秒的时间差可能就是一条生命的殒逝，要做到迅速出警，准确预判险情，以最快的速度救出目标，强大的体能和熟练的专业技术是对救援人员的基本要求，也是硬性要求，所以，今天上午会先对你们进行体能测试。周浩。”
　　“到！”周浩走到程青然旁边，一开口声音铿锵有力，“体能测试开始前我们先进行个人信息录入。所有人都有，立正，向左转，齐步走，目标体能训练室。”

　　体能训练室就在操场旁边，里面配备了各类专业健身器材，主要开放给北一飞的救援人员。

　　一行人进去时，北一飞的人正在做上午的体能训练。
　　清一色的年轻男性，看到有美女进来，潜意识里起了攀比心，练得更加卖力。

　　乔绿竹作为资深腐女，对这画面没什么抵抗力，她夸张地吸了口气，扯着江觅的衣服悄声说：“你看那个，八块腹肌啊，这个这个，我的天！”
　　江觅本来目不斜视地跟着队伍往前走，听到这话下意识往过看了眼，不巧，撞上走到那人身边说话的程青然。
　　她很高，和健硕的男性比起来显得过分清瘦，但挽起袖子的胳膊在发力时又不缺少肌肉线条的流畅美。

　　江觅非常喜欢这种感觉，以至于看得出神，忘了反应。
　　她的目光没有一丝聚焦在那名男性身上，但在外人看来，她就是被眼前的‘好风景’吸引，跑了神。
　　程青然也这么认为。
　　她在江觅直勾勾的注视下走过来，唇侧挂着不太明显的笑，“好看吗？”她问。
　　江觅走神得厉害，神情恍惚地看着程青然点了下头。

　　程青然地笑变冷，硬声道：“跟上！”
　　江觅一个激灵，突然回神，无不尴尬地躲开她的眼神，快步跟上已经走出一段的队伍。

　　程青然凉飕飕的目光盯了江觅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提步，后面持续了十来分钟的测量全程冷脸。

　　“第一个，方锌，鞋子脱掉站上去。”周浩拿着记录本说，“测量结束报姓名，性别，年龄，身高，体重。”
　　方锌照做，测量结束报告结果，“方锌，男，42岁，身高179，体重64kg。”
　　周浩如实记录。

　　记录结束，周浩继续往下叫，“彭成……”

　　两个女生在最后，先是乔绿竹，看到她的测试结果，周浩眉心猛跳。
　　身高164，体重42kg，这身板也就适合在指挥处做个接线员，没事跑来掺和什么集训？她自己不嫌累得慌，周浩还觉得训起来费神。

　　“下一个，江觅。”周浩平铺直叙地叫人，像是两人从不相识，他对她也没有心存‘恨’意。

　　江觅走到测量仪前，脱了鞋站上去。

　　“江觅，女，29岁，身高171，体重45kg。”江觅站在测量仪上报结果。
　　周浩脑子里闪过一句‘卧槽’，心想，“这些女明星为了美真是连命都快不要了。”

　　正想着，一直远远站在旁边的程青然忽然走过来，拿走了记录本。
　　她就着周浩潦草的字迹看了几秒，然后用力把记录本拍在他胸口，什么都没说。

　　周浩面带微笑地扭头看向已经大步离开的程青然，胸口一阵闷疼。
　　他一天天经历的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

　　信息录入结束，周浩带换上训练服的几人回到操场，继续进行后面的体能测试。
　　有了这些初始数据，他们在安排训练时就能有针对性地调整，免得太轻达不到效果，太重真给人搞废了。

　　周浩整完队，把中间位置让给程青然，后者神情严肃，“体能测试项目包括力量测试，平衡及协调性测试，耐力测试和爆发力测试。第一项，力量测试，分别是拖拽、引体向上、俯卧撑、仰卧起坐，及格线14″、7次、35次、35次/min。”

　　程青然说完，正对她站着的韩艺轩明显提了下唇角，显然觉得这些测试没什么难度，不过，他到底在圈里待得时间长，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保持沉默。
　　他旁边年纪比较小的罗山庭就没那么有眼色，庆幸地说：“就这啊，小菜一碟。”

　　罗山庭的声音不大，奈何现场太安静，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不屑’。
　　周浩自然也不例外，他‘欣慰’地笑了笑，心想，“小朋友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啊。”

　　没等周浩这笑压下去，王鹏和赵安南，一人扛着一个训练用的假人跑了过来。

　　“报告！”两人齐声朝程青然打报告。
　　程青然偏了下头，示意他们把假人放下。
　　两人将假人扔在地上，堪堪贴着周浩的脚，吓得他下意识往旁边跳了一步，严肃气氛登时给他搞出了几分滑稽。

　　程青然警告性地瞥了周浩一眼。
　　后者认怂，立刻绷起脸装凶。

　　程青然忽略这个小插曲，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在实际救援中，救生员往往需要多次往返，逐个救援，强大的体能支持是顺利完成救援任务的根本。在第一项拖拽测试中，我们将模拟被救人员无法自主行动的救援场景，需要你们以10米X2负重往返跑的形式，将假人完全运过10米的终点线，再运回来，及格线14″。”

　　程青然介绍完规则，乔绿竹第一个举手发言，“程队，那个假人多重？”
　　“正常人的体重。”程青然说，“60。”
　　乔绿竹卑微，“斤？”
　　程青然波澜不惊，“公斤。”

　　乔绿竹腿软，企图用撒娇卖萌蒙混过关，“队长，这个不是拖拽测试嘛，随便怎么拖都行吗？不一定非要扛起来的吧？”
　　程青然看着她，一字一顿，“你是去救人的，不是让你杀人。”
　　其实，乔绿竹对‘拖拽’的理解不算全错，正常的拖拽测试确实只需要两手穿过假人腋下，将其拖到终点即可，但北一飞早几年就对这个测试项目做了‘升级’，要求测试人员必须将假人背起来，或者扛上肩头，以尽可能安全的形式将伤者运送到目的地。

　　这么做是为激发救援人员的潜力。
　　在日常训练中始终做到11分，到了实际救援才有可能拿到更多满分。
　　更多满分意味着更多生的希望。

　　“好吧。”乔绿竹不敢得寸进尺，蚊子嗡嗡似的说，“好凶。”
　　江觅就在乔绿竹旁边，听到这话不免替程青然‘委屈’。

　　她无意识将目光凝固在程青然脸上，想象着她24小时随时待命，一旦接到值班室电话或听到警铃，不论在哪里，在做什么都要立刻赶到指挥处了解任务详情，利用自己对航线的熟知和丰富的救援经验，以最快速度完成任务预判和讲解。
　　她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对救援结果产生直接影响。
　　她身上肩负的，不止是被救目标的生命，还有整套机组的安全，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作为女人，程青然顶住了所有压力，还在一众优秀人才中脱颖而出，成了国内第一代搜救女机长。
　　荣誉与责任同在。
　　她肩上的那四道杠需要用多少努力来换？
　　江觅想象不来。
　　可只是看着身穿制服，每一个动作都酷帅洒脱的她，江觅就打心眼里敬佩和……

　　侧腰忽地被乔绿竹杵了下。
　　江觅思绪断掉，转头看向她，眉心紧蹙。
　　乔绿竹没说话，严肃的目光直视前方，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江觅意识到什么，心头一跳，快速抬眼看向了右前方的程青然。
　　果然，讲完规则的她正盯着自己，眸色很暗。

　　“出列！”程青然沉声道。
　　江觅下意识抬头挺胸，两手贴着裤缝向前走了一大步。

　　程青然声音低冷，“拖拽测试，准备！”
　　江觅怔了怔，阔步走到假人前面蹲下，想将它拉上肩头。
　　无奈她对这个重量没什么概念，第一次仅仅只是将假人拉离地面，上肩根本不可能。

　　赵安南是个热心肠，再加上女士当前，他急忙弯腰准备帮忙。
　　手还没碰到假人，程青然淡定开腔，“让你动了？”
　　赵安南后脖子一凉，立马直起身体，高声道：“没有！”

　　江觅感激地对赵安南眨了下眼，很快，还是被程青然捕捉到了。
　　她慢步走过来，看着江觅的眼睛问她，“行不行？”
　　江觅扬起下巴，语气坚定，“行！”

　　程青然眉眼一沉，声音压得更狠，“准备！”
　　“是！”江觅深吸一口气，右肩下沉，用一瞬间的爆发力将假人提起来挂在了肩头。

　　“走到起点。”程青然说。
　　“是！”江觅站起来，看向五米开外的白线。
　　开始之前，她低了下头，再抬起时，目光格外坚定。

　　摄像的镜头拉近，仔细记录江觅的每一个眼神。
　　她背着远超自己体重的假人，费力地朝起点线挪。
　　短短五米，已经耗了她很多力气。
　　等到起点，江觅额头渗出了汗。

　　程青然一身轻松地站在她身侧，手里掐着秒表，“预备，开始！”
　　声落，江觅一鼓作气，用尽全部力气背着假人往前跑。

　　临近例假期的腰酸疼不已，小腹隐约的胀痛感随着用力不断下坠。
　　那种痛找不到着力点，却又格外漫长。

　　好不容易熬到终点，江觅腰疼得几乎直不起来，但还是硬撑着站直，看向微垂着下颌的程青然，等她宣布结果。

　　江觅对自己的表现有信心，她的成绩不会优秀但一定过。

　　短暂的等待过后，程青然抬起头，不咸不淡地丢出几个字，“假人没完全越过底线就转了向，不合格，重来。”
　　“……”一瞬间，江觅没了反应。

　　周浩也是一愣，他后退一步，瞟了眼被程青然拎在手里的秒表。
　　上面，江觅的成绩显示13″56，压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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