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柚汽水

　　烈阳下形成一圈圈的彩色光晕，像是变成紧箍咒，叨叨叨的咒语让奚柚不得片刻安静。
　　真的。
　　今年的夏天，太热了。

　　奚柚生怕手机里还会跳出什么“定是炸|弹”来，飞快地按下了锁屏键，并在心里记下齐瑶立下的这一“大功”。
　　还有什么能比在久别重逢的死对头面前，播放出了“前世今生”“三生三世”“绝配”的语音更尴尬的呢。

　　哦对，还真有。
　　播放语音的时候，还有个在给死对头告白的姑娘。

　　很好。
　　奚柚你！有！出！息！啊！

　　……

　　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心里建设失败。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那告白的姑娘跑走了。
　　她现在只需要面对陆枕川的“疾风暴雨”。

　　奚柚秉着多年来习舞的表情管理功底，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直迎着目光，平静说道：“不好意思，我朋友最近脸盲。”

　　话音刚落，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上，少年墨色的眼眸平静无波，话语里，似调侃，似安抚。
　　“我们，绝配？”

　　“……”奚柚冷静，“都说了她脸盲，雌雄莫辨。”

　　午后的阳光跟着移动，避开绿叶准确无误地映在眼前，亮堂且刺眼。

　　她抬手遮着阳，他的外套宽大，动作间她左边半边肩膀的外套就跟着滑了下去，毒辣的阳光直接接触皮肤，有些刺痛感。

　　不过片刻，原本的披在肩膀上的衣服重新覆盖上来，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少年的掌心像是直接放在她的肩上，似乎比起刚刚，他身上多了烟草的味道。
　　一晃而过，距离拉开，她不太确定。

　　奚柚眯着眼睛，“衣服？”

　　陆枕川没直接回答，低沉地掠过耳畔，又像是藏了别的意味，“我们同班？”
　　“嗯。”
　　“带回教室里。”

　　“前世今生，三生三世的缘分，”陆枕川似笑非笑，一字一顿地说，“不假。”
　　“……”

　　/

　　奚柚的新班级是高二A班，南楼理科尖子班。

　　教室里过分安静，她站在门口对了下班级牌，才确定自己没走错。
　　南楼果然不一样，这才开学的第一天，没有老师的情况下，整个班级几乎都是在奋笔疾书的学生。

　　这要是以前在他们班上，教室里能有几个是清醒状态的，就不错了。

　　奚柚随便找了个同学问：“你好，打扰一下，请问陆枕川的位置在哪？”

　　同学转过头，他的肤色偏黑，眨了眨眼睛，静了几秒都没说话。
　　奚柚打算重复了一遍，“同学，你知道——”

　　黑皮眼前开始逐渐变得明亮，立刻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动作太快，撞到了椅子，“哐”的一下，直接打破班级的寂静，瞬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往后门口。
　　黑皮：“你、你是奚……奚柚吗？”

　　“我是奚柚，不是奚奚柚。”奚柚纠正他，和班里同学打了声招呼，“大家……好？”
　　虽然不知道在这个氛围下打招呼，是不是奇怪过头。

　　班里的反应很明显形成了两极对比，后排的几位同学接踵而来，嘈杂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
　　“啊啊啊！奚柚真人啊！真的好！漂！亮！妹妹红发太蛊了！”
　　“为什么她本人比照片和视频里好看那么多！我天照片里那么好看一仙女，居然还是不上相的效果吗？！”

　　“这也太瘦了吧！妹妹的身材鲨我！这个大长腿，蚂蚁腰，直角肩！人间精灵小奚柚！”
　　“……”

　　奚柚揉了揉耳朵。
　　她还真是忘了，这是在南楼。

　　北楼除了新生，大家朝夕相处四五年，早就没了新鲜感，不会弄出这样的阵仗来。
　　虽说南北楼都是七中，但距离和名字一样，对角线分布。再者她平常六点起来晨练，十一二点甚至是两三点才回寝室，基本没有偶遇的可能。

　　奚柚揉了揉耳朵，脚步下意识地往后退。

　　站在最前方的黑皮帮忙拦人，他嗓门也大，震慑力十足，“不要打扰妹妹私生活啊！上课时间不要引起骚乱！不然周主任抓到是要去操场跑圈的！”

　　“……”
　　周围的喧闹声总算静了下来。

　　黑皮转过来，耳朵还能看到点红，磕磕巴巴的，甚至都不敢看她的眼睛说话。
　　“柚子我是你的粉丝，我……我喜欢你很久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

　　“送钱你有完没完，这还开起粉丝见面会来了？”旁边的男生直接勒住了黑皮，不让他靠近，“不好意思，家里的傻儿子不懂事。他是送钱，就是那个白给钱的意思。我是邵和枫。”

　　“你才白给呢！别在我女神面前搞事。”宋乾推了一下邵和枫，略显局促不安，“自我介绍一下，宝盖头的宋，乾坤的坤，我叫宋乾。”

　　“……？”
　　奚柚没懂，“所以你的名字是，宋乾还是宋坤？”
　　“乾、乾坤的乾。”宋乾讪讪说，“……口误。”

　　“不用紧张，你们好。”奚柚笑了下，绕回正事儿，“请问一下，知道陆枕川的位置在哪吗？”
　　“陆神？”宋乾指了个方向，“就这儿。不过女神你找他干什么？”

　　陆枕川的座位跟她想象中的差不多，桌面上干干净净，抽屉里的书摆放整齐，旁边的那个座位没坐人，看样子是特地空出来的。

　　“还个衣服。”奚柚说着，把衣服放在陆枕川的椅子上。

　　班主任老张从前门进班级，“很高兴认识大家，我呢是大家今年的班主任，姓张，任教科目是数学。我——诶奚柚，你怎么站着呢，坐下吧。”

　　奚柚：“！？”
　　这么突然的，是让她坐哪里。

　　老张微笑：“对就你站的那个位置，坐下吧。”

　　“老师别闹了，那位置是陆神的。陆神不喜欢和别人当同桌。再说了，柚子妹妹是北楼的人，不跟我们上课。”

　　“哦对，忘了告诉大家了。”老张推了下眼镜，“这个学期奚柚同学转来我们班上了，会和我们一起学习，作为我们班上的一份子！大家热烈鼓掌欢迎奚柚同学！”

　　老张一个人的掌声和整个班的死寂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奚柚来南楼上课？！

　　这开的是什么国际玩笑。
　　北楼的活招牌到南楼来砸招牌了？

　　宋乾反应最快：“都鼓掌干嘛，愣着啊！”
　　“……”邵和枫一边鼓掌，一边语重心长地说，“儿子，没有智商咱就闭嘴吧。”
　　“……滚。”

　　为了让这个尴尬的情况赶紧翻篇，奚柚作为唯一在状况内的人，在全班的瞩目下，很是淡定地拉开椅子就坐。

　　“好了，大家听我说。”老张开始正式进入开班会模式，“高二是你们高中三年中至关重要的环节，我们必须全力……”

　　宋乾和邵和枫是同桌，两人的位置就在奚柚后排。

　　宋乾点了一下奚柚的椅背，“女神——”
　　“叫我名字就好。”奚柚说。

　　“好的女神，你真打算来南楼上课啊？”宋乾简直怀疑是在做梦，“不会吧不会吧？”

　　奚柚淡声道：“真的。”
　　她也希望是假的。

　　“那你这个位置，趁着陆神还没来，下课还是换一下吧。”宋乾小声解释，“陆神不喜欢和别人接触，就是之前我们班上女生想坐这个位置，都没成功。”

　　邵和枫：“漂亮妹妹，我也建议你换个位置。阿川他，你看脸也能看得出来，除了帅，就写着‘生人勿进’，真要干嘛连老师都管不了。开学第一天还是别惹他了，坐别的位置也一样。”

　　奚柚听笑了，“我怎么感觉你们学神，整得跟个校霸似的？”
　　“那可不霸吗？”宋乾科普，“陆神正儿八经的，是校霸的——爸爸。”

　　“……”
　　这得是个什么辈分。

　　奚柚配合，“哇，好厉害。”
　　得到女神认可的宋乾同学可以说是非常开心了，眉飞色舞：“那可不，我跟你说啊这个学神啊，老好学生了，老厉害了……”

　　就这么絮絮叨叨一节课，直到老张讲完下课，宋乾的科普小讲座都还没结束。

　　他们几个唠得正欢，后面忽地传来声音，沉哑的声线混着冷。
　　“聊完了吗？”

　　陆枕川放出的寒气太重，几乎出声的那一刻，班上视线都陆陆续续聚焦到了这边来。

　　奚柚侧头去看，少年身上的白衬衣干净整洁，紧紧绷着的下颌线条分明，漆黑的眸光像掺了冰，抿着唇。
　　不知是谁惹了他，脾气这么大。

　　宋乾连忙解释：“陆神不是奚柚妹妹要坐这里的，刚刚老张安排的，下课她就打算换位置来着。”

　　“嗯，我换个位置。”奚柚说。
　　知道他的脾气，她本来也没有和他当同桌的打算。她收拾着刚发下来的新书，巡视教室里空余的位置。

　　有个男生热情招呼：“妹妹到我这吧，这儿有空位。”
　　“啊好。”奚柚抱着书想出去，面前多了道身影，严严实实地拦着她。

　　少年的白衬衣，雪松的味道。

　　奚柚没懂，这又是要干什么。

　　他们都没说话，一时间氛围也变得僵硬起来。
　　宋乾：“我怎么感觉陆神这个气场，这简直是要打起来的画面……”

　　实不相瞒。
　　她也觉得现在这个场面能打起来。

　　奚柚顿了下，“陆枕川，你——”

　　午后的阳光灼热，透过玻璃窗映落在书桌前。少年俯身看着她，清冽的雪松逼近。
　　他漆黑的眸色染过日芒，低沉撩拨过的声线，“不喜欢坐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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