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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盛添朗打开门,客厅悄无声息,只有一堆绿色的啤酒瓶歪歪斜斜从沙发铺到地面,其间还杂着瓶他不认得牌儿的红酒。
关门的手颤了颤,他紧了呼吸:“狄遥?”
好半天才从沙发旁的扶梯下传来一声醉醺醺的呵斥:“这呢,喊什么?今天这么迟?”
“今天排练晚了。”盛添朗挨个将瓶子捡起来,又问:“你吃了么?我去给你做点什么?”
说话间狄遥爬了起来,迈着歪七扭八的步子靠近他的Omega,对着人细白的脖颈呵了口酒味十足的恶气。
“……没呢,这不有你么。”
盛添朗一瞬间屏住呼吸:“我不……今天不想,我排练很累……”
“早让你别跳了,反正有你哥赚钱养你,待家拿分红有什么不好。”
盛添朗压根没来得及反驳,颓靡的胡茬已然扎在他命运的后脖颈上,又刺又痒。
凶恶的信息素更令他双腿猛然一软。
可真奇了,酒精也不能麻痹这名Alpha的另一种思考方式。
狄遥的动作一向粗暴,再加酗酒神志不清,结束后客厅又是一片狼藉。
狄遥已经上楼洗澡去了,盛添朗眯着眼喘气儿,抬起酸痛的手臂吮了下手掌内侧方才被打碎的酒瓶划伤的口子,好半天稀里糊涂地想到:“幸好喝了酒才这样,都是酒精的错。”
美中不足的是狄遥天天喝酒顿顿不落。
盛添朗认识狄遥十年了,看着他从一个阳光开朗的男孩长成现在这个颓废的损酒瓶。
他们俩今年都二十五岁,在这个只有两个人居住的小别墅,盛家二少盛添朗金屋藏A藏了七年。
人家藏娇还能得到柔情蜜意缱绻缠绵,而盛添朗活像找了半个酒鬼阎王,一天不是撒酒疯就是摁着盛添朗搞事儿。
盛二少名字硬气,却是个不折不扣的Omega,个性软耳根也软,酒醒后的Alpha随口用自己仅有的十二年义务教育学的人话串成几句颠三倒四的漂亮句子哄哄——盛添朗有气也瘪了。
盛添朗承认自己是有点儿犯贱的,有时候半夜惊醒,闲来无事戳着狄遥的脸,轻飘飘的话里还兜着笑意:“臭Alpha,谁叫我生在富贵家却安了副贱骨头。我爱着你,就是死不悔改。”
说完自己都莫名抖了抖,后背也跟通了电似的一哆嗦。
他念着的人却在一旁鼾声震天响。
“……吵着我了,混球。”
盛添朗从床底摸出小瓶子,打开吞了两颗,收好后又重新躺下。
这孽缘拎起来要追到十年前。
盛添朗从小就是学芭蕾的,他喜欢将肢体舒展开,喜欢那种受控又失控的感觉。
他性子独,胆儿也小,平时不爱与人交往,也不知怎地,当时的班主任找他在迎新晚会表演芭蕾,还是独舞。
此类表演晚会上不好同时出演两台,结束后他才知道他抢了另一个会芭蕾的Omega女生的上台机会。
盛添朗原想没多大事儿,委委屈屈地也不好意思说什么道歉,日子还是原来那样过。
偏生小姑娘的“追求者”不乐意了,打定盛添朗仗着家里恶意抢了机会,领着一帮兄弟抱不平来了。
殴打、勒索、甚至下跪……那是盛添朗十几年人生最窒息的一截儿。
可他却迷之觉得自尊心会受到打击,不愿意告诉任何人。
直到某一天,盛添朗例行接受欺负的时候,一道锋利的声音骤然砍了进来:“你们干什么呢?”
那是狄遥。
恶人怕更恶的,而狄遥俨然是这群不良食物链的顶端。
狄遥在晚会上就知道了盛添朗,心说这小天鹅真他娘的好看。
此刻他英雄救美,在相当不成熟的盛添朗更不成熟的心上挠了那么一道道。
在他的庇佑下盛添朗终于迈出了水火。
狄遥多了条小尾巴,心里可得意,成日使唤人跑这买那。
盛添朗逐渐发现这厮就是个败类,又不爱学习又没梦想,招猫递狗地就等着继承家产。
神他妈阳光开朗!
他又发现自个儿简直是败类中的败类——他不知道哪条筋捋不直,撒不开手了。
这种行为俗称舔狗。
这小败类转成大败类是在高三,狄父狄母横遭空难。狄遥方才折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接过重担,谁承想一眨眼家都被瓜分到只剩西北风。
他悲愤转头冒着雨去找盛添朗,要多不要脸有多不要脸:“甜甜,我没家了……我只剩你了。”
盛添朗看着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狄遥,一时有些拎不清,恍惚开口:“那……我养你。”
于是狄遥抱上了大腿,包吃包住包酒喝,陪玩陪聊陪sleep,过得一天比一天醉生梦死。
狄遥成绩不好,高考也直接没去,从那一天起就成了盛添朗独居小别墅里一棵多出来的歪脖子树。
如此七年。
盛添朗洗澡出来,狄遥正瘫在床头打游戏,从脖子到脸不知道是醉得还是浴室热气蒸得,醺红未消。
狄遥朝他勾了勾手指,将人勒进怀里。
“好香啊,我们同个沐浴露,怎么你就这么香。”
盛添朗是真的哪哪都累,安安静静没理他。
狄遥玩着,忽然轻飘飘问了句:“你说这么多次,怎么也没揣个娃?”
盛添朗咬了咬唇,“我……结扎了。”
“你说什么?”
“我不想要孩子。”
狄遥瞪大了眼:“你是不愿意给我生?”
“不是,只是我——”
狄遥突然躁怒起来,将盛添朗扣在枕头上,一手卡住他的脖子。
“为什么不愿意!你喜欢别人?!”
“……”盛添朗整个脊背都涌着寒意,眼睛憋得通红,却只能发出小小的呜咽。
他喵喵的小饼干,这厮酒没醒。
万幸,狄遥在差点儿手撕饭票的间隙清醒了。
歪脖子树酒品是真的差,每次都只能在醒酒后才扯几句人话。
“甜甜,对不起对不起……我又喝醉了是不是?”这狗东西眼里闪着泪花,轻轻碰着开始发紫的於痕,心疼地问:“疼不疼?疼不疼?”
盛添朗缓慢眨了眨眼:“不疼。”
没说几句狄遥的漂亮话又来了,他用毛茸茸的头发蹭着盛添朗的颈窝,声音甜得发腻:“甜甜,你别喜欢别人,我想和你到天长地久。”
光这一句狄遥用了七年,竟也不腻味。
盛添朗觉得有点冷,再次眨了眨眼,很自然地搂住他。
深夜狄遥依旧睡得很好,盛添朗又从床底捞出瓶子,打开往嘴里喂了几片。
自己都照顾不好,要什么孩子,能负责么……
脖子上还在隐隐发烫。
他可不敢再随便担什么责任。
盛添朗的伤到底没瞒住亲娘,没几日林女士趁着儿子在剧团排练直接杀上门:“是你没了妈!不是我们甜甜!我儿子还有爹亲有娘疼,凭什么上这给你伺候来了!”
狄遥抱着酒瓶才喝两口,十分没脸没皮:“要不您甩个几个亿的,让我离开您儿子?”
林女士大家闺秀对此真真望尘莫及,气煞而归,又一次跑去找大儿子希望他劝劝他弟,换棵正直的树吊死也行。
盛以煊也是恨其不争,苦口婆心地从剧团一路念到家门口。
只见他弟柔柔一笑:“我会的,哥,你只要照顾好妈妈就行,让她别担心。”
盛以煊在心里长叹一口气:就是你这小兔崽子让人糟心。
“怎么,你哥又劝你离开我啊?”
难得狄遥看起来神经正常,盛添朗带着点隐晦的难以置信看了眼他。
“甜甜,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绝对不喝酒了。”
盛添朗侧了侧头,“嗯”了一声。
狄遥揽过他,“你要信我呀。对了,下礼拜三你生日,我们出去吃好不好?”
“好啊。”
Omega的笑容漂亮得有些虚幻。
“礼拜三正好我们有演出,我是压轴——”
“狄先生,我有这个荣幸邀请你欣赏么?”
狄先生欣然同意,并在当日难得打扮得人模狗样。
盛添朗眨了眨眼:“真帅。”
“那可不。”狄遥犹豫了一会儿,问道:“甜甜,你最近怎么老眨眼,是不是眼睛不舒服?我们去看看?”
盛添朗直直地盯着他,半晌点头:“是不太舒服,老毛病了,很快就好了。”
“那就好。”
狄遥刚想举杯,倏地又放下了。
“怎么了?”
狄遥:“我说了不喝酒……”
盛添朗微笑道:“没关系,我生日嘛。”
“谢谢宝贝儿批准,”狄遥压低了嗓音深沉道:“宝贝儿,生日快乐。”
盛添朗依旧微笑着和他碰了碰杯。
盛添朗给狄遥预留了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不算好,但离舞台最近。
盛添朗是这个舞团成立以来最年轻的首席,他今天表演的剧目是相当经典的《天鹅之死》。
有一位首席是他的师姐,感觉他状态有些不稳,问他要不要先休息自己顶上。
盛添朗拒绝了,他说:“这是我给我爱人的礼物。”
他胸口有些闷,但还是尽力完美的呈现每一个动作。
每一次跳跃都让他心率加快,每一轮旋转都让他作呕。
恶心,真想吐。
但他是名优秀的演员。
舞蹈演员也是演员,盛添朗表现得真的很正常,都忍不住夸自己演技漂亮。
都说Omega娇气又柔弱,他还常常不屑,自诩坚强得很,原来只是比别人更胜一筹——只是脆弱到连自己都发现不了。
再见吧狄遥,过不下去了。
最后一个动作,他伸出发颤的手,脸贴在地上。
闭上的眼睛突然又睁开,他视线其实已经模糊了,但还是很快捕捉到第一排的那个身影。
狄遥也在看他,微笑着向他小小地招手。
盛添朗嘴角牵起弧度,回以平生最讽刺最恶毒的笑容。
他无声张口:“好看吗?我送你的礼物。”
盛添朗饭前服了头孢。
感谢芭蕾让他撑到现在,完成这一场盛大的——报复。
他很抱歉自己玷污了芭蕾,但他实在想死在自己热爱的舞台上。
天鹅率先谢幕。
人们发现他一动不动。
狄遥磕磕绊绊摸索到后台,随便拉住一个小演员:“盛添朗在哪?”
小演员红着眼:“盛师哥突然晕倒了,师姐带人送他去了市一院。”
狄遥来时还是盛添朗开车载的,他身无分文,只好向人借了点零钱,好容易拦了出租赶去。
他一下车,鬼使神差地就摸到了急诊室。
盛以煊迎面走来,朝他举起手——
“啪——”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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