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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母
姜玉淑坐上车后，随身拿出一块帕子擦拭自己额头和脸上淋到的雨滴，完了又顺便擦了擦身上沾到的雨。
擦完抬头时，她无意间对上薛寔胤冷清的眼神，仿佛有些阴沉又在思索什么，便开口道：“刚才那人是在书坊里遇到的主顾，他见我没带伞便顺道和我一起出来。”
薛寔胤转开视线不再看她，双目闭上开始养神，淡淡道：“你自己心中有数便好，何必向我多费口舌解释。”
姜玉淑一怔，回答道：“我只是不想造成误会，所以多解释一下。你能这么说就好，以后我也不会再多费心。”
“还有，谢谢你提早过来接我。”
“只是办完事还早，提前过来了这里。”
他仿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心，而后闭着眼一言不发，姜玉淑看出他并没有和自己继续交谈的意愿，也不再自讨没趣，兀自笑了笑，低头开始翻看从书坊带回的记录。
马车飞驰，两人一路无话地回到了侯府门口。
大雨来的急，去的也快，等到马车停稳在门口，雨也已经停了。日头在云层中半隐半现。
薛寔胤等着姜玉淑先下了车，随后才下来，只是看见她时，动作顿了一下。
见他似乎意外自己还在门口等着，姜玉淑开口答谢：“今日劳烦侯爷了，多谢。”
没等薛寔胤回答，她转身离开走进了府中。薛寔胤看着她的背影，挑了挑眉，没说什么，进了府便向书房走去。
姜玉淑走过花园正准备朝着她的房屋走去，几个丫鬟正搬着大样的被褥朝着西侧去。
侯府的西侧一直是空着的，有丫鬟和花工定期去打扫护理花草，但自从她来到侯府之后也从没见过有人居住。
现在丫鬟们这样子，看来是要有人来了。姜玉淑收回目光，继续朝着屋子走去。
一进屋，正在收拾的花灵看到她进门，连忙唤了一声夫人就疾步走过来，和她说最近听丫鬟说过的事。侯府上下的下人都忙于打扫西苑，听说侯爷已经派人回江州老家去接老夫人，用不了多久就要到了。
姜玉淑听完神情一默，对这位婆母，她是从未见过的。当初与薛寔胤成亲，拜堂之时他只推说母亲身体不好在江州老家休养，因此婚礼之上婆母也未曾露面。而今，听说了这位婆母突然要来，姜玉淑也有些愣怔和迷茫。
她对侯府一家都没有什么留恋和归属，薛寔胤其人虽是外人眼里温文谦和的模样，而在她眼中已经明白这些都不过是他的伪装，真正的他是冷漠至极的。这些年在侯府一人生活，姜玉淑只觉得越发冷清。而今薛寔胤回来，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一屋之下同住的人，而非丈夫；这所谓的婆母如此一来，也其实与自己无多少联系了。
“花灵，你去将库房里的那一对紫金如意瓶拿来。”姜玉淑想了想，虽然与薛寔胤如此，但她毕竟还是侯府的儿媳，第一次见婆母总要有些表示。这对紫金如意瓶，本是祖母给她备下的嫁妆之一，是前朝皇工的手艺，送给婆母就当是见面礼吧。
花灵听着吩咐很快取来了紫金花瓶。
姜玉淑打开木箱，轻轻地取出两只花瓶将其放在小榻的矮桌上，而后拿来银白色丝毛绢仔细地擦拭着。
“花灵，老夫人大概何时会到？”她一边专注地看着手中的瓶身，一边开口问道。
“一会儿就到。”
薛寔胤的声音打断了还没来得及开口的花灵。
姜玉淑握着花瓶的手一顿，而后抬头看向门前，薛寔胤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
与他对视了一眼，便又低头擦拭手中的物件，姜玉淑开口道：“侯爷是有话要对我说？”
除了睡觉，薛寔胤一向都待在自己的书房，鲜少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此，姜玉淑想来他也不会莫名出现在次。
“嗯。”
薛寔胤淡淡应了一身，而后走进内屋，眼神示意了屋内的花灵退下。
花灵匆匆出去，屋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母亲马上就要到了，你们第一次见面，不用紧张。”薛寔胤看着她手中的动作，道：“今后她会一直待在府中，母亲喜静不愿受扰，你也不必日日去向她请安。”
姜玉淑放下手中的花瓶，点点头，回了一声“知道了”。
而后将其重新放回木箱装好，看向薛寔胤，说道：“这是我送与母亲的见面礼，是仓促了些。”
“不必，你有心就好。”
薛寔胤扫了一眼那木箱里的物件，也知道定然价值不菲但依照他母亲的性子是不会收下的。
姜玉淑回道：“这是送给母亲的，你何必阻拦。”而后扫了一眼他停住的神情，不再说话。
薛寔胤岔开话题，说起自己的来意，“母亲喜静，原本每次初一十五都会去戒月寺上香，我平日忙于军务，你若是能得空陪她，也算尽了孝。”
姜玉淑看着站在前面的人，有些莫名的压力，反笑问道：“侯爷需要我去尽孝？你一向对我也不认可，何必再这样多此一举。”
她刚刚和他提起给老夫人送礼，那一副波澜不兴的表情，全然不在意这些婆媳人情，她明白他心中是怎样都无所谓的。
“你我的关系，没必要让母亲知晓，若是她问起，你也只答是好就可。至于戒月寺，你不愿意去我也不会勉强。”
薛寔胤眼神一动不动，目光冷清直视着她的脸说道。
“你知道，我想靠自己的能力离开，也许你会觉得我可笑，但我实在无法与你继续下去。”姜玉淑不想再故作平静，也趁机说明自己的想法，“我不是你理想的妻子，同样，你也不是我理想的丈夫，既然今后迟早要分开，不如趁现在也说清楚。”
薛寔胤站在一旁，只是冷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姜玉淑抬头，对上他的眼，又接着说道：“在老夫人面前我们可以是一般夫妻，但回到这间屋子，你我各不相干，这样可以吗？”
问出的话隔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回应，两人目光紧锁着对方，分毫不让的模样。
许久，薛寔胤只随意的扔下了一句“随你”，而后他移开视线，转身走出了房间。
随着那身形渐行渐远，姜玉淑深松了一口气，她原本以为薛寔胤听了这些话应该会觉得生气。只是出乎她的意料，这样淡然的态度又漫不经心，好像全然不在意会如何。
收了思绪，姜玉淑坐在小榻上又重新翻看今日从书坊带回的记录。窗外雨过天晴，是一碧如洗万里无云的蓝，日光已经西斜，时不时吹过的风卷起她的书脚。
时间如水流逝。等到花灵的声音在屋外传来，天色都有些暗了。
“夫人，老夫人刚刚到下，正厅晚膳要开始了。”
“嗯。”
姜玉淑眼神看着书卷，应了一声，余光感觉到花灵还站在原地，似乎在等自己。
“还有事吗？”她抬眼看向前方。
“和老夫人一同到的还有一位小姐，似乎是……”花灵有些吞吞吐吐没再继续往下说，只是神情有些担忧。
姜玉淑眨了眨眼，感到一丝不同寻常，转而轻松笑道：“花灵是想和我说这位姑娘吧。”
“……是，奴婢听说……听说这位小姐是老夫人在江州的表亲，奴婢刚刚去偷看了一眼，侯爷也在正厅，那姑娘看侯爷的眼睛都直了。”
花灵瞪大了眼睛对着姜玉淑模仿，倒是惹得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看着花灵这副滑稽可爱的表情，说道：“花灵长大了，都能看得出别的女子的心意了。”
“……夫人……”
花灵嘟囔一声，有些无奈，“夫人还是赶紧去瞧瞧吧，那一双眼珠子都该粘在侯爷身上了。”
姜玉淑只是坐着笑，一点也不着急，不过确实到了应该去正厅的时间了，她对着花灵招招手道：“你把这个木箱带上，是我给老夫人送的见面礼，我们这就过去。”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向前院的正厅，还未靠近，便听到里面一个明亮清笑的女声从前方传来，还有伴随着老人温和低笑的几声宠溺，“禾玉真是个活宝，总是逗我发笑”。
“哪里呢，”那清笑的女声露出几分欢快和娇俏，越发嘤咛道：“明明是姨母见到侯爷高兴，姨母高兴我也高兴。”
听着这一派其乐融融的欢欣，姜玉淑脚步一顿，她看见身边的花灵眉眼挤了挤脸上露出几分不屑，只是浅笑一下，又提步继续向前走去。
等到她们主仆二人到了正厅门口，里面的欢声笑语还未停止。正坐在一旁手握杯盏，脸上带着温和笑意的薛寔胤最先看向来人的方向，刚好与姜玉淑视线相对。只是一瞬便错开视线，表情敛了敛，转而看向正中主宾位上的老夫人，开口道：“母亲，玉淑来了。”
话音落下，那方的笑声停了停。
姜玉淑感觉到两道视线正探究的投向自己，便扬起明丽的笑容，恭恭敬敬对着前方行了一礼，开口问安道：“儿媳见过婆母，婆母安好。”
先前的欢笑戛然而止在老夫人脸上，目光转向隔了几米远的门口仔细打量，才缓缓道：“哦，玉淑啊”。
那老夫人脸上虽然转而带了一丝慈祥，只是姜玉淑也感觉到了她表情当中的不自然和淡淡的意味。
倒是老夫人身边的女子，一看到姜玉淑收了笑声，那一双眼睛来回的朝着她打量。
姜玉淑的视线从老夫脸上转过，也微微对着这道炙热的目光礼貌地笑了笑，而后又转身从花灵手中接过木箱，走上前来。
薛寔胤也在一边注视着她。
“母亲，这是我给您准备的见面礼。”姜玉淑说道。
那一对紫金如意瓶在灯光下越发精美华丽，姜玉淑抱着木箱呈在了老夫人面前。
“哎，真是个好孩子。”老夫人视线扫过这一对价值不菲的瓶子，眼中没有半分惊异，只是和蔼的看着这新见面的儿媳，面带笑容道，“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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