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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数百年前,那时候的魔界不似这般死气沉沉,那时候的江沅是魔界最尊贵的公主,她父亲贵为魔尊,对外人威仪孔时,唯独对自己的妻子和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疼爱有加。世人皆知魔族中人行事乖张跋扈,却不知魔族最是重情义,男儿一生只爱一人,娶一妻,如今的魔后更是温和大方,只是她自幼体弱,为魔尊生下一女后身体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传闻魔界有一圣物,藏于照泉最深处的阴冷黑暗处,那是一束可以照亮六界的光,名唤琉璃。天地初开,那束琉璃光便一直在照泉的最深处,相传得到那束光,身体强健之人可功力大增,身患顽疾之人不日便可痊愈,因而六界之中曾有无数人妄图深入照泉找寻那一抹传说中的光。只是数万年过去,从未听闻有谁从照泉中探寻到那琉璃光,有人说那束光根本就不存在,有人说那束光早已被魔界中人寻得,也有人说那束光是在等待宿命中的人。
江沅从记事起就听这些故事,也曾下过照泉试图找寻传闻中的魔族圣物,只是她每一次都无法下潜到最深处。每次从照泉出来之后,她都会病一场,然后悄悄问魔尊,那束光是否真的存在,魔尊总是笑而不语。后来,渐渐懂事的江沅不再向魔尊说这些,却还是坚持不懈地每月下一次照泉。
江沅又一次从照泉河底钻出来时,木白正在河畔巡视,他脱下外袍拢在她身上,有些心疼地责怪她:“沅儿,你怎么又下去了?”
江沅冲他吐了吐舌头,眨巴着大眼睛:“木伯伯,你可千万别告诉我阿爹阿娘啊。”
木白是同如今的魔尊一道长大的,也曾多次陪魔尊抵御外敌,如今已是魔族大军的统领,他一生未娶,不少传闻说他爱慕魔后却无疾而终。只是自江沅记事以来,他对自己一直是极好的,给了自己父亲一般的宠爱,除了魔尊和魔后,她最信任也最依赖的便是这位木统领了。
木白吩咐手下人继续巡视,自己将江沅送回院里,又叫人给她熬了驱寒的汤药,待她换了干净衣服再出来时,木白还在小院里坐着。
江沅低着头认命地走过去:“木伯伯。”
“沅儿,”木白转过身看着她,“你阿爹之前不是让你日后不要再下照泉了?”
“我错了木伯伯,您别告诉我阿爹好不好?”
“这次我不会告诉你阿爹,可是你得答应木伯伯,一定没有下次了,照泉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底下暗流涌动,危险至极。”
“可是沅儿好奇。”
“有些事情,是不能好奇的。”
“沅儿明白了,”江沅虽是不太能理解木白话中全部的意思,但也听懂了照泉的危险,见他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江沅大胆看他,“可是木伯伯,若水河底真的有传说中的琉璃光吗?”
“你也说了,琉璃光一事只是传说不是吗?”
“阿爹阿娘从小就告诉沅儿,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沅儿还从未下到照泉的最深处,自然不会全然相信。只是,传闻一定不是空穴来风的,这么多年也有那么多神仙妖魔擅闯魔界,为的就是能下若水找琉璃光,可见这传说也不一定是假的。”
木白慈祥地看着她:“那沅儿为什么一定要找琉璃光呢?”
“阿娘病了,连族里最好的医师也不能治好阿娘,传闻中的琉璃光可治百病。”
“所以沅儿是想找到琉璃光为你阿娘治病吗?”
江沅坚定地点点头,木白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沅儿不用担心,阿娘的病有阿爹和木伯伯。”
“可是沅儿也想出一份力。”
“沅儿现在能为你阿娘做的便是勤于修炼,争取早日成为魔界的女君。”
“沅儿不喜欢修炼,也不想成为魔界的女君,魔界不是有阿爹和您还有众位叔叔伯伯吗,沅儿不想上战场,不想长大以后每天都打打杀杀的。”
“那沅儿日后想做什么呢?”
“沅儿就想一辈子赖在阿爹阿娘还有木伯伯身边,闯了祸也有人帮我收拾。”
木白看着面前女孩清澈的眼神,被她真挚的表情给逗笑了:“可是沅儿有没有想过,阿爹阿娘还有木伯伯和其他的叔叔伯伯,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
“离开?那你们要去哪里呢?”
“去很远的地方。”
“什么时候去呢?”
“也许很久以后,也许就是明天,”木白看了看远方,“我们不在了以后,你便要担起守护整个魔界的责任,若是你修为不够,那你又如何保护魔界的众多子民呢?”
江沅想了想,她虽然不太理解木白所说的话,但她觉得,木伯伯说的话一定是对的,想到这里,她笑着点点头:“沅儿知道了,沅儿以后一定勤加修炼,保护好我魔族子民。”
“真乖。”木白又揉了揉她的头发,见云歌将驱寒的汤药熬好了,接过来看着江沅喝下,才出了院子。
刚从江沅的小院里出来,便被魔尊叫了去。
“尊上,木统领到了。”
未央殿门打开,木白走了进去:“尊上。”
“木大哥。”魔尊苦笑着看他。
“可是夫人的情况又不好了?”
魔尊没有说话,一挥袖子,未央殿正上方座椅后的墙面缓慢裂开,他走进去,木白跟在身后,等两人都进去之后,墙面缓缓合上。这面墙原不是一面墙,而是一件名为“避日帘”的宝物,它可以化作任何形式的遮挡物,遮住一定的空间以及空间里的人和物,不仅外人看不见被遮挡的内部环境,更感应不到帘中人的气息。帘后是魔尊的寝殿,魔后自病重后便一直住在那里,一来是不想魔族人知道后恐慌,二来便是怕有心人借此机会向魔族发难,毕竟挚爱病重,任谁都会心烦意乱。
木白走进去,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
魔后原本双眼紧闭,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冷汗从她发白的额头一颗一颗滴落,听见有人来的声音,又勉强睁开眼睛,看清来人后又尽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尊上,木师兄。”
魔尊忙走过去,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木大哥,你快为竹缨看看吧。”
木白走过去,半蹲着为魔后把脉,过了一会儿,他放下魔后的手,对魔尊双手抱拳:“尊上,可否借一步说话?”
“木师兄,”魔尊正要起身,却被魔后拉住衣袖,“是我的病又严重了吗?”
“竹缨,”魔尊出言安抚,“你好好休息,我和木大哥一定会治好你的。”
“尊上,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我只想知道实情,”魔后又将目光落到木白身上,“木师兄,你说实话吧,我还剩多久可以活?”
木白看了眼魔尊,得到后者默许后缓缓开口:“夫人的身体的确一日不如一日,就目前的脉象看恐只有不到三年了,不过夫人不必忧心,尊上和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百年啊,”魔后的双眼有些无神,看着远方,嘴里喃喃道,“看来我是没机会送沅儿出嫁了。”
木白不忍看她黯然神伤的样子,转身悄悄出去。魔后竹缨原是他父亲的弟子,从小也是同他和魔尊一起长大的,传言并不假,他的确心悦与竹缨,只是她与魔尊成婚之后,木白虽有遗憾但也渐渐释然了。他爱她,便只愿她好,不论站在她身边的人是谁,他只要能远远在她身后看着她就好。竹缨从小就很善良,幼时甚至连一只小鸟也不忍抓,他到现在还记得儿时的竹缨总是对他说:“师兄,天地万物都有灵,若是把鸟儿关起来,不就是夺去了他们的自由?”
那时的竹缨与现在的江沅简直如出一辙,都是那么古灵精怪,唯一不同的,便是她没有江沅那般地无法无天,更多的是温和宽仁。只是,那个从未伤害过任何人,做错过任何事的女子,终究却是没有得到上天的怜惜。
未央殿内,寝宫中。
竹缨握着魔尊的手,轻声道:“这些年,是我拖累你了。”
“说什么傻话?”
“我知道你的野心,可是这些年为了我你却一直在克制,其实今日得知我命不久矣的消息,我挺开心的,只有我死了,你才能毫无拘束地去做你一直想做的事情。”
“竹缨,别这样想,”魔尊声音有些发抖,握住她的手不经意间加了几分力度,“你想想沅儿,我们的女儿,她还那么小,不可以没有阿娘的,你相信我,我跟木大哥一定会找到治好你的办法。”
“尊上,我累了。”
魔尊将她从怀里缓缓扶着平躺在床上,又为她把被子盖好,轻声说:“睡吧,睡醒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也不知那句话是在安慰竹缨,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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