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住个胆小鬼

　　周一到校，林耐从进校开始接受同学的注目。林素梅稍晚点才过来，家长们约的时间是十点。走进教室，学委特地过来问她，“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额，”林耐不好意思大言不惭是功勋章，只道，“受了点轻伤。”
　　学委皱眉表示了解，当他看到第二位同样挂彩的李昭走进来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你俩打架了？”
　　“我俩打你还差不多。”李昭不客气回怼。
　　学委深惧李昭口嘴功力，不好再问。然后，脸上更为奇特的林子阅，进门了。全班的视线在三人间来回穿梭，内心想必已给三人备好了一出年度大戏。林子阅和她们相视一笑，继续自己的晨读。
　　周一升旗，按校规，像段菲之流这种情节严重的，是怎么也逃不过公开检讨的环节。三人怀揣着大仇将报的心情，等啊等啊，等到庄严肃穆的升旗结束，等到校长国旗下致辞完毕，等到优秀学生致辞完毕，等到公布每周各类优秀班级完毕，等到主持人宣布各班带回了，也没等到对段菲等人的“宣判”。
　　“这是怎么个情况？”李昭有点懵。
　　“会不会，是家长还没商讨出结果？”林子阅的妈妈也来了。
　　林耐想起班主任那句，学校这次怎么着也该引起重视了。
　　十点，二人被召进办公室，经过一班，林耐下意识去看许莫，他不在，好像最近他的座位上总是空着的。视线一滞，对上了萧为，他什么时候成为许莫同桌的？
　　进入办公室，当事人都在，包括家长。李昭家今日来的是廖琴若，正和班主任寒暄。林素梅寒着脸，独自立在一边。段菲和几个女孩聚在一起，示威般的对着几人挑眉。今天那个叫段齐的大高个没来。
　　“昭昭啊，快来，你同学刚刚都给咱们道过歉了。大家都是同学，玩玩闹闹也很正常。”
　　李昭看到廖琴若那刻起，就明白了，组里得出个猪队友了。
　　林耐站到林素梅身边，她看到了林子阅的母亲。不苟言笑，身上是得体的套装。给人以异常呆板的形象。林子阅不敢走近她，隔了半米。
　　“今天来呢，咱们刚才把大概的情况也说了一下，”年级主任出面交涉，“段菲这边和几个同学，已经写过保证书了。她们都真心悔改，学校呢，也是决定记过一次的处分。医药费啊，这边几位家长也都表示每家出三千。伤势比较严重的林子阅同学呢，段菲这边家长也愿意再付一万。”
　　林耐看了看林素梅，她紧闭着嘴，怒视着年级主任。
　　“这个段菲同学呢，也伤的不轻。林耐同学，相应的，要付给段菲同学医药费一万，毕竟这个狂犬病，可大可小。”
　　说到这里，林耐是彻底明白了这场谈话的最终目的，也明白了林素梅不同寻常的表情。
　　“各位家长，你们还有什么想法？特别是林子阅、李昭、林耐同学的家长，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提出来，我呢，也尽量帮你们调节。”
　　“我们哪有什么想法呀，”廖琴若打蛇随棍上，“小孩子打闹很正常，大家以后多注意点就没事了。我们遵从学校的安排。”李昭抱着手臂，冷眼看着廖琴若尽职上演一出一笑泯恩仇戏码。
　　“既然有处理结果了，那就这么办吧，”林子阅妈妈拎着包走了两步，“现金直接给林子阅吧。不耽误孩子上课，我先走了。”
　　说完，提步就要出去。
　　“哐”一声，办公室的门被人一掌合上。林素梅堵在那里，好似一只护崽的母狮。
　　“别急着走啊，子阅妈妈，”林素梅走近，“事情都没说清楚呢，着什么急啊？”
　　“林耐妈妈，这不是，”年级主任为难道，“咱们刚才不都商量好了？”
　　“是你们，不是我，”林素梅摇头，“身为一个家长，我就想问问黄主任，学生欺凌弱小，屡教不改，无视校规，还敲诈勒索他人的学生，校规上都是怎么罚的？”
　　“这个，当然是严肃处理。”黄主任声音降下来，他知道林素梅要把话题引向哪里。
　　“严肃？怎么严肃？”她翻开皮包，拿出一本黄色的册子，翻了翻，“新版校规第五十页，清楚的写着，有此情节严重的，必须予以深究，做退校处理。”
　　“这位家长，您这说的，和今天这事也没关系吧？”那边有家长反驳。
　　“没关系吗？”林素梅点开手机视频，里面播放着那天林子阅被扇巴掌的镜头，“段菲同学毫不顾忌学校摄像头，猖狂到听到有人报警了，还要继续霸凌女同学。这样的学生，还不值得被退学？那请问黄主任，什么才叫情节严重？”
　　廖琴若第一次见视频，多看了几眼。
　　“好了，”林子阅妈妈依旧背对着，“我们已经不再追究这事。黄主任，请按之前协定的内容来。”她顿了顿，“林耐妈妈，我希望你尽快删除这段视频，如果出现在其它地方，或者有其他人传播，我一定会找你。我们家还丢不起这人！”
　　“子阅妈妈，你。”
　　“林子阅，回去上课！”
　　林耐眼睁睁看着林子阅被拖走。林素梅不可置信的望向门口，她无法理解作为一个母亲，竟然如此轻易的放过这些施暴者。
　　“我们也同意，”廖琴若举手赞同，“昭昭啊，咱们也去上课吧？”
　　“你这么喜欢上，你自己去啊，”李昭和林耐站在一起，“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
　　“李昭，”廖琴若按捺下心中怒火，假意柔顺到，“阿姨知道你心情不好，不过咱们也要懂点事，对吧。你爸爸那么忙，身体又不好，咱们听话，回去好不好？”
　　“就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有个家长小声道，“也没怎么样。”
　　“黄主任，是不是非得证明段菲等人屡教不改，才是情节严重？”林耐出声问道。
　　“林耐，”黄主任已开始觉得她们有些胡搅蛮缠，“这次就是同学间的小误会。”
　　“就是不想赔钱呗，”段菲贸然开口，“你都把我咬成什么样了，你看看！”她抬抬手，“你再看看你，你就擦了点皮。林子阅都没计较了，你怎么还好意思在这要求这么多。”
　　“段菲，”黄主任不悦的觑她一眼，“少说话。”
　　“哼。”她勉为其难的不再说话。
　　“林耐妈妈，这事呢，学校内部的决定就是这样，”他搓搓手，“你说事情闹大了，也影响孩子学习不是？林耐还是咱们学习小组的孩子，要是受着影响，期末发挥失常，掉出小组了，多不划算。”
　　林耐似是重新认识般注视着黄主任，对他的印象尚留在他对她的祝贺词上，他那天说，林耐同学向我们映证了，勤奋的汗水可以为我们换来胜利的果实。
　　多神奇，当时她是以一种多么神圣的使命感和荣誉感捧回了那张证书。今天来看，怎么就变得这么可笑了呢？
　　她在这里，和林素梅李昭一块看着这些人，这里有她敬重的师长，有她以为可以交心的同学，有胡作非为不知悔改的敌人。他们口中一进一出间，歪曲事实，黑白颠倒，还自鸣得意。
　　“看来贵校早就做好了这些打算，”林素梅缓言，半点不见失落，“好，我懂了。”她冷然的笑道，“你们不管，总会有地方管这个吧？医药费，是给这位主谋吗？我知道了。林耐，回去上课。”
　　一场本该是受害者获胜的谈判，变成了一次被动安排的告知会议。
　　回到教室，林子阅不敢看她们，李昭踢开凳子，“还以为会长点教训，没想到还不如不救。”
　　林耐拉下她，“昭昭，你爸爸？”
　　“廖琴若绝对不会告诉他，我这里，我说不行就不行。长这么大，吃这种亏还真是头一遭，我咽不下这口气。”
　　救人救出一堆事儿，两人苦中作乐，“看来下次救人前，得想好会受什么‘奖励’。”
　　此次风波，学校没有任何口风传出来。李昭林耐若不是亲身经历者，只怕自己当时是眼花看错了。难怪，段菲嚣张这么久，从没听说她受到什么处分。
　　周一下午有小组课，林耐如常般去上课。放学后，林子阅在下面等着她，不远处，萧为也坐在那里。
　　什么情况？
　　“林耐，”林子阅欣喜向前，顶着红肿的脸努力笑着，“我，我想对你说，对不起。”
　　行，抒发来了。
　　“今天上午，我妈妈说话难听，对不起，对不起。你和李昭别生气，好不好？”
　　林耐挪远了些，“你不用给我道歉，这是你们家的选择。”
　　“那，那我们，还是朋友吗？”林子阅眼巴巴的看着她，
　　“是啊，”林耐扬起嘴角，“三班的每一位同学都是我的朋友。”
　　“啊，我指的是，像那晚，可以谈心的。”林子阅试探着说。
　　林耐正色道，“那很抱歉，可能我不太适合和你谈心，对不起。”
　　说完，她侧身走开。经过萧为时，他正待起身，估计又来给林子阅做希望之光了。林耐实在没精力应付他，主动避让，疾步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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