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祖宗逼着上进的日子

　　去漳州求学的事情，因为程耀他祖母坚决不同意而暂时搁浅下来。

　　深夜，暗中得意的程耀对老祖宗无奈的解释说：现在不是他不想去漳州求学，而是家中长辈不许。他总要顾忌自己的亲祖母，毕竟她老人家年纪也大了，不能受刺激。

　　正生气无知妇人误家误国的老祖宗对着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骂的对象自然是程耀和他祖母。

　　眼见老祖宗越骂越狠，程耀想幸亏他祖母听不见；否则，绝对恨不得当场去世。于是，他大着胆子打断正骂得起劲儿的老祖宗，苦苦哀求他老人家别骂他祖母，他保证会想办法说服她同意。

　　果然不能太早得意，现在遭到报应了吧。

　　老祖宗听见程耀这番保证后，不屑的“哼”了一声就消失不见。他反正是对程耀这个小崽子不寄任何希望，他老人家可是见识过那些难缠妇人的模样，什么道理在她们耳中就是一句话：不听话就等于不孝顺。

　　一脸愁苦的程耀在房间里踌躇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披上衣服，推开门往张意之住的厢房走去。想来是打算跟好友一吐愁思。

　　阿莫则一言不发的提着灯，跟在他家大少爷后面。他明显看出了程耀有烦恼，很有自知之明的他决定少说话，多做事。因为他知道他笨，不给大少爷图添麻烦就是他从小到大的行为准则。

　　正准备脱下外衣上床睡觉的张意之听见“框框”的敲门声时，只好摆摆手，示意墨言去开门。

　　随后，张意之打发阿莫和墨言俩人去偏房，他自己则无奈地当起树洞，默默的收集程耀诉说的苦恼。

　　可能是今夜的天色太不迷人，张意之越听越困。他的潜意识很想集中注意力听好友倾诉，但是他的上眼皮就是不听他的使唤，渐渐的耷拉下来，最后彻底闭上眼睛，呼吸绵长。

　　终于倒完苦水的程耀想听一听好友的建议，结果一转头发现好友端坐在桌前，一手撑着下巴，一手随意的放到桌上，已然沉沉入睡。

　　程耀看他睡得这么香，也不忍吵醒他。于是就叫在偏房候着的墨言进来把他家少爷扶上床睡觉，他自己则带着阿莫脚步轻快地回自己房间准备睡觉。

　　既然这个烦恼今天解决不了，那就留给明天吧！

　　冬日的夜晚，寒风呼哧呼哧的刮着，室外温度骤降。天空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远远看去，飞扬的雪花簌簌的不断往下落，宛如兴致高昂的仙女们在空中撒着欢，不一会儿就洒满了整个小镇，银装素裹，煞是好看。

　　然而夜深人静的程府内院中，程老夫人独自躺在柔软又温暖的大床上睡得香酣。不远处的脚踏上还缩着一个守夜的小丫鬟，正闭着眼睛打着盹。

　　这时，程老夫人原本安详的眉目突然紧皱，口中似乎还含糊喊着：“我没有，我没有，我不是程家的罪人，......。”

　　她的声音惊醒了本来就浅眠且十分警惕的小丫鬟。

　　那丫鬟大着胆子上前掀开床帘，见老夫人正双手挥舞，嘴里还说个不停，一看就是梦魇了。吓得小丫鬟赶紧伸出细小的胳膊去推她。

　　程老夫人迷迷瞪瞪的醒过来时，就见她屋子里挤满了人，她用充满疑惑的眼神看向离她最近的大孙子程耀。

　　程耀见祖母醒了，高兴的握住她保养得宜的手，关切的问，“祖母，您现在好点了吗？刚才一直叫不醒您，可吓坏孙儿了！”

　　“就是啊娘，您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娘，您放心，大夫马上就到。”

　　“祖母，您还记得您梦见什么了吗？”

　　“......”

　　七嘴八舌的声音同时响起，程老夫人只觉得自己被他们乱糟糟的声音吵得脑袋突突地疼。坐在床沿上的程耀察觉到祖母的不适，赶紧让大家先别急着问话，都散开一点。

　　大家闻言只好默默地退到屏风外，只留下几个孙儿陪着老夫人说话逗笑。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老熟人陈大夫就被嬷嬷带了过来，众人立即竖起耳朵。

　　经过陈大夫仔细的诊脉，发现老夫人就是心悸气短。在人家老大夫看来，这就是这个年纪的常见疾病，问题不大。不过，老大夫考虑到程家众人对老夫人的重视，经过一番斟酌，他建议老夫人平时的饮食尽量清淡一些，天气转暖后多走动，不要老是呆在房间里。

　　自认是孝子的程家三位老爷二话不说，一脸慎重的对管家吩咐：今后老夫人一切的饮食起居都按照老大夫说的办。

　　随后程老爷和两个弟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着程老夫人叮咛：让她千万保重身体，悔恨自己平时没有多关心她云云。

　　站在一旁焦急的程大夫人也自责起自己没有尽到儿媳的本分，她的两个弟妹也跟着羞愧起来。

　　程老夫人看到自己的儿子儿媳以及孙儿们都这么关心她，她乐呵呵的说自己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昨晚做了一个梦。

　　一说起这个梦，她到现在都还记忆深刻，并且认定这就是程家的老祖宗专门给她托的梦！因为梦中的老祖宗一再警告她，让她一定不能耽误孙子程耀科举，程家能不能改换门庭，光宗耀祖就靠他了。如果她再阻拦，那她就是程家的罪人，死后不得埋入程家的祖坟。

　　老夫人一边回忆，一边还心有余悸。她可不想成为老程家的罪人，她还想百年以后和她夫君一起合葬在程家的祖坟里。

　　不过，这个梦她不敢告诉家里人，就怕犯了祖宗忌讳。

　　于是，丝毫不敢耽搁老祖宗叮嘱的程老夫人对着她最宝贝的孙子百感交集地说：“耀哥儿，去漳州读书吧！祖母同意你去！只是，你一定要记得常回家看望祖母啊！”

　　程耀听见祖母突然松口同意他去漳州求学，一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一夜之间，烦恼就迎刃而解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老祖宗：算这个程刘氏识时务。

　　程耀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件事情还有老祖宗的手笔，毕竟他老人家一直都只能出现在他的识海里，也只能与他交流。实在想不出原因，就只能猜想是祖母自己想通的，反正这件事于他也是一件好事。这样他就不用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说服她老人家。

　　程老夫人这一松口，程耀离家去漳州的事情就立即被提上了日程。不过因为程耀担心他祖母的身体，决定推迟两天再出发。

　　这个决定让老夫人心中那叫一个熨帖！临走前的晚上，她把程耀叫到她的房中，一个劲儿的给他塞银子，完了还跟他说，“耀哥儿，穷家富路，手中有银子心才不慌。遇见难事儿，不用怕，咱拿银子开路。”

　　她老人家认为在这世上还没有不爱银子的人，反正她没见过。

　　听了自家祖母的一席话，程耀像是打开了人生的另一扇窗户。他认为他祖母说的话十分有道理，因为他也没见过不爱银子的人。他想，即便世上真有人不爱银子，但是那人肯定也不会拒绝银子。因为即便是从小到大不缺银钱花的他都曾一度手紧。

　　程家老祖宗在听完这番妇人言论后，一点都没有反驳的打算。事实上老祖宗也很赞同这个道理：这个世上银子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银子是万万不能的。

　　程耀从他祖母的房间出来时，转身去了他爹娘的房间。他知道他娘也舍不得他离家。

　　他还没走进房间，就被他娘眼尖的发现了。程大夫人一脸不舍的望着她的大儿子，内心一万个舍不得，可是当娘的也只能放手让孩子出去闯，为了家族，为了他们这个小家，更为了他自己。

　　正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程耀看见母亲望向他那通红的眼睛，就知道她未曾说出口的话。他也不想让母亲担心，只笑着告诉她：他一放假，就回家看她们，让她好好照顾祖母和爹以及弟弟妹妹们，同时她自己也要好好保重身体。

　　......

　　一个时辰后，程耀红着眼眶快步走出院子，半路上还遇见他爹，看样子像是刚刚从书房回来。不过他想着他爹明天要送他去漳州，不用此时话别，于是跟他告了安就匆匆告退。

　　程老爷见宝贝儿子走得这样快，快到他才‘嗯’了一声，他就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只好轻笑一声，转头回房安慰媳妇儿。

　　程耀整理好心情后还去跟二叔二婶、三叔三婶道了别。他知道他们是专门为了庆祝他中秀才，特意放着生意不管和请假回来的，这份心意他很珍重。

　　最后他还跑到弟弟妹妹们的院子看了他们，交代他们一定要听祖母和父母亲的话，乖乖读书，认真完成他布置的课业。完了他还说了一句话使得本就不舍他走，泪眼汪汪的四人瞬间变脸，一副恨不得他赶紧走，永远别回来的样子。

　　程耀说：“尽管我不在家，但是我会让爹、你们大伯定时把你们做的课业让下人送到书院来，我也会定期给你们批改的。”

　　等程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时，已经过了亥时，天空早已没有一点光亮，四周一片漆黑。幸好还有阿莫打着的一盏微弱的烛火，让他在这寂静无声的黑夜里得以前行。

　　程耀没想到，他走着走着居然发现他旁边的厢房也燃着烛光，透过纸糊成厚厚的窗户纸映射出一个人的身影来。他没有思索就敲门进去，询问好友为何还不睡觉？

　　张意之随口说他还没有睡意。其实是他没想到程耀今天会回来得这么晚，他本打算等他回来后跟他一起说说话。

　　他也有点苦恼。一方面他想回圣都看望父母兄弟；一方面他又想直接跟着好友一起去新山书院考学。

　　毕竟他也一直很向往新山书院。

　　可能是跟程耀他们一起呆久了，他也沾染上他们的有话直说，不然就会憋坏自己的小习惯。于是，他直白的告诉了程耀。

　　程耀一听就劝好友先回家看望父母，不用担心盘缠的事情，他早就为他准备好了。

　　程耀终于想起好友考中秀才后，还没机会和父母家人庆祝事情。一时生出愧疚之心，暗暗决定为好友再备点盘缠。

　　经过程耀的劝解，张意之最后还是决定先回趟家，然后再去新山书院。他相信短暂的离别，是为了他们能有更好的遇见。

　　第二天清晨，一轮橘红色的太阳缓缓升起，给笼罩在氤氲迷雾的大地涂上了一层霞光，消融着皑皑白雪，似乎在为即将远行的人践行。

　　张意之和程耀、孙有福道完别，带着程耀热心为他准备的盘缠，踏上了回圣都的路。

　　程耀和孙有福随后也踏上他们求学之路的第一站：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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