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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乱流
戚燃自那通意外的电话后,心情复杂的让他有些焦虑。季棠从未换过社交平台上的名字,戚燃在搜索栏中输入那名字,就能看见他,戚燃看着他签名里,用着自己说过的话,写过的句子,让他总有一种还未与他断了关系的错觉,欢喜和难堪交杂纷乱。
记忆翻腾着,让戚燃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他的臆想,难分真假,亦或皆为真,又都是假。他开始频繁梦见过去,甚至于白天都有些恍惚。他被动的看着梦境里扭曲的那些张脸,一日又一日,重复梦境让戚燃有些抓狂。终于有一夜,戚燃在梦境里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刀来,血光蔓延了整个暗黑色的世界。
当戚燃惊醒时,还处于深夜,狂躁的心情仍然残留在他还未彻底清醒的意识中,他整个人都在微抖,不知多久他从枕下抽出一袋手术刀,屏息撕开其中一个,挽起衣袖,顺着手腕上刚刚愈合不久的伤痕压了下去。
皮肉像拉链一样缓慢分开,血从里头涌动出来,戚燃解脱一般无声地笑了起来,低头轻轻将血舔舐掉,凉凉的,咸咸的,不安的心情这时才终于平静下来。戚燃喘了口气,便熟练地从床头挂着的篮子里拿出酒精棉球消毒干净,给伤口贴了透明的邦迪,将除了盖住伤口部分外的用手术刀划去,而后轻手轻脚地将用过的酒精球一类用纸巾团起,揣到衣兜里。做完这一切,戚燃才终于卸了力,躺回了床上,埋进了被子里,无声痛哭,他真觉得,自己就是个神经病,是个每日想死无数次却始终不敢死的疯子。
他渴望着被发现,被安慰,被同情,而后他祼露出伤口,得到他想要的目光,想要的注视。可是就像狼来了的故事,他们长大了,他再割裂出的伤口得到的,便成了鄙夷、厌恶和闪躲。可是他还在拙劣地做着,说着谎,妄图将那些似乎是痛苦的东西竭力的、夸张的扔出来,像过去的无数次那样,但不再有任何的结果。
他还记得父亲问起他的伤口时,他编造的谎言,他生怕有哪一步就偏离大人们认定的正常轨道,小心翼翼的迎合附和,生怕行差踏错。
“你不愿意说,我们就不问你,这是我们给你的权利。”戚燃想起戚母难得柔和的语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希望你能珍惜自己。”
可他仍在心里咬死不认错,沉默地将伤口掩盖起来,学着与他人说说笑笑,一切平和,仿佛自残的不是自己,是他割裂出的另一个人,他看着他,永远没有长大。
除了,季棠那个家伙。
似乎是初中时的生活,让戚燃有些割裂,似乎刚开始的时候,戚燃还没变成这样,不知何时,父母对他的成绩,对他的一些平时无关痛痒的陋习,渐渐变得无法容忍,怀疑和对戚燃来说带着那样恶意的揣测,都让他将所有解释和委屈都变成了绝望,他不再主动吐露自己在学校的生活,或者敷衍了事。
后来转学,又将藏着深切恐慌的他往未知的方向推远,他到了新学校和新的班级,离开了有季棠在身边的日子,他那段时间情绪很极端,他将头发剪得极短,抽烟,喝酒,胡闹,可他在大人面前都隐藏的极好,在季棠面前也是如此,他像是浮在一潭死水里,正面沐浴着阳光,平静温暖,背后却在他刻意放肆的日子里缓慢地溃烂。
那段日子,戚燃把去画室的时间改到了晚上,有时候一个人在一个房间,像是没人可以进入的孤岛,在学校,也会在突然暴躁起来,自残的时候,仿佛割腕流血的,不是自己。而季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关于戚燃的说说,都是暗藏着对他的担忧的温暖。
有一天,戚燃突然断了联络,手机关机,其实他也只是想静一静,也想过突然消失,或者,其实那时候也挺想死的。
而季棠那一天是真的着急了,自顾自跑出来找他,那时候很晚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出来的,他还在空间上艾特所有的好友,说只要有戚燃的消息,无论什么,只要是有就给200。
后来戚燃终于冷静下来了,也听说了季棠发的那些话,便有点怕他责怪的联络了他,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动物,可是他在电话那头,没有质问戚燃作什么,也没有恼火的骂他,他只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笑着安慰他。
“你没事就好了。”
多混蛋啊,语气里的温暖,就像醉酒那天电话里的他一样,像过去他纵容自己的无数次一样,混蛋啊,无论是自己还是他。他曾对自己那样好,那样好……戚燃这样想着,又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迷蒙着被白鱼他们拖去上课的戚燃,在课堂上望着英语老师发呆。阳光晒的人昏昏沉沉,戚燃却无一点睡意。他如今,远隔曾经的土地几千公里,却仍旧沉浸在记忆之中无法脱离。血珀和檀木两串珠遮住的伤口隐隐作痛。
“戚燃!起来给我把课文读一遍!”英文老师扶了扶眼镜,忍无可忍地用了一个粉笔头砸在戚燃脑门。“你小子又给我溜号走神!”
“嘿嘿,老师,我错了嘛,我这就读。”戚燃打混一句。
班级里哄笑起来,老师便瞪了他一眼,待他磕磕绊绊地读完课文,就不耐烦地挥手让他坐下。戚燃刚坐下,白鱼伸手就给了他后脑勺一下。
“上次手把手教你读的!你脑子一天都记了什么!”白鱼偷偷咬着牙掐着戚燃的耳朵说。
“吓忘了……”戚燃笑着蹭蹭白鱼。
“别走神了,好好听课。”周饶探头低声说。“老师看过来了。”
……
等三个人被罚站在门外时,戚燃忍不住捶墙狂笑。白鱼和周饶抱臂看着他,最后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还笑呢,都怪你。”周饶白了戚燃和白鱼一眼。“戚燃皮也就算了,白鱼你个代课的别这么嚣张行吗,这要被老师发现,韩清期末死定了。”
“我……没忍住。”白鱼揉了揉戚燃,眼神躲避周饶的凝视。“我下次注意。”
“略略略。”戚燃吐了吐舌头,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点了根烟。
“诶,那不是王梦西吗。”周饶走过来,手搭在戚燃肩膀上。“那儿不是你们社团画室吗,有活动?”
“……我好像……忘记了……”戚燃猛的窜到了一旁的柱子后。“她没看见我吧……”
白鱼微微一笑,上来拍了拍他的肩。
“晚了。”
白鱼举起戚燃放在自己这儿的手机,指着上面的来电显示,『西王母』。
没多久,电话就挂断了,一份三明治出现在戚燃眼前。
“西西姐。”戚燃偷偷将手中的烟顺着栏杆扔了下去,笑了笑,凑过去将三明治接了过来,乖乖巧巧的模样。
“是你爱吃的酸辣酱的。”王梦西眼神落在戚燃没什么血色的脸上,轻轻说道,脸上沐着灿烂的阳光。“你是不是,该有话和我解释一下。”
“西西姐,我不故意忘了的……”戚燃嘿嘿一笑。
“又用这招是吧。”王梦西用手指戳他额头。“一会没课就赶紧滚过来,马上就迎新了,社长那边急着要的。”
“那我们……”周饶和白鱼指着自己说。
“你们等着社团宣传时候过来出卖色相吧,有用得上两位爱卿的时候。至于你们的画……我怕展出来我们社团绘画部就被社长裁掉了。”王梦西调皮地学着蜡笔小新摇了摇手指。“画画还是燃燃好啦。”
“你还没明白吗。”周饶叹息着拍了拍白鱼。“西西她嫌弃咱俩那一手简笔画儿呢。这心眼偏的。”
“可我画的不差啊,你可别牵连我。”白鱼笑着摇了摇头,盯着正像个小仓鼠似的鼓着小腮帮吃着三明治的戚燃。
戚燃发现他们看过来,三下五除二就将三明治吞入了嘴里,鼓着个小脸拼命咀嚼。直到都吃完咽了下去,才满意地眯着眼睛拍了拍小肚子,一脸得意地冲着白鱼和周饶挑了挑眉。
“小人得志啊……”周饶捂脸。
“家门不幸啊……”白鱼长叹。
“你们就是嫉妒!”戚燃哼一声别开了脸去。
“行了,别贫了。”王梦西挥挥手。“我先回去了,一会儿见啊。”
没多久,下课铃就响了起来,三个人又挨了老师一通训,才被放走。戚燃将书包扔给他们拿回去,拎着手机和钱包就跑去了社团。他推门而入时,王梦西正在摆弄着一个大卫的雕塑。
“来了?”王梦西回头看。
“画什么呀。”戚燃喘了口气,歪坐在一边的画架前的椅子上。“其他人呢。”
“画大卫,就像那种罗马壁画似的伸手指的那种,到时候做个挂画,和余烨他们画的动漫那个成一对。”王梦西坐到他旁边,用手腕上的发绳将他微长的烟灰色的头发扎了个小揪揪。“其他人下午有课,先回去了,你草图勾线画好就行,晚点我喊他们上色就完工了。”
“行吧。”戚燃挠了挠头上的揪揪。“画这雕塑多费事,我画夹里有现成素材,拿出来照着描就好了。”
“也行,那你先勾草图,我去拿。”王梦西点头。
戚燃从裤兜里掏出一钥匙扔给王梦西,顺手拿手机出来插上耳机放歌,而后抄起一旁不知谁的笔包,开始勾草线,这样的画画习惯还是开始学画时养成的。那时候他开始不喜欢周围那些刚步入青春期的女生聊的八卦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嫌烦。后来就在画画时候,戴耳机听歌,或者……就躲到季棠那个画室去。
午后的阳光不论什么时候,都灿烂热烈,却在洒在石膏和铅笔印迹上的时候,会让戚燃觉得它莫名变的柔和起来。
“找到了。”王梦西从戚燃的柜子里将他的旧画夹翻了出来,拎到他身边,翻看着他曾经画过的那些形体、石膏哪些用的上。“诶,燃燃,这张大卫的调子风格怎么不像你画的啊,这儿边上的名字……”
王梦西收了话音,戚燃的笔也猛地顿住,他侧头望着那个大卫,边角的名字张牙舞爪地显示它的存在——季棠。
王力宏『春雨里洗过的太阳』,从戚燃左耳掉落的耳机里泄露出来,阳光的画室,似乎和2008年这歌刚刚开始流行时一样。
他的岁月中,他曾无处不在,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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