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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骁游又一次从窗口翻出去的时候都没想明白,自己是被哪路的孤魂野鬼迷了心窍,竟然答应了乔林大晚上出来玩玩的邀请。
启林市他不熟,乔林说的地方他听都没听过,再一次被导航带到马路中间时终于看见了路对面的一个小游乐场。
游乐场很小,就像每个小区的基本配置,摆着些滑滑梯、跷跷板和靠人转的旋转木马。
乔林坐在一个波浪型滑梯的中段,抱着膝看着黑沉沉的天空。
高中生身高腿长,坐在小孩子玩的滑梯上腿一伸就能够到地,整个滑梯的长度估计也比身高多不了多少,以这么种姿态缩在上面看上去说不出的滑稽。
所以他为什么要房间放着家里的床不躺,从家里溜出来跟着不靠谱的导航劳神费力地走了快半个小时来这么个地方看乔林犯蠢?
今晚天气好,星星格外多一些,乔林坐在滑梯上仰头数星星,数着数着就走了神,一会想着家里的破事,一会又想着同桌什么时候会到。
他也没想到约同桌会这么顺利。
头抬久了有点僵,乔林低下头扭了扭脖子,偏头时看到自己刚刚还盼着的人就站在不远处。
骁游站在边上,月光给他描了一圈冷白的边。
他可能扭头把脑子扭着了,下意识去够同桌,差点没从只到他腰的高度的滑梯上摔下来。
就很尴尬。
他站稳,招呼同桌:“你来啦?随便坐。”
骁游冷笑了一声:“这是你家吗?还随便坐。”
乔林挠挠脑袋,觉得出门太急,脑子可能丢家里了,讪讪地一笑:“……就那个意思吧。”
骁游的视线在滑梯、跷跷板和木马上停留片刻,走向角落里的秋千坐下,看着乔林。
他没说话,乔林好像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
骁游挑眉:“你把我叫出来不会就是让我来坐坐吧?”
他仔细看了看乔林的表情:“你不高兴?”
乔林一顿,下意识否定:“没啊,挺高兴的。”
还高兴呢,骁游想,刚刚打电话约他出来的时候那种郁闷都顺着信号传到他面前来了,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干脆地出来。
他来的路上除了跟傻逼导航较劲外胡思乱想了一堆,联系之前乔林说的家庭关系不好,大概猜测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
但既然他不想说,骁游也就懒得问,缩着脚抱着铁链真一晃一晃地荡起秋千来。
可爱死了。
乔林看着他抿着嘴晃晃荡荡的样子,心里最后一点气也散了个干净。
突然就有种世间事都不值得烦心的豁达感。
“你要不要提前几天去学校?”
骁游疑惑地看向他。
“住我那里。”
骁游对什么时候去学校无所谓,但之前答应了骁杰跟家教要见一面,也不好隔天就反悔。
乔林没约到同桌,进家门看见父亲和奶奶,觉得果然糟心事就是糟心事,该烦还得烦。
他第二天就回了学校那边的房子,说不准里面有多少逃避的成分。
眼不见心不烦。
啊啊啊啊……
同桌不在的第一天,想他。
同桌不在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同桌不在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
同桌第四天回来了。
来的还有考试成绩。
一中老师勤勤恳恳,宁愿牺牲自己的假期也要给学生添堵。
考试成绩像一颗炸弹,炸得这群过了一个假期心都散了的学生神魂颠倒,一边垮着脸算自己的进退名次,哀嚎自己又因为粗心错了多少分,一边又暗暗庆幸在假期结束成绩才出来,心里矛盾得很。
其中不包括一小部分人:自信不疑的学霸,和心里有点逼数、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学渣。
同桌二人很荣幸成为后者小团体的成员。
乔林扫了一眼就把答题卡丢进了桌肚,探头去看同桌的。
同桌的分数挺惨淡,尤其是理科,就他刚刚那一扫对自己分数的认知来看,同桌都比他低。
相比起来,一百三往上走的语文和英语简直就是异类。
乔林拿过他的答题卡,揉揉眼睛仔细看了看。
还真是一百三。
他僵硬抬头:“小老弟你怎么肥四?”
本以为是青铜?
骁游谦虚笑笑:“语文英语对课堂的依赖性没那么高。”
所以即使几乎一年没碰,有以前的基础跟上来也不算太难。
人言否?!
乔林瘫在桌子上,语气幽怨:“我觉得我被背叛了。”
第二天那点难受的感觉就更明显了。
白琼林再次占了自习课进行月考总结。
对他们进行了一番看似很有道理但左右不过是那些被说烂了的话换个主谓宾听上去激励人心实际上半点用都没有的心灵鸡汤灌输后,她公布了一项新制度。
常见的“一对一”帮扶。
结对方式简单粗暴,正数配倒数,按名次来。
分班考试是没有语文这一门课存在的,这次月考加上了语文,成功把乔林送回了倒数第一的王座。
白琼林看着那个分数皱了皱眉,宣布:“尤登和乔林,方甜甜和王……”
“老师,”乔林懒懒散散把手一举,“我不需要。”
白琼林扫了他一眼,低头把他名字一划:“那往后推,尤登和王啸,方甜甜和骁游……”
乔林和付千槐隔着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觉得脑袋有点绿。
平常没这出这两个人就经常黏在一起探讨学习,现在有了正当理由,谁知道会不会进行什么更深入的研究?
多一个形同虚设的搭档有什么关系,自己为什么要多这么一句嘴?
乔林悔不当初。
*
当晚夜深人静时。
学校早陷入沉寂,校园大道上茂密的树枝丫随着下半夜的风摇摆,鬼影婆娑地印在画板似被路灯照的雪白的教学楼墙壁,灯光透不过玻璃,黑洞洞的窗口总让人联想到一些扯淡但恐怖的校园传说。
“吱呀——”
天台年久失修的门发出一声尖锐的悲鸣,似乎在指责推门人粗暴的行为。
推门人隐藏在黑暗中的身体猛地一抖,显然双方都被对方吓得不轻。
他屏息在原地站了会,确定没什么并发事件后轻轻合上门,门大爷却是个难伺候的,即使动作足够轻柔,还是发出不满的哼唧声。
等到门完全合上,李优已经出了一身汗。
他脱力似的坐在地上,抬头看天上的星星,除了那颗亮的耀眼的之外,再找不到别的。
就像自己一样。
他爬起来,有点没站稳,晃了一下,走到天台边往下看。
教学楼不高,加上天台也就六层楼,但也足够让他眩晕。
天台的护栏只到高中男生们的屁股,一踮脚就能坐上去,即使李优比同龄男孩子瘦弱了一圈,护栏也就堪堪卡在腰部,轻而易举就能翻下去。
刚刚的眩晕让他一瞬间有种失重的错觉,即使只是一瞬,他还是下意识死死抓住了护栏,捏得指尖都发了白。
从这里跳下去……会很难看吧?
他已经在学校里游荡了半个晚上,终于下了死志,却在烂泥塘前徘徊许久,没能劝说自己跳下去让恶臭的淤泥掩埋他的口腔鼻子,就像在天台前没能劝服自己摔成一滩肉泥。
他往后退一步,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年代人留下来的瓶子,摔坐在地上,眼泪忽然就流了出来。
他害怕。
他害怕被人欺凌,做梦都想摆脱这种生活,或者一了百了。
但事到临头,却连死都畏畏缩缩。
李优摸了摸兜,摸到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控诉书”和一把锋利的美工刀。
他想起那天那个人说,让他寻找帮助。
但他亲眼见过老师收了那个叫李凯的校霸他爸爸的钱,自己的父母给自己取了个这个名字,一心盼着自己出人头地,稍有退步就棍棒相加,听到自己被欺负了只会嫌他懦弱,至于警察,都是些凶神恶煞的存在……而且怎么可能闲得来管几个高中生的冲突呢?
“等着别人发现跟等死没什么区别……”
如果身边再没人能帮他了,那是不是死了比较好?
他掏出控诉信又看了一遍纸张早已被泪水打湿又风干,变得坑坑洼洼。
字字泣血。
从未说出口的仇恨重新占据了上风。
李优把眼泪憋回去,把信放好,拿出美工刀闭眼狠心往手上一划——
美工刀脱手,他抱着手腕疼的缩在地上蜷起了身,脸色霎时如白纸。
极大的疼痛瞬间淹没了他,让他忽略了楼下强光手电扫射的刺眼的光。
他渐渐从疼痛中缓过神来,天色黑沉,看不到伤口的情况,血液涌出的感觉却格外明显。
他被浓重的血腥味笼罩,巨大的后悔席卷了脑海。
不想死……不想死啊!
失血过多却让他连自救都做不到,只能在灭顶的绝望中等待死亡的到来。
恍惚中又听到了天台门大爷骂娘的声音。
……
几分钟后,救护车刺耳的警铃声划破黎明前的黑夜。
*
上课前的教室一如既往的闹哄哄,主题却出奇一致。
“诶,听到昨晚上的那个铃声了没,”赵浩洋转身阴森地压低声音,“昨晚我们学校有人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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