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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小姐当真厉害了……可是，小姐想清楚了，当真要科考？”华叔看了一阵子热闹，又回转到最关键的话题。
小姐在男人堆里身量就矮了，依着本朝狗眼看人低的官场风气，就算她八斗高才，也少不了受挤兑。
深闺姑娘家的说话顶多是刺头和嘲弄，心里气几日也就过去了，可官宦不同，话里行间都是杀机。
有半句说的不对，都可能被打成异派对手，被无限挖坑。
南绥明白华叔担心的问题，回以一个安心的眼神，说道：“要知道真相，总得担得起风险。”
木桃听完“哇”地抱住小姐，心疼起来。
倏地，风乍起，正房门口的花架被掉下来的木桶砸断，发出一声“砰”的巨响。
木桃大喊：“我的架子！！”
南绥回头，掉在旁边的可怜木桶……那不就是昨晚上她拎上去的那一只么？
木桃指着摔破的桶，迟疑：“咱们的水桶为何会在屋顶上？”
“啊什么——木桃啊我还有事儿，我、我先出门了哈——”
“小姐！昨晚上你干了什么——”
……
南绥搪塞着，赶紧出了门。
晋国科举是件三年一遇的盛世，举国上下大操大办。是以早三个月市集墙壁上就贴满了相关告示。
她通过姜衍搞到手了一个虚假身份——原住址户在江陵的堂弟，江陵夏家，夏南。
这个夏家是真的，也就是姜衍外祖母的家族。
而夏南这个人当然是杜撰出来，凭借姜衍的权势，造一个假人还是挺简单的事儿。
早点录入了身份早点儿安心备考。
晋阳贡院坐落于皇城西边坊间，比之皇宫的富丽堂皇，此处就破旧了许多。
贡院门口站满了四面八方前来赶考的学生，或拿书温习，或三两讨论。
等了没一会儿，里面的老先生捋着胡子走出来，朝着一众人喊道：“列队登记，一个一个来——”
然而并没有几个人是听他话的，一窝蜂冲过去抢着按下指印。
她一个人停在后面，看见同她一样悠哉悠哉晃荡的还有一个灰色长衫的男子。
斯文安静地站在人群中间，就算有人套关系插队，也能心态平和地挪出空位来。
他被人挤下去后，身侧的小侍卫气急败坏得想冲上去理论，却被他主子拦下来“之乎者也”一通劝告。
南绥正好与他隔了两个身位，前面两个也欺负他好说话，便干脆退回到她前面。
他没站稳一脚踩在南绥鞋子上，惊慌着连连欠身道歉：“这位公子实在对不住，是小生冒犯了，还望公子网开一面。”
语气惶恐，姿态放的奇低。
其实就踩了一脚，鞋面儿都没脏。她听的一愣一愣，立马将人扶起来。
“不碍事不碍事，这位公子如此大礼，小生受之有愧。”
什么时候她南大小姐说话都文绉绉的了？
灰衣公子看见遇上的也是个文雅之人，又把头埋得更深了些，“是小生失礼，科举在前，怎能脏了鞋子。如果公子不嫌弃，小生定上门赔礼。”
？？
南绥懵逼，踩一脚鞋还得上门赔礼？
公子穿的普通，出手这般大方，莫不是万贯家财傍身？
她立马推脱：“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公子若心中有愧，不如考中进士，我们一道乐呵乐呵。”
“这——”他蹙起眉头犹豫片刻，随后又拱手称好：“待我等高中，必邀公子同游晋阳城。小生晋阳曹轶，不知公子名讳？”
“在下……江陵夏南。”南绥头一回顶着这个名字，一股子别扭油然而生。
曹轶低头看见她手里的《麟史》，两眼放光，熟络的攀谈起这本书来。
对此文的作者来历众说纷纭，他同样也有一套推测，如遇知音一般，滔滔不绝地讲给南绥听，征求她的想法。
说实话，南绥今儿早上才开始看的。
只记得里头大概讲了鲁国国内的礼乐之态和国家大事，至于作者究竟是谁，她丝毫不关心。
……会试又不考这个。
曹轶一个人在前面根本刹不住车，讲到悲愤处不忍恸哭，还得侍卫递过手帕擦干泪花。
南绥默默思忖——要是晋国评选书痴，她必投曹轶。
在他的长篇恳谈之下，队伍很快就轮到了，监考官对着曹轶的证明呆滞住，惊得表情都控制不住，立马起身不敢怠慢：“原来是丞相家的大公子，下官眼拙！”
丞相，哪个丞相，姓曹？
姓曹！？
曹轶这厮，居然是膀大腰圆曹宏满的嫡长子！
她惊得下巴都快掉了——都说父子生相，他俩细看都没有共同之处。
曹家主母得是多贤淑，才能将儿子养的这般知书达礼。
曹轶看起来并不喜欢这个称呼，当场蔫蔫的，耷拉着脑袋忙称：“小生不过一介读书人，此番是不合礼数，不合规矩……”
两个人在前面拉拉扯扯的，好一会儿才将指引按在通考文书上。
他回头看见南绥一副看戏的样子，羞赧地搓着手等在一边。
她龙飞凤舞地签下大名，见曹轶还没走，想必是要同她解释了，干脆给了个台阶：“曹兄竟是丞相之子，在下当真被吓了一跳。”
语气是打着趣儿的。
曹轶见她不排斥这个身份，脸上迎着喜意，又凑上来，接着探讨《麟史》这书到底是仲尼写的，还是鲁国历任史官造书入册的。
“小生看来，史书当以史为记，不该有私人之心，还为后世传颂为楷模，实属有误。”
他将书册翻开，指着里面一段更文绉绉的话——讲的是作者的批判及思考。
南绥瞥了一眼，不以为然，发表了一下她的粗浅看法：“写书的可没说他所录是大年记事。”
“可史书不就该记国事盛衰？”曹轶疑问。
她对不上来，胡乱诡辩：“……那，那仲尼说他写的是史书了吗？”
“这——这倒也没有。”
“那不就结了~再说……凡人笔下皆有善恶，世人眼中还分立场。”立场不同，所记也不同。
同一件事，能说是元老持国、陛下任贤，也能说成权臣当道、皇室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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