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意

作者:萧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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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见



      庆文十三年冬,纯熙皇后殡天,举国同哀,此时邻国来犯,来势汹汹,边疆告急,殷遇漠将军与其夫人余棠二位共率三十万大军领旨出征,并将年幼的独女殷昭夕寄养在宫中。

      送别那日,雪下得很大,六岁的殷昭夕被贤妃牵着手一同站在城墙上目送着爹娘离京出征,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情绪激动之处,她不由得攥紧了贤妃娘娘的手。

      她依稀记得,爹娘的背影是那般高大,听旁人说,她的爹娘是梁朝最最厉害的二位将军。因着这般,她必须乖乖听话,不做爹娘的累赘,便乖顺地入了宫。

      入宫后殷昭夕被养在了贤妃宫中,皇后因病离世,年幼的太子也无人抚养,就一并养在了贤妃宫中。

      每每想起爹娘时,殷昭夕也在想,皇帝没了皇后,会不会更难过呢?

      可是她很少见到皇帝,听下人说,皇上也只在皇后离世那几天表现着悲伤的模样,而后,就再也没人听过他提起先皇后的名字了,也不知在某个深夜里,他是否也会想起先皇后……

      黄昏时,晚霞明。

      钟粹宫中,殷昭夕正偷偷摸摸着要翻墙出去,奈何身子板瘦小,这高大的城墙让她望而叹息。

      这时候是宫女们最松懈的时候,殷昭夕已闷在这钟粹宫里好多天了,平日里只能读女戒,学规矩,这可比她在将军府时约束多了。

      这小小身子里的反骨早就被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激出来了,殷昭夕暗暗发誓,今天,她一定要出去转转!

      殷昭夕从院子里寻了一处角落,这个时刻宫女们换班,暂时不会发现她不见了,只会误以为她跑去了这钟粹宫的某个偏殿找某位娘娘去了,只要在彻底天黑之前回来,就一定不会被发现!

      可殷昭夕苦苦试了多次,屁股都快摔疼了,这高大的城墙仍挡住了她的去路。殷昭夕揉了揉发疼的屁股,她还真不信了,不行,她得再试一次!

      殷昭夕踩着旁边桂花树的树枝再次尝试,这一次她成功伸出手够到了墙檐,正当她以为成功就在眼前时,忽然,一个略显稚嫩却又沉稳的声音从殷昭夕身后传来。

      “你这是在干什么?”

      糟糕,被发现了!得加快速度了!殷昭夕惶急之下,不小心踩空了脚,娇嫩的小手哪撑得住整个人的重量,没过一会儿殷昭夕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哎呦——”殷昭夕吃疼地捂着自己的屁股,瞪着前面这个身着正装的小男孩。

      “你!为什么不接住我!”殷昭夕气鼓鼓地坐在地上指着男孩。

      “我……我来不及,你就……”掉下来了。

      小男孩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殷昭夕扔来的一团雪球砸中了脸,今早刚下过雪,天气冷得很,院子里到处都是未融化的雪,好在雪厚,她倒是没摔到筋骨,不过是吃疼了些罢了。

      “我不听解释!你,坏了我的好事!!”殷昭夕正愁着无处撒野,既然出不去,眼前这个小男孩又偏偏自己凑了上来,索性倒把气撒在了他身上。

      “你这人太不讲道理了,明明是你自己要爬上去的!我,我只是好意提醒你一下!谁成想,你居然掉了下来!”

      小男孩不甘示弱,也随手拈来一团雪,朝着殷昭夕身上砸去。

      “嘿你这人!我告诉你!我爹爹和娘亲都是当朝的大将军,这宫中哪个宫女奴才敢动我,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打我?我等下告诉贤妃娘娘去,看她怎么收拾你!”

      殷昭夕正想着站起来和这小男孩大战一场,可谁曾想刚刚摔下来的时候扭伤了脚,还未站定便又吃疼地摔在了地上,既然打不过,那她就出言吓吓他!

      “你就是那个殷将军之女殷昭夕?”小男孩手中的动作早在看到殷昭夕吃疼地捂着脚嘴硬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却细细想着她方才说的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是我,怎么样?怕了吧!”殷昭夕骄傲地看着小男孩沉默不语,心里以为他是害怕了,便想着想出声安抚一下他。

      “嘿,你怎么啦?不会真被我吓到了吧?”

      可殷昭夕的声音略微有些大了,竟引来了正在殿内打扫的宫女,殷昭夕瞧着宫女赶来暗叹不好,一时之间,只能哎呦哎呦地捂着脚装可怜。

      “殷小姐,您怎么啦……”宫女们围了上来,将殷昭夕扶了起来,见殷昭夕哎呦哎呦叫疼着也是于心不忍。

      “老奴给太子殿下请安,太子殿下……您,怎么在这里?”嬷嬷闻讯匆匆赶来,却见到了站在殷昭夕不远处的太子,连忙俯身请安。

      “嬷嬷,我只是散步路过这里,没成想……遇到了殷妹妹扭伤了脚。”沈凌煜平日里乖顺得不行,嬷嬷自然也就信了他的话,走上前去,开始瞧起了殷昭夕的伤势。

      “小姐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嬷嬷瞧见殷昭夕红肿的脚,一时间有些疑惑。

      “我,我……”殷昭夕原先就不擅长撒谎,刚刚听见嬷嬷给那男孩请安时她就已经方寸大乱,这个时候,哪还回答得了嬷嬷哒问话。

      “好疼,嬷嬷,我疼……”殷昭夕只能挤出泪来叫疼,嬷嬷心软,定不会在这外边为难她,就先这么糊弄过去,等会再想想怎么办好了。

      “好好,嬷嬷知道你疼了,你们这群废物,怎么还不快点把小姐扶进去?再赶紧传个太医过来,这天寒地冻的,万一小姐落下了病根可怎么办?”嬷嬷偏偏也就吃了殷昭夕这招,赶紧吩咐人把殷昭夕带了进去。

      殷昭夕趁着嬷嬷不注意,悄悄地对沈凌煜做了个鬼脸,接下来,可就看他的了。

      果然,在殷昭夕这里问不出什么来,嬷嬷只能来到沈凌煜面前。

      “太子殿下,您可看到了殷家小姐是如何扭伤了脚?”嬷嬷是个精明的人,自然要把殷昭夕受伤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万一皇上问起来,贤妃娘娘答一个不知道,皇上可是会怪罪于贤妃的。

      沈凌煜自然是知道这一点,但他终究记着自己和殷昭夕身份有别,贤妃娘娘更是在他来到钟粹宫的头一天就告诉他,万万不可与这殷家小姐走的太近。

      这短短时间里,沈凌煜已打定了主意。

      “嬷嬷,殷妹妹扭伤脚,可能是我吓到了她所致,方才我远远见她一个人在这里,瞧着面生,我便出声呵斥一句,谁曾想她胆子小,一个急回头就摔倒了,许是因为这般扭伤了脚,万分抱歉,过会儿,我自会去同贤妃娘娘讲明的。”

      嬷嬷打量着沈凌煜,瞧着他面容不惊不慌,这话也有逻辑可言,心想着一个八岁的孩童也不至于撒谎,于是就也信了。

      “也好,老奴去瞧瞧殷小姐伤势如何了,太子殿下,娘娘正在主殿里,正得了空在饮茶着,春花,你带太子殿下前去。”

      “好的嬷嬷,告辞。”沈凌煜跟着嬷嬷唤来的春花去到了主殿。

      殿内,太医给殷昭夕看过后,在一旁同嬷嬷讲述殷昭夕并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一阵子,按时吃药敷药膏就会痊愈,这才让嬷嬷悬着的心落下。

      太医的话被殷昭夕听了个大概,她心里暗叹不好,这原先只是出钟粹宫难,如今,可能连出这个房间都难说了。

      太医被嬷嬷送走后,殷昭夕便撑着床自己坐了起来,嬷嬷返回来的时候,便瞧着殷昭夕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喊嬷嬷。

      一时间嬷嬷的心都化了,毕竟殷昭夕还是个六岁的孩子,她也不好过多问责,或许殷昭夕真的是被吓到扭伤了脚罢。

      “殷小姐,老奴奉命侍奉您,您要是出个什么好歹,老奴可担待不起啊……真是万幸,只是扭伤了脚,这接下来的一个月,小姐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这屋子里吧,太医也说了,您需要静养。”

      听着孙嬷嬷的话,殷昭夕只觉得一个头俩个大,她不禁面露着难色。

      真倒霉,本来还可以去其他偏殿玩的。

      “好的嬷嬷,我知道啦。”可孙嬷嬷到底不是她的爹爹娘亲,不是她撒个娇就可以求得了情的人,殷昭夕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小姐,老奴知道你想出去玩,可是后宫本就不是一个可以自由自在的地方。这是在贤妃娘娘宫里,贤妃娘娘包容你,你才可以整天跑去容答应和贵人的偏殿玩,可出了钟粹宫,你的行为举止不仅仅就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

      孙嬷嬷瞧着殷昭夕小脸怪委屈的,知道她心里憋得慌,却也不得不同她讲起了道理。

      “您可知道,您被托付给贤妃娘娘抚养,您走出钟粹宫,您代表着的也是我们钟粹宫,是贤妃娘娘,您,是梁朝大名鼎鼎的殷将军之女,您犯错了,旁人不会指责你,因着你的背景,你的年纪还小,可他们却会指责贤妃管教不严,这些,您可都懂?”

      殷昭夕不是不明白孙嬷嬷的良苦用心,可她就是委屈,在将军府里,她的爹爹娘亲无比疼爱她,但来到这钟粹宫里,她却只能小心翼翼规规矩矩。

      “嬷嬷……您放心好了,我明白了。”殷昭夕缓缓闭上了眼,“我困了嬷嬷,你先出去吧,让我歇会。”

      巧的是此时天也黑了,孙嬷嬷知道殷昭夕心里不好受,早点休息也好,于是就答应着退出了这间屋子,紧接着,她来到了主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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