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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来无梦
“胡天八月即飞雪”,如今却已是深秋的时令,帐外阵阵的西北风卷着雪花不知疲惫地吹着,守在帐外的兵士冻得直跺脚。
而帐内的烛光被从门缝里挤进来的寒风吹得一跳一跳的,有些晃眼,而坐在书案前的人披着单衣,似乎并没感觉到寒意,只是盯着一张奇怪的阵图,一动不动。
“将军,已经快寅时了。”司云是从京城侍卫营里挑出来随展昭一起来凉州赴任的八个亲兵之一,武功平平却是心细如发,所以到了凉州以后就被展昭留在了身边,其他人便分到各个营区去了。
展昭抬起头,烛光照着他的脸更显得苍白憔悴,眼睛周围都有些发青,他还是轻轻地一笑,道:“很晚了啊,你给我送壶热茶来,你就去睡吧。”
“将军,我不困,只是您该休息了。”司云又走进了些,看着书案上摆了三天三夜的阵图,大着胆说:“这张图都看了这么久也没有破解之法,不如好好休息一天再看吧。”
听了这句话,展昭就觉得有点恍惚,记忆深处的沉淀被翻了起来,那个一身白衣的人就是这么一句话取笑自己的:“这破图看了这么久还不知道破解之法,猫儿,你真是笨得可以。”也许,也许他在的话,这张阵图会在他谈笑间破解,然后拉着自己去屋顶喝酒。。。三年了,他不会回来了,那个人早就消失在冲宵楼的漫天火焰之中了。。。看着跳动的烛光,展昭觉得那微弱的烛光几乎要刺进眼睛里去,有什么东西无声得涌了出来。
司云从未见过展昭流泪,就算是从他身上拔下流矢的时候,就算是刀伤深可见骨的时候,他都只是拧着眉,不□□、不流泪。
“将军,你。。。”司云有点担心,不会是因为千辛万苦,牺牲了一个小校的性命终于得到了阵图却找不到破解之法,崩溃了吧。
展昭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竟在人前失态,苦笑了一下,道:“你去吧,我没事。”
司云送来热茶的时候发现展昭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便取过斗篷要给他盖上。人走到跟前手还没动,展昭没睁眼,却开口说道:“你去睡吧,我没睡着。”
“将军,茶我放到桌子上了。”司云躬身一揖,道了声:“卑职告退!”
听着没了脚步声,展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子。
夜来无梦常如梦,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就这样无端端地想起那个嘴边常挂着戏谑的笑容,骄傲到不可一世的白老鼠,想起那首题在御书房的打油诗,想起陷空岛那三个龙飞凤舞的“气死猫”,想起自己屋顶上一壶酒、满天星,想起一起查案时默契的相视而笑,想起那匹绝尘而去的白马,直到想起。。。冲宵楼。。。漫天的火光,就什么都想不起了,只剩下胸口的闷痛和梗在喉间叫不出咽不下的那两个字----“玉堂”。
帐外的风似乎小了,大概雪下得大了吧,明早天亮便是漫山遍野的白色,自嘲地笑了一下,是不是当初请旨来边塞潜意识里就是为了看到这片白色呢,原来自己也是这样地执念啊。
“猫儿!”
迷蒙的双眼前跳出一个白影,是谁?
“是我,三年未见,不认识了?”白衣人拉过展昭的冰凉的手。
展昭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白影,他叫我什么?猫儿。。。。?
展昭抽回了手抓起茶壶猛灌了两口茶水,自己一定在做梦,一定。。。。
。。。咳咳。。。。喝得太急呛得直咳,不过这会儿该清醒了吧。
后背被人轻轻地拍着,抬起头,还是那笑容,那神情,那白老鼠,不是梦。
“猫儿,当了将军就没了礼貌,客人来了不给茶喝自己抱着茶壶猛灌?”还是那种语气,一点都没有变。
“玉堂,你来了?”那两个字终于从喉间痛痛快快地吐了出来:“玉堂,你回来了?”
白玉堂笑着,看着眼前的人痛痛快快地流泪,听着眼前的人一遍一遍叫自己的名,一路按捺不住的喜悦化作了真真切切地相拥。
怀中的人单薄消瘦地让人心疼,白玉堂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我回来了,猫儿,我回来了。”来安慰自己怀中颤抖的人。
半晌,展昭抬起头,笑了,说:“你居然真得没死。”推开白玉堂的双臂,去给两人倒了茶。
白玉堂接过杯子,开口没说死里逃生的凶险,没说这三年的在生死线上的徘徊,只是问了一句:“梦见过我没?”
展昭没有看白玉堂,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杯子,叹道:“夜来无梦常如梦。”三载思念的辛苦便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
白玉堂没有想到展昭会这么直白地说出这样一种思念之情,登时心疼万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住自己消息的。”
“既然对不起,那请玉堂帮一个忙以示赔罪。”说完拉着白玉堂走到书案前,展昭指了指桌上的阵图说:“我看了三天都没有办法。”
瞧着这张奇异的阵图,白玉堂有些兴奋,当即要了纸笔写写画画,嘴里还不忘说着:“这破图看了这么久还不知道破解之法,猫儿,你真是没有长进”。
展昭看着在烛光下忙得不亦乐乎的白玉堂,听着只有在回忆里会出现的话语,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原来真的不是梦,原来真的是真的。既然不是梦。。。。
“猫儿!”为什么刚见面他就来这一套,病了还是伤了?白玉堂一只手接住展昭软倒的身子,一只手擒起他的手腕,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原来他只是睡了。
“将军,”司云掀帘进来,只见一个白衣人搂着将军,给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道:“猫儿睡着了。”
司云没见过这个人,但他知道在京城的时候叫猫儿的只有一个人,就是白少侠,他也在市井茶坊里听过有关他们的故事,于是他安静地把炭盆换了,远远瞥见书按上的阵图被涂画地乱七八糟,又看了一眼坐在书案边睡着的两个人,带着笑容安静地离开了。
帐外,阳光撒在天地间,蓝色的天空,白色的山峦相映成辉。
帐内,温暖弥漫在每个角落,书案边白玉堂轻拥着展昭,一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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