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人尽忘

　　那天晚上是凝露陪着我，洗澡水调的热乎乎，没有我讨厌的甜腻味道，我舒服服地在里面泡着，不时掀起水花往凝露脸上洒。
　　“凝露姐姐，我告诉你个秘密，”凝露帮着我擦干身子之后，就让我上床睡觉，我怎么能睡得着呢，最后一次躺在像云朵一样的床上，我可是怎么也舍不得睡的，“我明天就能回家啦。”
　　凝露给我塞被角的手停了下来，她没有答话，只是冲我温柔笑了笑，“凝露给小姐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讲故事呢，在家的时候，每天晚上娘都给十六读一些晦涩难懂的东西，我听两句就睡着了，听了几年下来，还是只记得“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这么两句。
　　凝露讲的是一位公主和亲的故事，美丽的公主混着大学之道在我脑海里打着架，我慢慢就睡着了。
　　等我醒来，天已大亮，凝露端着盆水从外面进来，和我道了声早，就拿来了一套看起来特别复杂的衣裳。
　　等凝露把我塞进这套鹅黄的裙子里，又在我脸上摆弄了好一阵子，外面终于传来了一个让我去见少爷的传唤声。
　　凝露牵着我笑盈盈地走到了初一哥哥的面前，初一哥哥从上到下地打量了我一番，表情终于缓和下来，他象征性地点了点头，示意我跟着上了马车。
　　凝露没有和我一起回家，她站在大门旁边，和我挥了挥手。
　　初一哥哥的马车很大，里面铺满了厚厚的毛毯，不过最上面又掩了一层蚕丝，坐着也不觉着热。
　　初一哥哥低着头读书，马车里只有他翻阅书卷的沙沙声。我不免也有些拘谨，手也不敢随便摸，只能看着他发呆。
　　初一就是十六给我读的话本里的公子吧，看书的样子就像一幅绢丝画，挂在名贵的书画铺子里让人远远端详。
　　不同于昨晚救我的温暖，他眉头微皱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淡漠，似乎是读到什么深奥的地方，他索性放下了书卷，食指曲起在书侧敲击了几下。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好看的唇瓣上下张合，我顾不得他问的是什么，兀自笑着。
　　初一不耐烦地往我旁边坐了坐，伸手在我脑袋上弹了弹，打算把我敲醒。
　　“唔，初一哥哥好好看呀，你的嘴巴看起来和十六真像。”快言快语地说出口，我才发现初一的神色有点凝重。
　　“叫我什么？”初一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少爷。”我害怕这样的初一，嗫喏着重新唤了一声。
　　我想起娘亲有一次喝醉酒回来，一晚都拉着我吵吵什么“薄唇的男人不可信。”十六听了几句就走开了，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这么一看，十六和初一都是薄唇呢。
　　初一听着我这么叫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到了他刚刚做的位置闭眼休息起来。
　　出门的时候，凝露塞了一小包点心让我当早饭，我想留给娘亲和十六，肚子饿的开始咕咕叫，还是舍不得吃。
　　好在家离的不是很远，我肚子才叫了几声，马车就停住了。
　　初一的眼睛慢慢睁开，狭长的凤眼划过一丝不耐，他用力闭了闭眼，率先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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