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

　　程青然简单介绍了这次集训的教官配置和计划安排，之后，由赵安南带几人去了宿舍。
　　仅有的两名女性江觅和乔绿竹，自然而然被分在了同一间。

　　乔绿竹是个话痨，嘴上闲不住，她不否认自己讨厌江觅，但这不影响在没有聊天的对象情况下找她凑合。

　　“喂，你了解北一飞那个女机长的事儿不？”乔绿竹问。
　　江觅垂着的眸子闪了下，敷衍道：“不了解。”

　　乔绿竹等的就是这，她费劲地将行李箱拖到江觅跟前，边收拾东西边显摆自己来之前在贴吧恶补的八卦，“我了解，等我给你科普科普啊。程队今年才28岁，但已经被聘任为机长，还是北一飞的队长，到现在总共执行了超过200起救助任务，救助人数，嗯，算了，记不得了，反正挺多的，听说她和那个什么车手周……”

　　乔绿竹周了半天没周出来个所以然，江觅看不下去替她补充，“执行救助任务208起，救助人数242人，和她搭档的绞车手叫周浩。”
　　“对！”乔绿竹两手一拍，激动地点头，很快又眯起眼，奇怪地盯着江觅看，“你不是说对她的事不熟吗？”
　　“嗯，不熟。”江觅随口道，她避开乔绿竹探究的目光，拉过行李箱，开始收拾私人物品。

　　乔绿竹觉得江觅这话八成是胡诌的，没追问，话锋一转继续刚才的话题，“听说那个周浩和程队是高中同学，大学报的同一个学校，后来又同时考了进北一飞，两人是很多年的最佳搭档，一起出任务就没有救不上来的人。他们走那会儿你看到没？周浩勾着程队的肩膀哎，两人有说有笑的，还挺般配。”

　　“没看到。”江觅说，她摊开行李箱，按下了松紧固定带上的暗扣。
　　固定带弹回来的狠劲儿打在指骨上，疼得钻心。

　　停机坪那么空，她怎么可能没看到？
　　看到，又能怎么样？

　　乔绿竹不知道江觅在想什么，见她的手被弹，嫌弃地问：“你是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别指望我帮你啊，咱俩半斤八两。”
　　江觅没理她，把箱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往柜子里摆。

　　乔绿竹被无视丝毫不觉尴尬，兴致盎然地继续给江觅科普，“在直升机救援中，绞车手就是机长的眼睛，他们之间完美的默契是救援成功与否的重要因素。你说，数年如一日地亲密相处，会不会让他们俩发展成情侣啊？”乔绿竹八卦地问。
　　“……”放完东西回来的江觅站在乔绿竹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乔绿竹莫名瘆得慌，但这并不能阻止她那颗沸腾的八卦心，“我个人觉得他们做情侣没有任何不合适，不过，谁攻谁受是个大问题，程队帅起来根本没男人什么事。”

　　乔绿竹说完，听到了一声短促的冷哼。
　　等她去看江觅，后者一脸平静。

　　那这声音会是谁发出来的？
　　不会是闹鬼吧？
　　听说这里以前是片坟地。

　　乔绿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不大的宿舍里就摆了四张床，同数的柜子，桌子，洗漱用具，一眼看到头，压根藏不住什么。

　　这个发现更加断定了乔绿竹的猜测。
　　作为佛家思想的虔诚信徒，乔绿竹彻底慌了。
　　她快速从江觅对面绕过来，挤在她旁边寻求保护。

　　江觅被挤得蹲不住，身体晃了两下坐到地上。
　　她索性不起来，盘着腿，不紧不慢地整理行李箱里的零碎。

　　谁攻谁受，这种问题放在程青然身上根本不是问题。
　　她那人，在床上向来嚣张。

　　————

　　下午的安排不紧凑，主要是带几人参观基地，让他们初步了解执行一趟救援任务会牵涉哪些部门和步骤，一套机组会配备哪些成员，分别负责哪部分工作。

　　负责讲解的是指挥处新来的一个小姑娘小贾，笑起来很甜。
　　参观到停机库，小贾叫了正在忙碌的地勤帮忙介绍北一飞的现役直升机。

　　江觅几人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直升机，在好奇心驱使下，他们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飞机上，完全没察觉到斜后方，连着三楼指挥处的楼梯上趴了个人，他身后的墙边靠着刚结束模拟训练的程青然。

　　程青然手里拿着早前韩博涛给她的文件夹，里面有集训人员资料。
　　她做集训方案时已经仔细看过，对他们的个人情况了然于胸，这会儿主要是对对脸和每个人在电影中扮演的角色。

　　机长：方锌，男，45岁，老戏骨，演过很多深入人心的硬汉角色
　　副机长：彭成，男，34岁，大器晚成，曾经因为脾气耿直被导演换过角色
　　绞车手：薛又章，男，37岁，话剧名角，有他参演的话剧几乎场场爆满
　　主班救生员：韩艺轩，男29岁，坐拥2000万粉丝的流量小生，可惜，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经典作品
　　副班救生员：罗山庭，男20岁，在读大学生，童星出道，算起来也是‘老一辈’的演员
　　飞行医生：江觅……

　　“程青然，就姓韩那身板，你觉得他能演救生员吗？”趴在楼梯围栏上的周浩盯了韩艺轩挺久，还是没忍住吐槽。
　　程青然合上文件夹没动，平静目光俯看着侧身到江觅耳边说话的韩艺轩。
　　他刚靠过去，江觅下意识避开。

　　“行不行的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只管把这次集训搞好。”程青然不紧不慢地说。
　　“怎么能没关系？”周浩站起来，背身靠着围栏，“他们演砸了丢的是我们的人，我可不想让人觉得咱北一飞就半桶水的水平。”
　　程青然扯扯嘴角，显然也觉得这事儿挺坑。

　　“还有个问题。”周浩扭头，瞧了眼下面正在回答问题的江觅，“你和江觅……你真没问题？”

　　周浩和程青然、江觅是高中同学，三个人高一认识，一混就是三年，那届的人几乎都知道他们是拆不散的铁三角。
　　程青然和江觅之间的那点事，周浩很清楚，可以说是一路看着她们从‘敌对’走在一起，后来又突然分手。

　　老实说，就算程青然早已经放下，周浩也挺恨江觅的。
　　程青然既是他年少轻狂时的知己，也是现在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没办法接受她莫名其妙地被人甩，还是因为对方移情别恋，就算那个人也是他曾经掏心掏肺对待过的朋友。

　　程青然收回目光，淡淡地说：“十年了，再大的问题也该过了。”过去再疼的伤，也该愈合了，至于这伤在她身上留下了什么……

　　程青然漆黑的眸子沉了沉，“耗子，你觉得我像长情的人吗？”
　　周浩想说‘是’，话到嘴边见程青然脸色不好，没再揭她的伤疤，换了话题讨论明天的训练项目。

　　这次集训的主要负责人是程青然，她除了统筹训练内容和计划，还要给演机长的方锌做专业指导，其他几人也有专门的‘师父’带，除体能、理论和基础训练之外的专业技术都是一对一教学。
　　明天是集训第一天，以体能测试为主，后续逐步开展理论培训、体能训练和模块化技能培训。

　　“理论你去讲？”程青然说。
　　周浩摆摆手，对程青然的提议敬谢不敏，“我一学渣，就别去丢人现眼了，况且，你不是咱队的门面么？这种‘抛头露脸’的事儿还是得你来，轻车熟路，资料都不用准备。”

　　程青然单手插兜，另一手拿了文件夹一下下敲着肩膀，“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长得确实挺磕碜的。”
　　周浩，“……”你没发现，你前任发现，还当面说过的好吧？一人一刀，也是默契。

　　“呜……呜……”急促的警报声忽然响起。
　　程青然立刻直起身体，和周浩往指挥处跑。

　　转身的刹那，她看到江觅猛地回头看向了这个方向。
　　太快，太远，她看不清江觅的眼神，但平静多年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扯了下，疼得真实，无处可逃。

　　程青然强迫自己静心，用最短的时间完成了任务分析和讲解。
　　这次任务依然是医疗救助，一位极限运动爱好者，在徒手攀岩时不慎跌落山崖，情况危急。

　　换好装备，几人火速出发。
　　程青然提着头盔跑在最前面，直奔正往停机库方向开的电瓶车。
　　没等电瓶车停稳，她单手一撑，轻巧地跳了上去，一晃而过的画面就像电影里演得那样，帅气又干脆。

　　乔绿竹近距离看到，啧啧两声，感叹道：“这也太帅了吧。”
　　小贾听到，捂着嘴偷笑，“你没见过程队训练或者出任务的样子，那才是真的帅。”

　　“所以，你看我还有机会见到吗？”乔绿竹眨巴着大眼睛讨巧。
　　小贾害羞得红了脸，“有，集训结束前，只要你们各项考核都能通过，程队会带你们进行一次演习，到时可以近距离感受真实的空中救援。”

　　“太好了。”乔绿竹兴奋，余光瞥到江觅脸色发青，敛了笑问，“你干嘛这个表情？”
　　江觅捂在小腹上的手垂下，敷衍道：“没什么，肚子有点不舒服。”

　　乔绿竹，“矫情。”
　　韩艺轩，“严不严重？”
　　韩艺轩和乔绿竹同时开口，前者略高的音量压过了后者。

　　“是不是吃坏东西了？要不要找医生？”韩艺轩紧张地问。
　　小贾急忙附和，“队里有医务室，我带你去。”

　　江觅笑着摇头，“不用，等下就好。”
　　“真的？”韩艺轩不信，满脸都是急色。

　　乔绿竹从没见过韩艺轩这样，即使两人合作拍戏期间她受伤流血，韩艺轩也不过是象征性安慰两句，哪有半点焦急？
　　这才见江觅多久啊……
　　呵，果然是个水性杨花的坏女人！走哪都不忘招蜂引蝶！
　　乔绿竹气愤地想。

　　江觅没回韩艺轩，看着小贾说：“真没事，您继续吧。”
　　她这会儿小腹绞疼得厉害，估摸着是例假快来了。
　　不过她的例假一直不太准，前面两天总下不来，所以就没吭声，生扛到了最后。

　　回到宿舍，江觅第一时间去了卫生间。
　　确实没下来，但小腹的痛感丝毫不见减轻。

　　江觅垫了护垫，躺在床上缓神。
　　只一会儿就疼得满身是汗，乔绿竹通知她吃晚饭都没动，捂了被子缩在床上硬睡。

　　折腾了有大半个小时，小腹的痛感才稍微轻点。
　　江觅拉紧被子，慢慢睡了过去。
　　常年失眠的她，莫名有点喜欢这个能让她产生睡意的地方。

　　迷糊中，江觅听到宿舍门被人打开，她本能以为是乔绿竹吃完饭回来了，躺着没动。
　　不想，来人沉缓的脚步声一直停在了她的床头。
　　她一开口，声音硬得发冷。

　　“江觅，下去吃饭。”
　　“这里是北一飞，不是高中学校，你以为我还会和以前一样惯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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