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兴未艾

　　都说他傻，他笨。
　　其实私心里江子清是不服气的，四岁会穿衣系鞋带，五岁就会背唐诗，六岁就能接卿卿放学回家的他哪里笨了。
　　说起来也挺奇怪的，估计是老天爷寻他开心。
　　也不知道为什么考试成绩总是不理想。课本上的知识都懂，试卷上的题却总在关键时候做错。爸爸妈妈说我上课不听课，就知道睡觉，回家也不知道做作业。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我成绩不好，给他们丢脸了。
　　江老师在成绩单上签完字，回头再签完卿卿的成绩单，总会叨叨一句，这哪是我亲生的。看一眼卿卿，叹一口气。
　　“卿卿那是初一，初三的题能一样吗？”
　　江子清很生气，死死的盯着离开的背影，恨不得用眼神剜出两个窟窿来。
　　江子清不但很生气，他还很委屈。卿卿见江子清瞅她，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转眼又看着他笑，抓起桌子上的东西眼看就要扑上身来。
　　“你死……”江子清扒拉开稚嫩的小爪子，“一边去……”
　　果然是家里公认的最死皮赖脸的她，年纪轻轻声名在外，身手更是出其不意，又快又准。
　　江子清下巴猛的磕上她的肩膀，嘴巴瞬间一抽，真……疼。
　　“…… 起来。”
　　“哥～，老大说他一会要带着我去跟熊瞎子抢地盘。”
　　江子清再次使劲扒拉开卿卿的爪子，转头给了她一个栗子，不想她力气变大了还，绕到前面瘫在腿上，胳膊肘压的江子清膝盖撕拉疼，“你能不能多吃点饭，瘦的跟四院那些傻子的一样。”
　　卿卿冷眼咦了一声：“还说我瘦，我有你瘦吗？”
　　他瞪她，不说话。
　　卿卿又用手指了指地上的家庭作业本，江子清并不去瞧她，自顾起身。重新在椅子上做正。不想，她还真是不放弃，拾起地上的本子往人身上塞。
　　“嗯……？”
　　“老妈说九点必须睡觉。”
　　“哦～？”
　　“晚上写字容易伤眼睛。”
　　江子清看她就是懒：“放心，咱家还能交的起电费。”
　　卿卿忙着穿鞋，拿装备：“哥，我的狼牙棒藏你书桌后面了，给我捞出来。”
　　江子清才不管她，盘腿在椅子上看她满地张牙舞爪：“老大？不就长的胖吗，徐行也就能忽悠你们这样的小屁孩。”
　　兴师动众的“打土豪，收田地”战役在徐行的领导下轰轰烈烈的失败了。江识卿回来的时候，垂头丧气，无精打采，活像是丟了魂一样。
　　“妈，我回来了。”
　　“小姑娘家的天天搁外边疯，成什么样子。”
　　卿卿冲着在厨房忙活的妈妈吐了吐舌，转眼一溜烟跑了。江子清估摸着应该到了门口，听声音就知道在啃苹果，一口两口，愣是没有进来。过了会，门框边上悄悄的冒出一黑色物体，越来越大，眯着眼睛往里看，突然啪的一下跳到跟前。
　　“哥，给你苹果。”
　　江子清从她手里接过，张嘴就是一大口，然后不慌不忙的说：“谢谢，……我没写。”
　　“什么？”卿卿一副不信的样子，拿起作业本翻了两页，两个大眼瞪着眼前的人，咬牙切齿，“……你真是我亲哥。”
　　江子清起身收拾好书包，把她按在凳子上：“快写吧，以后别想找我帮忙了。”说罢，揉了两下她的头发，“老实点，不然我明天去找你老师。”
　　“你也不用瞪我，在瞪也没我眼大。”
　　“明天我去找兰兰姐吃午饭，你等着吧。”
　　江子清朝她摆摆手，冷哼一声： “谁管你，爱去不去。”

　　黄昏的热毒已经散去，夏夜里的海风依然是带着丝丝凉意的，稍不注意就要感冒的。江子清回屋套了件衬衣才出门。
　　出得门，到了拐角，又听得卿卿喊等等她。这丫头真是呆不住。
　　卿卿扯着他的衣服，气喘吁吁：“不是叫你等等我吗？”

　　“不生气了……？”
　　“生气，一会再生。”
　　“哥，妈叫你买什么？”
　　“……洁厕灵……。”
　　“……”
　　“快看，哥，那个就是熊瞎子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帮手。”
　　江子清着卿卿手指的方向看去，两个男孩子有说有笑的向他们走来，熊一珨在他两跟前停住开口道：“呦呦呦，这不是手下败将吗？”
　　“瞪什么瞪。”
　　“……不要脸，还找外人帮忙，”说罢，江识卿看着旁边的男孩啧啧两声，“你跟他玩，一看也不是什么好人。”
　　“喂，会不会说话，想再尝尝我的拳头？”熊一珨瞅着气鼓鼓的江识卿突然想笑。
　　“来啊，我怕你啊。”
　　江子清看卿卿不甘示弱的样子，突然觉得女孩子还是要安静点好。不过我江家人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转头冷冰冰的直视胖小子，突然间很想打人，“你打她了？”
　　继而转身问江识卿：“你挨揍了？”
　　“怎么可能。”江识卿撇撇嘴，倏地悄悄凑近他的耳边，“哥，老大吃了他一拳说可疼了，我们别跟他打。”

　　黑云压城，妖风四起，海鸥赶着浪花乘风破浪，枝桠发出呼呼的响声，随势舞蹈。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吃过午饭回校，出门前江子清又到了卿卿房间拿了件外套。
　　很小的时候，卿卿就跟着江子清和徐行一起耍，捉鱼摸虾，和泥挖沙，什么都没少干。那是多大的时候呢，他和徐行还没有上学的时候就是了。他们是七岁上的一年级，那会卿卿还偷偷跟着在教室带过，老师没办法，笑嘻嘻的找了个小板凳给她，顺了顺她的头发，笑着说这孩子长大必然有出息。
　　学校的旁边有一家文具商店，那是冬瓜家开的，冬瓜他是个好人，送过他好几只铅笔。文具商店旁边挨着一家照相馆“快乐时光”。有一天冬瓜急匆匆跑来家里，告诉他照相馆里来了只大鸟，连说带比划的。
　　江子清看着他说：“傻子，那是孔雀。”
　　冬瓜一脸疑惑：“你见过？”
　　江子清摇摇头：“没有……动画片里见过。”
　　他心里好奇，问冬瓜可不可以带他去看看。说实话，照相馆也不是冬瓜家的，实在是到不了他做主，可是那时的他却有着一副想当然的做派，拍着胸脯说当然。
　　江子清特别高兴，看着他说：“真的吗，你等我一下，我去叫卿卿，她搁后巷耍呢。”
　　说罢转身就跑，才出两步就被冬瓜扯住了：“不行，不能叫她，她咋呼咋呼的。”
　　“好吧，那……我们快跑，别被她看到。”
　　冬瓜带着他一路跑到他家，正好他爸爸在家，看我两气喘喘的进来，扬声道：“跑什么，后面有狗咋的。”
　　“冯叔叔好。”
　　“爸，你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孔雀？”
　　“写作业去。”冬瓜见他爸说着就要动手拽他，给了他一个眼神两人就开跑了。
　　那天是周六，太阳很大，没怎么有风，很热。他们跑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徐行带着哭着的卿卿，腮帮红扑扑的，嘴里咿呀咿呀的说着“哥哥……”，嘴周淌了一圈唾液，撒腿向他跑来。
　　那一年，我七岁，那一年卿卿生日的时候，全家去跟孔雀合了个影。那一年卿卿生日的时候收了一根尾羽，听说是徐行偷偷从照相馆里弄的。
　　很些事情现在想来依然清晰可见，记忆里的小人从会爬到会跑，跌跌撞撞，不慌不忙，并不曾漏掉了哪里的韶光。
　　拿着衣服往学校走，边走边看，越走越慢，咸腥味越来越大，冬瓜家的文具商店卖的东西越来越多，“快乐时光”搬家到了斜对面，他们的蓝色校服变成了蓝白色。
　　是啊，卿卿这样的古灵精怪，跟他这个闷葫芦没有一点一样，自然他是亲生的。
　　路真远啊，停一停在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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