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子毓

　　章六 辅佐靖王
　　梅长苏猜得七七八八，列子玉已经在暗助靖王了。暗示了景琰没几日，果然听到了她的详细情况。不过听景琰的口气，并没有要重用的意思。加上老友的脾气，军旅人到处都怕麻烦的倔脾气，只怕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会理会子玉姑娘的。
　　也许还是要在另一边再推一把。梅长苏捻着手指。子玉是个聪明孩子，会找到办法的。女孩子能去的地方，终究更多更灵活，况且......梅长苏掐断自己的思绪。多少次告诫过自己，决不能视她为一颗棋子。他只能是帮她走到她想去的地方的人。这应是他的底线，纵然如今的梅长苏多么擅长如毒蛇般玩弄人心，也决不能，将她，白白拖进血泊。毕竟，纵然她流着与自己同出一脉的血，也终有她自己的路与打算。
　　“宗主，列姑娘来了。”
　　苏先生回过神，发现自己在初冬的斜阳里站了许久，却将将才感受到淡淡的暖意。“请进来吧。”回身到屋内坐定。
　　来人还是红衣红靴，不过这次是她独自来的，当然，还有白衣。
　　“苏先生。”子玉轻快地一福，倒也不和他客套，拉了软垫就坐下了。“苏先生找我来，所为何事？”
　　“苏某今日请姑娘过府，来看一件近日得来的宝贝。”苏先生从桌几上拿起一个木匣，递给子玉，“姑娘看看是否认识？”
　　子玉兴冲冲地打开来看，只一眼就啪地一声合上，脸上的笑容随即垮下。怔了两秒，又再次打开，细细地看，细细地摩挲。
　　匣子里，是一只擦得发亮的银环，其上赤焰纹徽之后，赫然刻着“林殊”二字。
　　“苏先生如何得到的？”子玉又一次合上匣子，紧握住匣子的手指节发白。她望向廊外，努力含住泪水不流下来。
　　“我的一位江湖朋友曾到北境游玩，在山上捡的。”苏先生故作轻松。
　　“周围可有尸骸？”子玉猛地转头。
　　“没有尸骸。”
　　梅长苏现下可以确定了。一件揭开最深处秘密的旧物，足以剥下一个小姑娘哪怕最精湛的伪装。但也意味着，眼前人不可避免地被卷进旧事重提的洪流，而他，从现在开始，再也不能露出一丝林殊的破绽，直到尘埃落定。“为了她好。”他告诫自己。
　　“姑娘认识吧？”梅长苏武装上疏离的微笑。“无论是旧物，还是它的主人。”
　　列子玉低头不语，努力收拾着七零八落的伪装。
　　“姑娘心里应该已经明白，苏某已经知道了些什么。”梅长苏也不想为难她再去装出那副快活模样，径自往下说道，“不过姑娘不必担心...”
　　“当然不必。”列子玉抬头，用一种超乎年龄的冷静目光望向梅长苏，“你我同事一主，有什么可担心的。”
　　“姑娘猜得不错，我确实在帮靖王。”梅长苏展眉一笑，心中是悲凉的宽慰。她果然还是有城府的。“只是我终究是个外人，很多事情，插不上话。”
　　“局内人又能如何？”子玉惨然一笑。
　　“姑娘可知，靖王殿下夺嫡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或者说，”梅长苏低头看捻动的手指，“是什么让他坚定地走上这条凶险之路的？”
　　“皇子夺嫡，只要有机会，要什么理由呢？”
　　“是祁王殿下。”梅长苏挑了挑嘴角，“祁王是皇长子，又由恩宠最盛的宸妃所生，以太子身份监国多年，若没有当年的一桩惊天逆案，不日登上皇位是顺理成章。靖王与之交好之厚，足以为他赴汤蹈火。”
　　“包括去争这本该是他的江山。”子玉淡淡地接话，“苏先生是怕靖王为了平反冤案，误了夺嫡之路，所以想要子玉时时劝阻吗？”子玉突然冷笑一声，“可惜苏先生要失望了，我列子玉此生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绝不会委身为妾，苏先生另请高人吧。”起身要走。
　　“子玉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又有琅琊美人响当当的名号，只怕不只有这条路吧。”梅长苏在她背后提高声调，“靖王也不是贪图美色之人，苏某何以出此下策？”
　　子玉站定。
　　“想当年赤焰帅府人才济济，不乏巾帼英杰，靖王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梅长苏神色放松下来，端起茗杯，“况且靖王想来已起了招揽之心。列姑娘深藏不露，靖王真当你是个恃才放旷的将门千金，向苏某提过呢。”
　　子玉背立在门口。
　　“只是姑娘，苏某不明，”梅长苏放下杯子敛了神色，“林氏之殇，彼时姑娘未满四岁，大可不必以旧人自居。以身涉险，又是何必？”梅长苏还是要问明白这最后一句。
　　“苏先生已然知道。”
　　“但因为血脉吗？”
　　“子玉得以苟活，得蒙列家父母疼惜栽培，凭的都是这一条血脉。母愿不了，来日何以泉下相见。”
　　“苏某当日投靠靖王，看重的就是殿下的赤子之心。今日见姑娘也是如此。”梅长苏起身步至子玉身后。“苏某无意陷姑娘于险境。但姑娘若决心为林氏洗冤，请为苏某行此一步。”
　　子玉利落回头，“子玉也有一事不明。子玉与先生只有一面之缘，识人观心就知先生断不是追名逐利之人。既非旧人，又为何涉此浑水？”面上是不甘的神色，“江湖茫茫，何处不比这京城更是好去处？”语气之哀恨，如困兽之于樊笼。“先生设局回京，又设局扶助靖王，千辛万苦找出子玉，为的，绝不是名利二字。”
　　“当年赤焰帅府赫赫威名，多少青年才俊，倏忽散入江湖。苏某仰慕先太子威名，可未及投靠就无处可投。近年来在江湖上攒了些名声，便想要寻回当年旧人，略略做一些当年匡扶天下的旧梦罢了。”梅长苏背手，看向远处。
　　“江左盟只因宗主一丝向往，全盟上下就愿意担下藏匿旧犯的逆名？”
　　“逆与不逆，不过各执一词罢了。”梅长苏垂眸，“况且当年林府中但凡有些名望者，都被悉数捕杀，留下无名无望的未亡人，除却此心，还有什么当年的痕迹可被诉诸呢？”
　　梅长苏拱手，“苏某今日所言，江湖上再无第二人知晓。只愿姑娘相信苏某，行此一步。”
　　“先生如此大义，又如何要担心劝不住靖王？”
　　“靖王心志之坚，绝不动摇。能动摇他的，只有昔日旧友旧情，兄弟之义，袍泽之情。这些，苏某纵怀有多少大义，都无可接近。”
　　“子玉明白了。”子玉回身长揖。
　　“子玉姑娘，”子玉转身欲走，梅长苏又叫住她，“将来姑娘功成身退，江左盟愿全力庇护。”
　　子玉只一顿，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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