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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客栈(一)
庄清晓穿梭于行人间,行至一家名为“青青客栈”两层小楼客栈,让她想起一句“客舍青青柳色新!”
她还记得这句诗的后面两句:“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客栈的前院用篱笆围着,安放了不少长桌,这个时辰还有不少人正在用早餐。角落是一间厨房,有一个中年男人与一少年人,肩上搭着桌布进进出出。
庄清晓走进篱笆小院,一股烧饼夹着灵肉的香味钻入鼻息中。
迎上来的是个少年人,他看起来不过一千六七百岁的年纪,眉眼清秀,身子单薄,面带笑意的招呼道:“请问姑娘是打尖还是住店?”
庄清晓言简意赅:“住店!”
“姑娘跟我来!”
小二眉开眼笑的领着庄清晓往大堂走去,堂内安置的桌椅大多被少年人占据,是好一阵嬉笑怒骂的吵闹声。
走过这么一片闹嚷嚷,小二带着庄清晓行至柜台,拿过上面的一份菜单,恭恭敬敬道:“姑娘且先看看房间价钱!”
庄清晓接过菜单,问道:“丁字号房是什么情况?”
小二诧异的打量了庄清晓一眼,可能也没想过打扮低调奢华的姑娘会是个穷鬼,不过也并没变脸,依旧笑容满面的介绍道:“姑娘放心,这城外虽然偏远了些,可这出城踏青的,来往商旅不少,我们这即便是丁字号房,也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丁字号就是楼下大堂两面的客房,夜里吵闹了些,一晚六十珠。”
他见庄清晓还在看,又道:“丙字号房在一楼,就在后面小院那一排客房,夜里虽不如大堂吵闹,来来往往也是大多数人不喜,一夜八十珠。这乙字号房就在楼上,四面皆有楼梯上去,很是安静,一夜一百五十珠,甲字号房却是后面几处单独开辟的小院,清幽安静,一夜五百珠。”
庄清晓:“丙字号放加上一天饭菜多少珠?”
小二:“没有特殊要求,早饭面条,稀饭,馒头等十珠,中午两荤一素一汤三十珠,晚饭一荤一素一汤,二十二珠,总共一百四十二珠,酒水等饮品价钱另算。”
庄清晓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这些,跟在姜长源身旁,衣食住行,吃喝玩乐都有人安排妥当,让她差点忘了民间疾苦,生活不易。她送给虎腾腾的马车压根没给钱,因为她不回去没法处理。
庄清晓拿出荷包付房钱。
小二朝着从后院近来的人招手:“王掌柜丙字号房,一日三餐,一百二十二珠。”
王掌柜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一张胖脸被撑得鼓鼓囊囊,面皮崩起好似圆盘,身子也好似被充着空气,若是放上山就能滚下来的皮球,走起路来居然不喘,甚至很是灵活,他走进柜台,笑呵呵的看向庄清晓,说道:“麻烦姑娘看一下身份玉牌!”
庄清晓便将身份玉牌与明珠一道递了过去。
小二见了她拿出的珍珠简直要吓死了,这姑娘居然拿了颗价值十万的明珠,他忙伸手拦道:“姑娘一百二十二珠就够了?”
庄清晓看清手里的东西,连连“哦”了两声,收过明珠,这才打开另一个钱袋,细细数了递过去。
王掌柜抬眼去打量跟前的人,是个很漂亮的女子,只是面色苍白,神思恍惚,她睁大了眼睛,很努力听他们说话。
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接过东西,把身份玉牌放在一块白玉石上,待上面显出绿色光芒,才笑呵呵的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钥匙,连同身份玉牌一道交给庄清晓,这才同小二说道:“小二,送姑娘去丙字二号房。”
待人要走时,王掌柜却终是不忍心道:“庄姑娘出门在外,财不外露……魂不守舍,不该外出!”
庄清晓顿住脚步,看向胖胖的掌柜,似想起什么来,不由点了点头,说道:“谢谢掌柜!”
“姑娘请随我来。”小二领着庄清晓往后院走去,边走边问道:“姑娘可用过早饭了?”
庄清晓:“今日用过了!”
后院不大,与左邻右舍紧挨着围起篱笆院墙,分毫差别也无,可谓寸土必争。
透过篱笆院墙,能清楚看到后面的亭台楼阁。
房间确然很是干净,庄清晓打量房间内卧榻,桌椅。小二又将茶水一应东西给送来。
待人走了,庄清晓化出一蓝一绿两只羽毛,这是她帮虎腾腾置办吃食时买的,请了店里师傅刻了爹娘名字,好让她跪满三天三夜。将羽毛至于空中,由荧光笼罩。她朝着羽毛端端正正的跪倒在地。
……
小二自打见了那么大颗的明珠,便对庄清晓印象深刻,是以留意她中午没有出来吃饭。可到了晚饭时间,那丙字房二号也没动静,他便不放心的上去敲了敲门,喊道:“庄姑娘吃饭了!”
过了许久,小二也没听见回答,又想起掌柜后来说她魂不守舍,他便紧张起来,连着唤了几声,里面全没动静。
“不会是跑出来自尽的吧!”小二哥吓得不行,这要是死了人,他们店名声就完了,若是他知情不报,饭碗也得丢了,便回身去找掌柜偷偷说明情况。
掌柜赞赏的看了小二一眼,于是两人免力克制慌张,力求神色如常,深怕被旁的客人看出端倪,脚步略快的去了后院。
二号房打开的时候,小二就见女子端端正正的跪在两片羽毛跟前,就连他们进来也没发现。
掌柜见了,摇头叹息一时,只道:“父母双亡,这姑娘委实可怜了些!”
掌柜活到这个年纪,什么生老病死,爱恨别离,都经历了一圈,周围人更是来来去去,已经不能让他更添伤感,只这么一句,便回去做事了。
小二哥到底是个年轻人,有些不忍心,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走上前去,见她虽面无表情,却也没哭,不由放松起来,他最是见不得女子哭泣,何况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女子,踌躇一阵才说:“姑娘,晚饭时间到了!”
小二哥太过年轻,还不知道有些悲伤太大,大到七情六欲都不足以装下,只能沉寂思绪之中,分不清现实梦境。
有一个声音从远处闯入,庄清晓像一个提线木偶般缓慢的转头,眼神从空洞渐渐多出魂魄,看向跟前的人,许久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是了,她经历了一场倒霉事,去自寻死路的途中想要跪一跪自己的爹娘。
跟前这人是客栈的小二哥,她下意识的收了羽毛,化入掌心,看了看外面渐渐暗下去的天幕,问道:“小二哥,有事吗?”
小二哥见她一切正常,便道:“晚饭时间到了,姑娘可要去前院用点。”
庄清晓笑着点了点头,跟着小二哥往外走。
大堂已经客满,小二领着她去了前边的篱笆院子,手脚麻利的收拾出一张小桌,然后去厨房端了一荤一素一汤,安置妥当后便投身于忙碌之中。只是经过庄清晓的桌子,便会忍不住看一两眼。
她像个反应很慢的老人,坐在位置上打量了很久一荤一素一汤,又缓缓的抬手去拿竹筷。
夜幕更深,四周食客都已散去,渐渐有远行的商旅在这个时候赶来,不能进城,就只能在城外留宿。
又有一家三人走进“青青客栈”,先进来的是个中年男人,他苦着一张脸,刻苦耐劳四个字就写在脸上,微驼的背仿佛正在述说他往日辛劳。
跟着进来的是一位中年妇人,妇人身材敦实,面上皱纹积年不散,颇为愁苦的回头看向走路拖拖拉拉,没精打采的年轻姑娘。
那姑娘脸色极其不好的说:“我不会去相亲的!”
前面男人听了这话,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二哥这时迎了上去,见状已经看出这是一家三口,遂笑呵呵的问道:“几位可是住店?”
女儿听了母亲什么话,暴脾气道:“他再好我也不去!”
男子回头看了一眼,没甚脾气的回了小二哥一句:“是,住店。”然后,跟着小二哥去看住房。
女孩正闹脾气,那位母亲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此番参加你舅舅的寿辰,你舅母就请了王家人,随便你去不去。”
女孩听得了,脸色登时难看起来,直接跳了脚:“阿娘,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就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吗?我都说了暂时没有这个心思?”
那母亲脾气也上来了,说道:“什么喜欢的事,你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夜幕深重,照明珠下的母女轮廓渐渐熟悉。
母亲如数家珍般道:“在景阳城的一家钱庄做掌柜,他家就隔壁村的,今年两千九百岁,比你大了四百岁,你们两个年纪相当,聊得来。”说完,笑嘻嘻的看着她。
“你已有了些的年纪,为该考虑这些事情了。”一脸深沉的中年男人走出来添油加醋。
女子沉默许久才说:“不想去,我还想玩儿个百八十年呢!”
那母亲激动道:“都什么年纪的了,还想着玩……等你想找,已经没有合适的人了。”
父亲在旁补充:“年纪越大,越不好找,你看肖家那个老姑娘,等到三千五百岁,别说媒人,拿着珍珠去请媒人,也请不到。”
母亲继续补充:“姑娘家终归是要嫁人的,现在找个条件好一点的,将来也能轻松一点。”
……
那一家三头住了乙字号房,小二安顿好,一路小跑着从楼上下来,听见屋外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秋日的夜晚,天气也冷起来。
他手脚麻利的将几桌残羹剩饭收拾进木桶,拿抹布将一对骨头油渍抹去,去楼梯下拿了扫帚将地面扫净。
这时,隔壁桌的客人又点了两壶清酒,小二殷勤的送过去,招呼道:“几位客官有甚需要尽管吩咐,外面下雨了,我去看看车棚里车马可安置妥当。”
小二提着木桶往外走去,前院为了同左邻右舍拼富,照明珠通常都要用一整夜,所以能看见无边夜色中,屋檐下水珠连成一线,雨滴在照明珠中莹白剔透。
小二顿觉可惜,他最爱在这样风雨飘摇的夜晚,裹着被子睡觉,即便睡不着,躺着也是一种享受。偏生今夜又轮到他值夜,提着木桶走出去时他都忍不住想,自己总是遇上下雨时值夜,为什么司雨的神君总要同自己唱反调。
出大堂时,小二拿了放在门口的斗笠带上,提着脚边的木桶走了出去。
但见照明珠下一片雨雾蒙蒙,湿漉漉的院子里空荡荡的,只紧挨着篱笆墙的那一桌,那位庄姑娘坐在雨水里伤心的哭泣,他想要上前提醒她衣衫湿了,却不忍打扰她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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