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tty boy

　　陆铭闭上眼睛，慢慢呼出一口气。
　　这小子，折磨死人不偿命！
　　空调一直发出嗡嗡的声音，大少爷竟然没嫌？哦，可能今天情况有点不一样。陆铭想把空调关了开风扇，又想周栀裹成那个样儿，万一把他折腾起来，不定又作什么妖呢，决定忍耐一晚上。
　　挺尸一样在沙发上躺了半天，陆铭也没睡着，迷糊也没迷糊，只躺得浑身发硬。
　　他想把手机拿起来看看几点了，又怕光亮惊醒了周栀。其实他也不知道周栀睡没睡，但是他不想让周栀知道他没睡。
　　想到手机，陆铭突然想起来，蓝荷那个酒保说，自己的手机号在周栀通话记录最上面。
　　为什么自己的手机号在他通话记录最上面呢？
　　陆铭回想了一下，并没有听到手机铃声。
　　那只有一个解释了，他打了一下，没等接通就挂了。
　　那么，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打电话呢？他想说什么？
　　有一点可以确定，肯定不是说‘就当没认识过’这种话。
　　陆铭不是傻子，周栀今天所有的表现，甚至可以说是对自己有点依赖的感觉。
　　陆铭也年轻过，也有过想给一个人打电话，拿着手机翻来覆去紧张到下不去手的经验。
　　他不明白的是，只是一起睡过两回，这就产生感情了？
　　有点扯。

　　陆铭躺在沙发上，脑子里天马行空一样想来想去，沙发又比床难受了不少，折腾来折腾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睡着睡着，忽然跟有感应一样，陆铭突然就睁开了眼。
　　不睁还好，睁开眼就把他吓了一跳！
　　陆铭是那种，明明吓得不行，心里咚一声，耳朵里都能泛出回音来，却不会直接用嘴巴叫出来，只有心脏会扑通扑通不停跳的人。
　　其实这样更不好，容易留后遗症，直接叫出来反而没事了。
　　跟放屁的原理差不多，响屁不臭，憋了半天悄无声息出来的，臭不可当。
　　什么时候养成的这种习惯呢？陆铭一时没有时间深究。
　　眼前是周栀靠得很近，放大了的脸。
　　陆铭承认，这张脸正常看的时候真是赏心悦目，可是时间地点不对，照样能把人吓一激灵。

　　“你干嘛呢！”
　　不知道是不是陆铭的反应太含蓄了，周栀并没有什么动作，还那样坐在地板上离他很近的地方，盯着他看。
　　陆铭保持着躺的姿势，跟他对看了几秒钟，有点撑不住，揉揉眼坐了起来。
　　坐起来才发现，原来天明了啊！
　　金色的阳光洒在了阳台上，陆铭把手机拿过来看了眼时间，好么，十点了！
　　明明好像才刚刚睡着似的。
　　“饿。”
　　“......”
　　回家找你妈！
　　陆铭皱了皱眉头，想直接把他撵家去，后来又一想，要不就糊弄一顿，他想凑吃饭的时候跟这个小崽子普及一下生活常识。不然，以后真出了什么问题，他真是难辞其咎。
　　陆铭又看了周栀一眼，发现他终于穿上了衣服。
　　还好还好！
　　“你想吃什么？”
　　陆铭站起来往厨房走，礼貌性的问了一句。
　　不知道周栀是不是还记得上次他说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问道，“你会做什么？不然，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好了。”
　　陆铭抿了下嘴，心里想笑，还挺识时务的嘛！
　　“面条。”
　　其实不管周栀回答了什么，他会做的、家里能拿来做的，都只有这一样而已。

　　周栀挑起一筷子从外观上难以分辨是咸的还是白的面条，试探着吃了一口，接着就皱了皱眉，一副难以下咽的样子。陆铭装没看见，吃了一口自己碗里的，然后跟周栀露出了一样的表情。
　　妈的，都快成浆糊了！
　　好在陆铭比较有自知之明，且深谙外面饭店的秘诀，一道菜只做两口，哪怕你觉得难吃，还没怎么尝出味儿来，也就吃完了。
　　一碗里面只有一大筷子面，泡在半咸不淡的汤里。
　　两个人都没说话，跟吃药一样三口两口把面吃完了。
　　得多谢昨天晚上就没吃饭。不然还真不一定能吃下去。
　　周栀瞪着空荡荡的饭碗，露出了小鹿一样有点委屈的神情，陆铭晾了他半晌，心里善良的本性占领了高峰，他不情不愿的从橱子里找出小面包，一大袋子整个扔过去，“吃！”
　　周栀脸上瞬间开了花，抱着袋子窝进沙发里，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陆铭心里骂了句娘，任命的去厨房洗碗。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看个没营养的肥皂剧也能看得津津有味，陆铭坐在沙发上离周栀最远的那一头，观察了他半天，思考从哪里切入话题。
　　“你什么时候回去？”
　　周栀扭过头看看陆铭，又低下头看看手里的面包，最后又把目光挪回了电视上，“一会儿。”
　　“你在外面过夜，你妈也不管你？”
　　周栀的表情有点凝固，抿了抿嘴角，没说话。
　　陆铭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你家就你自己？”
　　周栀继续沉默，不置可否。
　　这是对抗上了！
　　陆铭也不愿意瞎操心，但到底是跟自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总得提醒几句。
　　“不愿意说你就听着！不管是不是你自己在这，往后在外边得多留个心眼，干什么之前衡量衡量，别跟个傻子似的让人坑了！”
　　“还有，以后那种地方少去！想想自己什么身份！”
　　周栀霍一声转过来，瞪着陆铭，“我什么身份？”
　　陆铭心想我怎么知道你什么身份！他又开了口，“我就跟你了！你把我坑了？”
　　“......”
　　得！挖坑把自己埋了！
　　还没等陆铭整理好措辞，周栀板着脸把袋子往沙发是一扔，穿上鞋走出去甩上了门。
　　砰！
　　陆铭恍惚觉得墙壁都跟着震了震，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直到门在面前关上了好一会儿，陆铭忽然想起来，“你的衣服！”
　　当然没有回音。
　　现在的小孩子，就是没受过打击，一句也不让说，一说就翻脸！我还懒得管你了呢！
　　陆铭踹了下茶几。
　　隔壁的门似乎响了一下，陆铭有点好奇，一直到现在，也没见过住在里面的人。

　　按陆铭一贯以来的处事方式，那堆衣服就该直接扔进垃圾桶去，他确实也那么做了，只是在扔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衣领上的logo,陆铭想了一下，他曾经看上过一件这个牌子的衬衣，妈的，好几千！
　　然后就没敢扔。
　　万一小王八蛋哪天再找他要，他上哪变出一件去？
　　去买？
　　想也别想！打个车三十二十的他都得心疼好几天。还是现实一点吧，面子没有里子重要。
　　要搁着，总不能一直让它们原汁原味在脏衣篓里待着，出于同样的原因，陆铭不知道多少年以来终于用手洗了除了内衣之外的衣服。
　　洗着洗着，陆铭忽然想起来那两千快钱，合着自己还不如一件衣服值钱呢？
　　陆铭气不打一处来，气鼓鼓把洗了一半的衣服捞出来扔地上，使劲踩了两脚。
　　整个周末的好心情都被败光了。

　　周一陆铭照例比平时早去了一会儿，刚在办公室坐下，教导主任就把他叫了出去。
　　“陆老师，校长找你，让你过去一趟。”
　　陆铭脸上的笑容有点发僵，心跳得有点快，手心想出汗。“王主任，您发个消息给我就行了，还麻烦您跑一趟！”
　　“那哪成啊！”
　　王主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走路肚子上的肉一颤一颤的。“校长的事都是重要的事，得慎重。”
　　“是是是！”
　　陆铭忙不迭点头，慢了半步在后面跟着，感觉跟奔赴刑场的心情差不多，七上八下，备受煎熬，怎么想，也想不出事情有任何败露的迹象。最后还是大着胆子决定试探一下，“王主任，校长找我，是不是我最近的工作哪里没做好？”
　　王主任没说话，先是回头看了看陆铭，脸上的笑容有点奸诈，“怎么，陆老师觉得自己工作有没做好的地方？”
　　“......”
　　老奸巨猾！
　　陆铭干笑两声，“那倒也不是。这不是我经验有限吗，跟老教师相比，肯定有不少需要改进的地方。”
　　王主任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皮笑肉不笑，把头扭了回去，小碎步紧倒腾，“陆老师不用紧张，这不马上就到地方了嘛，见了校长自然就知道了。”
　　“是。”
　　还用你说！
　　陆铭看着前面秃了一大片的头发，真想把剩下的那几根也一块给他薅下来。

　　王主任在前面敲了敲门，门里面很快传来了有点威严的声音，“请进！”
　　王主任把门打开，背微微躬着，“校长，陆老师来了。”
　　“请他进来吧。”
　　陆铭不自觉正了正衣领，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
　　王主任对陆铭笑了笑，陆铭点了点头，然后他身后那扇门慢慢关上了。吧嗒。陆铭眼角跳了跳。
　　校长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在奋笔疾书着什么，从眼镜上面的缝隙里看了陆铭一眼，往沙发上一指，“陆老师你先坐，马上就好。”
　　“啊，好。”
　　陆铭本来不想坐，但又觉得腿有点发软，磨蹭了两下还是坐下了。
　　镇定镇定！慌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能人家啥还没说自己就先不打自招了吧。陆铭习惯性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啪！
　　校长瞬间一抬头，皱了皱眉。
　　陆铭牵牵嘴角，“蚊子。”

　　“周栀最近表现怎么样？”
　　来了！陆铭心里咯噔一下。
　　校长没抬头，看似随口一问，陆铭紧盯着在他这个位置只能看到的校长的脸的上半部分，当然什么也没看出来，他斟酌又斟酌，“挺好的。”
　　语焉不详有不少好处，进可攻，退可守，往哪都能圆。
　　“这次叫你来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校长终于放下了笔，朝陆铭看过来，“陆老师知道了吗？周栀之前在的学校跟咱们学校的进度不大一样，差了一截。”
　　陆铭端正了一下坐姿，心里稍稍放了点心，看来不是那件事。不过随之就有点汗颜，光顾着躲周栀了，还真没怎么跟他说过话，更没跟他讨论过学习的话题，当然也不知道这件事。这个班主任当得确实有点失职。
　　校长看了看周栀的面色，笑了一下，“也不怪陆老师不知道，周栀这孩子就是不大爱说话。上次是我忘了说了，陆老师看看什么时间合适给他补一下吧。”
　　“啊？哦，好。”
　　校长摆摆手，“行了，没别的事了，陆老师回去忙吧。”
　　陆铭欠了欠身，打开门出去，然后把门带上。
　　走廊上静悄悄的，老师们大概都去上课了，陆铭一边疾步往办公室走，一边不着痕迹地舒出一口气，暂时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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