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的玫瑰失忆了

　　十月中，金城的热终于有所缓解，晚上再去摆地摊，顾成也会提醒辛璃多带一件外套，有时她忘了，顾成也会提早送过去，他来得早了，货物出售的更快，九点不到基本可以全部兜售光。

　　辛璃坐在一边看他忙前忙后，偶有瞥见他轮廓明朗的侧脸会微微出神，正巧不巧的是每次都能被顾成也逮个正着，前几次他会回头与她目光对视，后来几回就不看了，总是泛着温柔的笑与顾客说话。
　　看透不说，偷乐。

　　辛璃自顾自玩手机，游戏卡到了关口过不去，顾成也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我试试。”辛璃撇嘴，由他去闯关，双眼时不时看向街上的人群，来往的顾客大多会注意到他，毕竟长得帅腿又长，就是再看向他身边的辛璃时眼角上提尽是不屑。

　　辛璃纯素颜，最近熬夜上火眉心和鼻尖超爱长痘，皮肤又太白于是瑕疵更显，总的来说是不太与他相配。

　　她默默移动到离他三拳头外的距离，顾成也抬头，手上的游戏正好过关发出鼓励音效，他嘴角噙笑，右手截住她手腕，低声问：“去哪？”

　　辛璃抢过手机，半天吐出一句，“我自己玩。”
　　顾成也搬起椅子坐到她身旁，辛璃瞥他，“你离我远点。”
　　“怎么？”
　　“热。”

　　随便拉出一个借口，刚说完就起了一阵大风，夜里温差大，辛璃穿着单薄中袖瞬间就被冷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顾成也笑眯眯抱胸，“阿璃，天冷要加衣，不听话会着凉。”
　　“不要你管！”

　　辛璃说话间刚好有顾客在看饰品，余光直往顾成也身上瞟，听到辛璃这个态度，小声嘀咕着“这女人真不识抬举”之类的话，顾成也的眼神立时变得锋利，扫过去后脸色也变了，当然辛璃只当没听见，她都习惯了。

　　顾成也对顾客也不是总当上帝，摆地摊不过是陪辛璃消遣着打发时间而已，但不包括对辛璃有敌意的人还得微笑以待。
　　这一切，女生们并不知情，她们沉迷于顾成也的明星脸，一时间忘了探讨他幽暗的双眸藏着多少怒气。

　　女生举着细长闪亮的耳饰，声音都发嗲，“老板，这个怎么卖呀？”
　　“不卖。”顾成也直截了当的拒绝对方，辛璃这会听到忍不住嘴角抽抽，手上新的关卡一恍惚还是闯不过啊！

　　“不卖？老板，我很喜欢的，卖给我嘛！”
　　“不好意思，这些都有人预定了。”
　　顾成也阴沉着脸说完话又回到辛璃身边，那女生不服气的冷哼，“什么嘛，就这些廉价的东西还有人预定呢，真当是什么限定蓝宝石啊！”

　　辛璃抿嘴，就怕自己偷笑出来，美女们被顾成也拒绝又见他对别的女生好更恼羞成怒。
　　顾成也自然不会真的去计较对方的态度，开门做生意，他想卖就卖不想卖就不卖，全凭自己。

　　“又过不去了？”顾成也的心思都在辛璃那，盯着她的游戏关卡露出一脸宠溺的笑，单手轻敲上她额头，眉眼都充满了柔情蜜意，“我来吧。”他碰着辛璃的手机，辛璃反手戳戳他手背，“不要，我自己玩。”

　　倒是犟得很。
　　可性子再倔，也难逃他的固执。

　　辛璃看他玩了一把，站起来伸懒腰，手腕刚放下就被他抓住，“去哪？”
　　“去买水喝。”她停下来，见摊前又来几波人，“你喝什么？”辛璃问起顾成也，他笑着揉揉她细软的发，“我都行。”

　　辛璃耸耸肩比了个“ok”的手势，从摊位前出去侧耳听到路人的八卦。
　　“诶，她不会真是老板娘吧!”
　　“十有八九是了，好难过。”

　　至于顾成也怎么回，辛璃不太在意，毕竟她也没停在原地等回复，到了十米开外的花店从身后传来一阵遗憾的呼叫，她回头注意到就是那群八卦的顾客。

　　辛璃继续往前，在自动贩卖机里拿了两瓶苏打水，返回时看了下手机的功夫，不巧在抬头那瞬碰到一位穿细高跟的女士，手中的苏打水恰好掉了一瓶在脚边的一哇泥水里。

　　辛璃穿牛仔长裤，上面溅了好些泥点子，而对方穿的还是一条浅色法式长裙，比她情形还狼狈，一直到小腿、脚背都是印子，辛璃微愣挺不好意思的，“十分抱歉，我去给您拿包纸巾擦一擦吧。”
　　“没事，你不用在意。”

　　起初只是注意到对方是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大卷发，红唇肤白，纵使辛璃不怎么在意颜值的人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人都是视觉动物，更何况她声音温柔，态度友善，隐约透着些说不出的熟悉。

　　或许是因为她的态度，从眼神里都能感受到她的良好教养。
　　若是换做旁人，一定闹得不可开交。

　　“你呢，你怎么样？”卷发女人问起她来，视线看向泥坑里的苏打水，“要不我再帮你买一瓶水。”
　　辛璃赶紧摆手，“不用不用，你这身上都是泥点子……”

　　“那我能去你家摊位上坐会儿吗？”她突然打断辛璃的话，对上她略微讶异的眼神解释，“你别误会，我其实是在等人，刚才有去那边的摊位逛了逛，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可以就在这里等的。”

　　话说到这份上，辛璃也不能拒绝她，虽然感觉怪怪的，“也行。正好我那有湿纸巾，你先随便擦一擦回头再送去干洗。”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裙子，辛璃脑子里蹦出“高定”两字，闪了几秒随即消失，好像以前就常接触的样子，从布料到剪裁设计都觉得熟。

　　辛璃带着女人回去，顾成也并没有因为她的美而多看几眼，相反他的目光总停留在辛璃身上。
　　她跟顾成也简单解释了几句，辛璃找出湿纸巾给女人，自己接过顾成也替她拧开的苏打水瓶，喝完一口，才问他，“你想喝什么自己去买，我在这守着。”

　　顾成也摇头，“没事，我喝你的。”是半分没把自己当外人，转手夺走，拧开就喝。
　　辛璃仰头望见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微微皱了眉。

　　身旁的女人已经擦完手，她轻声细语的与辛璃说话，“你们感情真好。”停了会，再反问，“他很像一个明星。”说完再仔细打量了一番，还是觉得像。

　　辛璃都习惯了。
　　顾成也是顾时的秘密她不能跟外人说，只能烂在肚子里。

　　辛璃耸耸肩笑笑，“很多人都这样说，所以我家生意才会很好。”
　　顾客来的多了，辛璃也会主动去摊位前帮忙，顾成也让她坐着就怕她累着，摊位前的美少女们各个眼含爱心，“老板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嘛？”
　　“不会英年早婚了吧！”

　　辛璃给她们弄包装袋礼盒，顾成也收了钱当即点头，“就快了。”
　　美少女们嘴巴撅起来能翘天上去，怪可惜的。

　　辛璃拍拍顾成也搁在肩头的手，他装听不懂，暗自捏了捏她圆润的肩头，“顾成也？”辛璃低声提醒他，身后还有外人，他听不懂话她得用眼神提醒他别太放肆。
　　顾成也胆子肥大，竟敢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玩偷袭，吻上她嘴角，不过是软绵绵轻轻触碰，辛璃双颊瞬时脸红，她推开露出得意微笑的顾成也，撇撇嘴，回头就听到精致如芭比的女人说道：“我等的人到了，谢谢你们。”

　　辛璃缓缓舒口气，“没事，等到就好。”
　　顾成也玩着辛璃的头发，一圈一圈绕在指间，辛璃转身垮了脸，“顾成也，谁跟你英年早婚？”

　　“你，除了你只有你。”
　　“……”不分场合的说情话，辛璃佩服。

　　她坐在一边玩手机，气愤到情绪高涨将手机点的啪啪响，顾成也一边看摊位一边跟痴汉似的注视她，从头发丝到她莹润的唇，辛璃被看烦了，刷起了偶像剧，用三倍速看，字幕都看不清的那种打发时间的看法，仍旧挡不住他那股执着的“骚扰”。

　　她几乎是咬牙唤他。
　　“顾成也。”
　　“嗯？”

　　他的声音与当顾时的时候不一样，顾时是天生的阳光健气，青春气息浓厚，而顾成也多了好几倍的沧桑，声线像被烟熏过，有着天生自带的磁性，如果他在你耳畔低语，一定会全身酥麻如过电般悸动。

　　辛璃不自觉的想离他远点，但再移就掉地上去了，顾成也好一会没听见后续，弯腰侧头凑的更近，“想问什么？”

　　她觉得那个女人有点熟悉。
　　脑子里跟平常一样，照样空白一片，她该记得那个女人吗？也许是在哪碰见过，大街上精致的美女海了去了，擦肩而过也说不定。
　　到最后，辛璃也只是嘟囔一句，“没什么。”

　　顾成也望着她粉嫩嫩的耳垂发愣，辛璃动一下，就算是抚弄碎发、碰碰额角，他的心都开始加速，顾成也知道他这辈子都被她锁死了。

　　“明天不出摊了，阿璃，我带你去个地方。”所以，他想要加速，只要他们真的在一起，谁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去哪？”
　　“黑龙山。”

　　顾成也的手落在她头顶，温和的揉一揉，“阿璃，我们约好的要回去还愿。”
　　他顾不上辛璃的沉默。

　　忽而起身，手机刚好响起。
　　他像是知道那人会打来。

　　“喂……”俨然与面对辛璃时的宠溺语气隔了十座冰山的距离。
　　“真冷漠啊，顾时。”

　　女人的声线异常决然，带着些微的冷讽，从人群中穿插而来，她就站在不远处的柱身之后，只有当顾成也站到摊位前才能刚好看见她，角度选得刁钻，态度也古怪。
　　顾成也不再回话，但也没挂断。

　　女人接着道：“我在这逛了三天才有机会与辛璃碰到，你太拿我当外人了，让人拦着我见不到她，难不成你以为我的出现会刺激到她吗？顾时，你仗着她失忆不认得你就乱编故事，可有想过，一旦她记起所有就是你们变仇人的开始。”

　　顾成也这回果断的挂了电话。

　　女人站在那有一小会了，等到助理来唤她，“辛小姐，先生和太太的视频通话打到我这了，您看您这边是不是回一个？”
　　“晚点吧。”

　　有一瞬，她连“辛小姐”这个称呼都有点陌生，她叫了20多年的“白静怡”，后来改为“辛”姓，不过熟识的人都只喊她“静怡”至于姓什么好像也没太在意。
　　况且，她打心底里认为，辛静怡比不过辛璃好听。

　　她是重回辛家的真千金，然而见到辛璃第一眼，白静怡就输了。
　　辛璃这辈子活的肆意潇洒，长在蜜罐里还有爱她的帅气男朋友，她什么都不缺，哪怕是捅破了最后一层假千金的窗户纸，辛璃也比以往更通透，她松了口气只因不用再与他人联姻。

　　那时，白静怡已经拿走了辛璃千金的身份，如果再抢走她的男人，辛璃是否还能如此这般的从容呢？
　　答案更是如她所愿。
　　辛璃疯了，当她见到白静怡的手挽上顾时，辛璃整个人就魔怔了。

　　她似哭非哭，小心翼翼的想要牵上顾时的衣角，指间都在颤抖，她说：“顾时，我只有你了，虽然我不是辛家的女儿，但解约的事我会帮你！顾时，你相信我！”

　　辛璃越想扬起唇角装笑犯傻，越是显得可怜，白静怡依旧不被她当作对手，然而顾时的回答却深得她心。
　　哪怕多年后再想起来，白静怡也觉得顾时是真狠，对想丢弃的女人狠，也能对一个不爱的女人演一场虚情假意。

　　“顾时……”辛璃的眼泪含在眼角，她一向高傲的姿态即便是到了最尴尬难熬的困境里也不允许自己轻易哭出来，除非是被伤到了底，再也忍不住。

　　顾时不仅撇开辛璃的手，转而右手揽上了白静怡的腰，亲密无间的姿态让辛璃分外眼红，她的神情开始崩溃，直至听见顾时冷冷开口，“辛璃，你还不明白吗？我根本不想解约，我只是不想与你在一起。”

　　辛璃的眼泪滑下来，止不住的往下掉，一行又一行爬满了脸颊，“顾时，我从15岁开始就喜欢你，我们说好的要一直在一起，为什么，你为什么说这些话？是因为我不是辛家的女儿，因为我没有钱了吗？顾时，你说过你爱我，你会一直爱我！”

　　扯破真相那天跟演电视剧一样，轰隆暴雨，下得天破了洞似的。
　　辛璃很可怜，白静怡想此时揽着她的顾时也不是什么好男人，他有一颗想出人头地的心，哪怕是靠女人爬上去他也会去做，如果不是辛璃，就是她辛静怡。

　　辛璃几乎从来没在顾时面前吼过他，她是忍不住了，情绪爆发那刻什么优雅姿态与教养都顾不上，她只是想要他的一个回答，于是白静怡替他回了。

　　“辛璃，你拿走我22年的幸福，现在应该还给我了。父母是，男人也一样，你是鸠占鹊巢，明白吗？”

　　白静怡感受到腰上的温热，面对辛璃的眼泪，顾时的手略微收紧，那股紧张的情绪蔓延开，她察觉到他的一丝不舍。
　　顾时难道对辛璃有真感情？不会的，他这人眼里、面上、心里都写着无穷无尽的欲望，他想要的东西是此时的辛璃压根给不起的奢望。

　　她要断掉这层微乎其微的牵连。

　　“辛璃，我可以替你继续捧顾时，像你做的那样，感情到事业面面俱到一处都不放过……”
　　“你妄想！顾时爱的只有我，你算什么东西？”

　　辛璃对她暴吼，双眼更是猩红，白静怡看破了她的软肋，她已经不堪一击，只要一句“他不爱你”就能让她彻底绝望。

　　白静怡：“他爱过你吗？他有说一句爱你，想要跟你在一起之类的话吗？难道不是你的一厢情愿？他想要出道想要红不过是想逃离你。”
　　“辛璃，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个人固执到让人生厌！你以为你做的那些就是对顾时好吗？别自我感动了，那不是爱，那是你强加在他身上的负担，是累赘，是他看不上的爱！”
　　“辛璃，这种偏执的爱正将顾时推向我，而我会取代你的一切，堂堂正正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辛璃没再哭了，她努力扬起笑脸，可真够难看的，“顾时，我爱你，整整7年，我只爱你，我为你赌上了我的所有，我……只有你了。”

　　她伸出去的手再次被他拂回，顾时的眼里已经没有她，连被碰一下都不行。
　　“辛璃，到此为止吧。”

　　白静怡只记得当年的暴雨连着下了一周，后来在一个彩虹突现的傍晚接到了父母从医院打来的电话。
　　——静怡，辛璃出车祸了。

　　感情破裂后，很少有人能做到好聚好散，多半是心中藏着怨气，谁都放不下。
　　当初，有谁提到辛璃的名字，顾时都会露出嫌弃鄙夷的眼神，如今，却也能甜蜜宠溺的将她拥在怀里，怕她不高兴了，怕她累了，更怕她跑了。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顾时？
　　白静怡上车前莫名兴奋，她想，真等到辛璃记起来那天，一定特别精彩。
　　既然她得不到顾时，那就所有人都不要得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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