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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长樾,你醒了吗?”
门被轻轻敲响。
庚长樾慢慢睁开眼睛,他盯着沉赤色的天花板,泛着白色的嘴唇紧紧抿了起来。
“…我醒了,张姨。”
张阿姨没有听到声音,正在犹豫着是不是等一会儿再来敲门的时候,男生含着浓浓沙哑的声音这时响了起来。
“午饭已经做好了,长樾,你是想现在下去吃,还是让我等一下帮你端上来?”
“我等一下下去吃。”
张阿姨隐约好像从男生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丝颤抖的哭泣的声音,但她想到男生从小跌跌打打,浑身青紫着长大,却从来没有流过眼泪,她又觉得应该是自己听错了。
“好,夫人离开前已经和我说了,你要是不舒服千万别忍着,要和我说。”
“嗯,好的。”
庚长樾想,如果有人问他,他做过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那一定是把自己决定减少入梦时间的事情告诉宝宝。
现在的他,只想狠狠地揍当时的自己一顿。
只要宝宝愿意出现在他面前,那他不会再拒绝他提出的任何要求。
可这些话,他却并没有机会告诉宝宝。
这样想着,庚长樾只觉得脑袋里都泛起了密密麻麻针扎般的痛苦。
囫囵吃过午饭后,婉拒了张阿姨想带他去医院的提议,庚长樾再次躺在了床上,他尽量将浑浑噩噩的脑子放空,好使得自己尽快睡过去。
“…嗡嗡。”
手机振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十分吵闹。
庚长樾紧闭着的睫毛动了动,却只是翻了一个身,没有去接的意思。
在久久没有等到主人接听后,那道声音终于停止了。
“…嗡嗡嗡。”
但是在挂断后,拨打电话的那人显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重新又拨打了过来。
庚长樾终于睁开了含了几丝红血丝的眼睛,眼里掠过了烦躁的情绪。
“喂,什么事。”
本来脸上带着一丝趣味笑意的秦观在听到这短短的几个字后,不由地顿了顿,滚动了一下喉结,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似乎面对着正倒数着的地雷的小心翼翼。
“…谁惹你了?”
“……”
庚长樾抬手按着额头,并不说话。
“难道,是我?”
感受到那方压抑的沉默,秦观怀疑地询问。
“你不要污蔑我,昨天你都好好的,今天你更是没有看到我,我好心好意地打电话来关心你,你不感谢我就是了,怎么能…”
秦观顿时感到一阵委屈,抱怨就像鞭炮一样不间断地响起。
“说,什么事。”
庚长樾并不礼貌地打断了他满含怨气的絮絮叨叨。
“庚长樾你怎么回事,我在关心你诶,你看看自己是什么态度,你昨天碰到鬼了吗?”
庚长樾按紧了自己微微跳动的额角,微微吸了一口气,明白了自己接电话似乎就是一个错误,应该直接关机的。
“我没事,你吃完午饭就早点去休息吧,再见。”
不等秦观说话,庚长樾便加快语速说完,挂了电话。
“…嘟嘟嘟。”
秦观听着电话挂断的声音,眼睛顿时睁大了一些。
他看着手机的主页界面,一时都没有回过神。
“庚长樾这家伙,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竟然挂我的电话,我最近什么时候有得罪他了吗?有吗?没有吧。”
男生托着自己的下巴,困惑地思索了起来。
但那阵恼怒过后,心里又隐隐升起了一丝担忧。
那么长久的相伴成长,他自然察觉到了庚长樾情绪的压抑。
因此在沉思一会儿之后,秦观就转身去了老林的办公室。
“张姨,庚长樾在房间里吗?”
秦观跟着张阿姨走上楼梯,问道。
“是啊,一直都在房间,好像还在睡觉。这孩子,刚刚下楼吃饭的时候,脸色都是苍白的,还不肯和我去医院,说是不难受。但我看着他那副样子实在有点不对劲,秦观你来了也好,帮我劝一劝他。”
庚长樾躺在床上,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忍耐地呼吸着,每一次吸气、呼气都隐隐扯痛着揪在一团的心脏。
“啪啪啪,庚长樾?”
庚长樾遮着自己眼睛的手微微一动。
“啪啪啪!庚长樾,你醒了没有?”
“……”
“你再不把门打开,我就砸门进去了啊!”
秦观把名贵的门拍得直响。
庚长樾将手移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坐起身,下床开门。
“你睡得有多沉啊,现在才开门…”
秦观的话在看见好伙伴的模样时停止了。
庚长樾看了他一眼,转身自己进去了。
“……”
秦观在原地呆了一两秒,随后有点迟钝地跟了上去。
庚长樾解开自己睡衣领口的一颗扣子,有些疲惫地坐在沙发上,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烧得那么厉害!怎么还不去医院?”
秦观收回自己刚刚触到庚长樾额头的手背,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了起来。
“走,和我去医院。再这样烧下去,你都快烧成傻子了,你自己都感觉不到吗?怎么年龄越来越大,脑子倒是越来越蠢呢?五岁的你都比现在聪明!”
秦观拽住了庚长樾的手,声音里含着恼怒。
“…我吃了药。”
庚长樾抿了一下苍白又透着一丝丝紫色的嘴唇,努力驱散开脑中的昏沉不适。
“你照镜子了吗?现在这个样子吃药有什么用啊。”
“…我还好。”
庚长樾并不想去医院,他每次入梦都是在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上,他不确定换了地方后,还能不能看到宝宝。而现在的他并不愿意花费宝贵的时间去尝试。
“你好个屁啊!庚长樾你脑子进水了吧。现在是在上演什么自虐戏码吗?那也得有人看啊。”
秦观被他那副要死不活还倔得要死的样子气得爆粗口,一边掏出手机拨打家庭医生的电话。
这里负责庚家身体健康的家庭医生已经跟着庚爸爸很多年了,年纪大了,现在的家又离这里比较远,因此如果不是有比较紧急的问题,庚家一般不会去麻烦他。但看庚长樾病成这副样子还不愿意去医院,秦观也只会能顺从着他的意愿,让他待在家里看病。
“……”
庚长樾听着秦观讽刺嘲笑他的话,并不说话。只是垂着眼睛,手指紧紧地捏住手腕上落下的一角青色。
“庚长樾,发生什么事情了?”
秦观把男生扯到床上躺下,把浸湿的毛巾粗鲁地丢在男生滚烫的额头上,沉默了一会儿后,认真地问。
“……”
庚长樾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男生苍白泛着潮红的脸颊上粘着湿漉漉的乌黑头发,双眉不自觉地皱着,目光沉郁。
秦观在床边坐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样透着狼狈的,向来矜贵从容的好友,缓缓开口。
“是你的那个秘密?发生什么了?”
庚长樾的目光一顿,抬眼看了他一眼。
“你输定了吗?这么一副失败者失去一切的模样,真是难看。”
庚长樾微微垂下目光,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泛紫的嘴唇才动了动。
“是,我输了,也后悔了。”
秦观盯着他,皱起了眉,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臂,目光里带上了凌厉。
“输了就再把它赢回来,失去了就再把它追回来,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庚长樾感受到手臂上的疼痛,心里却反而因此感到轻松了一些,他抬眼看着皱眉看他的秦观,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可主动权并不在我手上,我连机会都得不到。”
“……”
“没有其他办法?”
秦观沉默了一下,松开好友的手臂,缓慢地问道。
庚长樾黯淡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轻轻地回答。
“我无能为力。”
秦观也跟着去看着那抹熟悉的淡青色,旋即伸出手,坚定而不容置疑地解去那条缠绕在自己好友手腕七年之久,却仍未变样的青色发带。
“那就做好一直等待的准备,等到主动权落到自己手里。”
庚长樾急忙阻拦的手因为身体的不适而慢了几拍,抬起想要拿回来的手被秦观伸出的手给死死按住了。
“你看你现在,连我都阻止不了,还拿什么去追回来,在这里自怨自艾有什么用。”
庚长樾着急地咳嗽起来,声音断断续续。
“还…咳咳…还给我,你…不懂。”
秦观按住他想要坐起的身体,俯视着他,英气十足的少年脸庞上没有什么表情,显出冷酷的模样。
“我是不懂,但是知道,现在的你,连这根发带都抢不回来。”
“你以为你自虐有谁会看到吗?除了在乎你的人,谁会在意。”
“庚长樾,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自私任性了。”
“齐爷爷,庚长樾怎么样?”
秦观看了一眼沉沉睡去,眉头却仍皱着的小伙伴,询问着正在收拾着医药箱的六七十岁的老人。
“还好来得早了一点,不然再这样烧下去不管,肺都要坏了。长樾这是做什么了?突然烧成这样,怎么现在才和我说?”
把医药箱交给身后跟着的年轻女人,齐医生转过身,推了推眼睛,表情严肃。
“…啊,我昨天拖他去洗冷水澡,又吹了冷风,今天一早他就不舒服了,我过来看他的时候他还在睡觉,我就打电话给您了。齐爷爷,我下次会多注意的,劳烦您了。”
“你们这些孩子,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注重身体。以前不舒服都知道来问我,怎么现在大了反倒什么都忘了?”
“齐爷爷,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会了。等庚长樾过一会儿好些了,您千万不要把刚刚说的全部告诉庚伯伯庚伯母好不好,要不然被我爸知道了,又得狠狠揍我一顿了。”
秦观脸上露出一丝心虚和讨好。
“你啊,一年大过一年了…”
齐医生无奈地拍了拍面前男生变得宽阔的肩膀,叹了口气。
秦观听音辨意,知道齐医生是同意了,顿时不假思索地说出了一大段彩虹屁,直把齐医生抚着胡须的手笑得直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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