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又上朝抬杠了

　　甬王妃服容华贵地正半倚靠在榻上，微微偏头小憩。

　　她为了这个性格寡淡的儿子张罗了三年婚事，今日早些更是邀约御史夫人和御史府三小姐来家中里作客。

　　这宋三小姐人美心善，谈吐间皆是涵养。晋阳城里未出嫁的姑娘们一抓一大把，看来看去，也就这位与姜衍最是般配。

　　可他倒好，晾了三个人一早上。

　　最后御史夫人面子上也挂不住，推脱了一句后带着人走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

　　甬王妃见姜衍进来，没等他行礼就开始斥道——

　　“你倒是回来的早！昨日我怎么交代你的！”

　　姜衍立马跪下，面色依旧沉静，丝毫没有做错事的悔恨感。

　　“今儿一早上！娘赔了一早上的不是。那御史夫人哪里是这般好糊弄的，你觉得，她查不出你跑到哪去了？不知道你这几日都干了什么？”

　　晋阳城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

　　从第一日起，南家二小姐与世子殿下酒楼会面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甬王府。也不知这父子俩中了什么邪，一个送上门去给小姑娘当老师，另一个听了这天大笑话还能乐呵地夸奖几句。

　　真是反了天了！

　　这时候扶助南二小姐，“亲南”的罪名可就能传到晋王耳朵里头，底下的朝臣煽风点火的，他们甬王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母亲别气。”

　　姜衍闷闷地，十分不懂安慰王妃。

　　这一下甬王妃更加来气了——

　　“还不气？你读书不少，也知道出于大族凡事身不由己。你这一个动作，关乎的是王府上下几千口人——”

　　就算她知道，儿子在朝廷如日中天，地位无可撼动。

　　“再者，你要是不喜欢那宋三小姐，早些时候告诉娘，娘亲又不会害了你。”

　　“你喜欢什么样儿的，但凡你喜欢的，为娘豁出面子都给你求来这段缘……你看看你那些表兄堂弟们的儿子都断奶了，你还是光身一个！”

　　说道同辈人，姜衍仔细回忆着。尚未娶亲的，好像只有他一个了。

　　“……你莫不是看上了南家那个丫头？！”

　　甬王妃忽然拔高了嗓音，有些维持不住名门大族的仪态。

　　姜衍甚是无奈，自家娘亲总能说着说着，就天马行空的凭空捏造出个是非来。

　　“不是，我——”

　　“人家才多大？！那丫头往大了说都到不了十四，你可仔细想明白了？！”

　　“南大小姐十七了……”

　　“你真看上了南家的小丫头？！”

　　王妃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地下还跪着的儿子——这可怎么办的好？夫人们都说，那丫头性子随南将军，平日野得很。

　　不不不，这可不能做世子妃。

　　“娘，我没看上。”

　　姜衍无奈地皱起眉头，果然不出所料，他娘亲思路又不知转到了哪个地方。

　　甬王妃也算是诰命夫人里的一朵仙葩，平日见她斯文雅量，端庄大气。只有熟识的人才知道，王妃性子跳脱极了，寻常人跟不上她的想法。

　　“那你告诉娘啊看得上谁？”

　　“我没看得上谁……只是宋御史污点太多，我若娶了宋三小姐，等于自找麻烦。”不把话说明白了，他亲娘还得追着一路问道天黑。

　　甬王妃听了这话一惊，想来儿子敢这么肯定，是捏住了御史家的把柄。

　　如此看来，朝廷是要对宋御史家下手了。

　　“哦，这样啊……若是这样——我也不强求了。”她话锋一转，又给转了回来，“可你总是要娶妻生子的！”

　　姜衍觉得王妃的怒气已经消得差不多火候，懒得再费口舌计较娶不娶妻的，连连答应着，将她送出世子府为止。

　　一边看好戏的顾九虽他家世子一同目送甬王妃的轿子往回抬，暗搓搓地嬉笑着：“殿下，夫人又催你成婚了？”

　　夫人三天两头地举荐些姑娘家，这场面也不是头一回了。

　　“知道还问。”姜衍背过手去，侧眸问话，“查出来了什么？”

　　他最先记挂着的，还是南府进贼。

　　顾九将早就准备好的信纸递给殿下，解释说：“传来的消息说，是一个南方流民。”

　　信纸上誊写着那人在晋阳城的轨迹——不知何时混进城的，时常出现在沁香酒楼附近，昨日夜里溜进了南府，随后又折返会沁香酒楼……于今日正午销声匿迹。

　　多半就是死了。

　　姜衍一挑眉，“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个人行事很有目的，背后之人与沁香酒楼脱不了关系。但是仔细一想，这背后之人也厉害不到哪儿去。雇了个乡野小偷，偷鸡不成蚀把米。

　　“殿下想要怎么做？”顾九问。

　　姜衍将信纸就着蜡烛烧起来，看着火光印在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沉下声说：“派一支暗卫去保护南绥。”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顾九一愣，“殿、殿下？”

　　他家主子平素最为稳健，遇事不慌不乱，这种情况下难道不该按兵不动，再找准时机抓住大鱼么？南绥是最好的诱饵！

　　“去办。”他再次吩咐，过了片刻后，压着嗓子底下的声音自言自语，“好人……不当如此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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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绥用过午饭后，想起昨日夜里卖书的主意。现下趁着有时间，把那一沓厚厚的文书翻出来晾到大太阳底下。

　　文书很多地方都破损了，母亲的字迹很难辨认。

　　木桃将碗筷洗干净一同晾在院子里，凑过来赏看，说：“小姐，都破成这样了不如……咱们老老实实做灯笼？”

　　小姐鬼主意多，本身又爱折腾，想做个发财的春秋大梦。

　　“那不成，你家小姐还打算开个书馆呢。”

　　南绥想，若是这一册书卖出了好价钱，就有本钱盘下一间店铺。再接着把母亲余下那些故事复刻出来，如此一来小馆子有了名气，就能收拢小书贩的旧书。

　　再将这些书润色添光，必能堂而皇之地卖给妇人看。

　　“行行，木桃是管不住小姐了。”她说罢，自己倒是凑上书页去看起了南夫人亲笔写下的故事。

　　封面上，夫人的字迹娟秀——《东台记》，开篇写的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姑娘情窦初开，与……与什么？

　　与皇子私奔？

　　私奔常年有，可皇子这样的身份倒是第一次见。惯常的，就是仇家大公子，贫贱小农人，以及有婚约在身的高门子弟。

　　“还能与皇子私奔，夫人这都敢写？这”木桃惊了。

　　南绥悠悠转过来，看着木桃惊讶的脸，不由得打趣儿，“私奔还分人么？我们木桃~指不定就与哪位皇子拐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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