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祖宗逼着上进的日子

作者:懒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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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闹的程府


      冬日的天永远都是将醒未醒,无边的天际缓缓睁开一条细缝,透着几缕耀眼的宏光,雾气朦胧的天边一角瞬间被染成绚烂的红色,那是朝霞。

      几架马车在朝霞的陪伴下,迎着禀冽的寒风,“哒哒哒哒”前行着。

      张意之和程耀还有孙有福同坐一驾马车。他们三人中程耀和孙有福睡得仰面朝天,唯有张意之规规矩矩端坐着打起瞌睡。行驶中的马车一路摇一路晃,睡着昏昏沉沉的三人也跟着东倒西歪。

      至于张意之为什么不直接回家,反而同意程耀之前的邀请。主要他对程耀和孙有福还是有些好奇,尤其是对程耀。因为他发现每一次和他们深入交流,他总有所得,之前还一知半解的东西竟然开始豁然开朗、融会贯通起来。

      更何况他的书童墨言也在一旁撺掇,于是,他选择顺心而为之。

      墨言:我冤枉啊!我明明只是告诉少爷咱们的盘缠还没有送到。

      总而言之,张意之就这样轻车简行的跟着程耀他们踏上了回乡之路。

      懒散的坐在车辕上却一脸认真驾着马车的阿莫慢悠悠的驶进小镇。马车刚驶进程府大宅所在的巷子里,视力极好的阿莫远远就看见被夫人搀扶的老夫人以及她们身后的管家和一众下人们正等候在程府大门的石狮子前。

      见此情景,他赶紧侧身转头,大声的对着马车里面说:“大少爷,老夫人和夫人正在咱府门前等着您和老爷呢!”

      睡得迷迷糊糊的程耀闻言两腿一蹬,整个身子不自觉的往前仰,突然“蹦”的一声,程耀的额头立即红肿起来。这下他终于清醒了,双手捂着额头直叫疼。

      听见里面的动静后,一脸无辜的的阿莫:他现在应该专心架车。

      张意之在程耀的头与车顶相撞击发出声响的时候就醒了过来。他一脸担忧的看向程耀,“阿耀,你没事儿吧!你先把手放下,我看一下你的头。”

      在查看完额头,发现只是轻微泛青,张意之断定伤得不严重。于是安抚道:“你先忍一下,到家后让阿莫给你拿红花药油揉一揉,揉开就好了。”

      刚刚被程耀的痛呼声惊醒的孙有福睡眼惺忪的望着旁边的俩人,他缓缓的抬起他那昏沉的大脑袋,使劲的朝左右甩了甩,方才醒神一点。

      他好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阿耀,你捂着额头嚷嚷啥呢?搅黄了我的好梦!你,该不会是你做梦时太激动,以至于做出拿头撞车厢的事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孙有福看到程耀疼得龇牙咧嘴,稍显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张意之:不是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的发小吗?

      程耀:这所谓的发小,他怎么这么欠抽呢!

      经过孙有福嘻嘻哈哈的一阵插科打诨,程耀的注意力全部都用来瞪着孙有福,一时忘记去捂着已经青肿的额头。如果眼神能杀死一个人,那估计孙有福有九条命都不够他挥霍的。

      张意之再次看到俩人这样的相处模式,竟还是有些羡慕!他清楚的知道他永远也无法像这样跟朋友相处。

      事实上,每个人的性格都不同,也决定了其与朋友之间相处的方式不同。毋需勉强自己。

      马车很快就停到程家的大门外。程耀一下车就满脸笑容的奔向他祖母和娘亲,无暇顾及他那醒目的额头。

      马车中的其他人自然也陆陆续续的下车。

      只是程老夫人和程夫人婆媳眼睛里只看得见程耀,一人拉着他一只手,眼睛来来回回的打量着她们的宝贝孙儿/儿子。这一打量可了不得,程老夫人惊呼,“耀哥儿,你的额头怎么青了,你爹是怎么照顾你的?”

      程夫人紧随其后,一脸担心的说:“耀儿,还疼吗?让为娘看看。”

      “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也就看着青了,其实不疼的。我没事,您们别担心......。”

      程耀终于安抚好他奶奶和娘亲后,一把拉过看热闹的孙有福和张意之,开心的跟他娘和奶奶介绍他新交到的好友张意之。

      张意之立即拱手向她们行礼,而孙有福则一脸熟稔的笑跟她们打着招呼。

      程老夫人婆媳俩这才注意到她们家阿耀还带回来一个好朋友,她们闻言喜笑颜开的点头颔首,程老夫人慈爱的看了他一眼,直直称赞他是个有礼的好孩子!顺道也夸了一句孙有福。

      程夫人因为心疼程耀他们在这样寒冷的天赶路,就让他们先进家里暖一暖身子。程老夫人也欣然同意。

      程耀他们自然是听话的好孩子。可能是回到了最熟悉的地方,程耀和有福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连走路的步调都透着一股高兴劲儿。走在一旁的张意之也受到了感染似的,脚步也轻快起来。

      刚忙完、正准备给自家老娘和媳妇打招呼的程老爷就只能默默地看着他们进去的背影。合着娘和媳妇儿眼里就没我这个人呗!

      憋闷的程老爷转头就一脸高兴的招呼孙家大侄儿先进府洗漱休整一下再回家。不过,他的邀请在迫切想要回家和爹娘、媳妇儿团聚的孙大郎面前毫无吸引力,便委婉的回绝了程老爷。

      见弟弟过家门而不入,反而一脸欢快的去程府,心酸的孙大郎只好带着下人回家。他现在只要想到一回家,见到爹娘,还得给那个不省心的弟弟找借口,他就心塞不已。他们老孙家劳心费力供养出来的小儿子真的是他们家的吗?

      程老爷笑着送走孙家的马车后,认真交代管家务必要好好招待大少爷的朋友。毕竟那位公子是只比他儿子排名差两名的秀才公,万万不能得罪。

      接下来两天时间里,程耀的两位叔叔婶婶也回到小镇的主宅,程府一下子变得更加热闹,程家老夫人的院子里整天充斥着欢声笑语。

      张意之住在程家的这三天,感觉特别舒适。虽说程家人对他都十分热情,但是都当他是程耀的好友款待,不见一丝一毫的谄媚巴结。可见程耀没有对他的家人说过他的家世,即便那也只是他的猜测。

      与此同时,张意之算是彻底见识到程家对程耀的喜爱和重视。

      好比他家,哥哥们都说父亲最看重他,母亲最喜欢他。他们说得多了,他自己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可如今看到程家众人的表现,他才第一次意识到他们或许对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程家老夫人对程耀这个大孙子简直是言听计从;程耀的爹娘即使有时候对他会有不同的意见,但只要程耀坚持,他们也只会笑着妥协;程耀的叔叔婶婶们,在兄嫂和大侄儿一言不合时,马上出来和稀泥,话里话外都偏袒着大侄儿;至于程耀的弟弟妹妹们,那完全就是哥控,大哥说啥都是对的。

      和他们相处的这三天,他发现程耀生长在这样一个家族里面居然没有长歪,还努力读书,最后还能考中‘小三元’。不可思议!

      别说,他还真有点程家祖上烧了高香的感觉。

      程耀回家的第四天,额头已经痊愈。程家为他举办了一场十分盛大的庆祝宴,几乎把整个小镇上的人都邀请来为他庆贺。

      这一天,桃花镇万人空巷,程府门前车水马龙,鞭炮声此起披伏,热闹非凡。

      如果说程耀在之前的茂才宴上是当之无愧的存在;那么在他家的这场宴会上,他就是独一个的主角。一个令在场的所有同龄人都望其项背的,大家一致认为今后定会前途无量的少年。

      程耀上次在茂才宴上喝过几杯酒,对酒的印象还停留在‘太辣’中。于是他偷偷的吩咐阿莫,把给他准备的酒水全都换成白开水。

      晌午时分,程耀对于前来向他敬酒的人,个个笑脸相迎,敬到嘴边的酒也从不拒绝。他心想反正他喝的是白开水,其他人喜欢喝酒那就多喝点,反正他们程家今天酒水管够。

      今天,程耀的启蒙夫子也是他亲表舅何夫子也盛装前来,还特意给程耀准备了一副字作为贺礼。

      程耀一见到何夫子就眉眼含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脸上泛着好看的红光,隐隐看上去,他微笑起来的嘴角还有一个小梨涡,笑得忒甜,仿佛能甜到人的心里。

      何夫子用力拍了拍程耀越发结实的肩膀,他想说的话很多,最后只郑重的说出一句,“程耀,老夫从今以后以你为荣!”

      如此简单一句话,竟令程耀感到热泪盈眶,百感交集。

      他想他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刻何夫子对他的期许。在他十四岁的这一年,有个人说会一直以他为荣。本来他就像活在甘泉里自由自在的游鱼,在成长的过程中,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上承载着一种名叫祝愿的东西,是那么的美好!

      程家的这场宴会估计会成为小镇未来几年讨论的热门话题,因为连县城都有大把的人前来为他庆贺,如县令的师爷,代表县令来的;县城的几位举人也分别派亲属带着厚礼前来;还有很多的富贵乡绅亲至。

      前院的老爷们语笑喧哗,觥筹交错,开怀畅饮,众宾客尽欢也。

      后院女眷们的热闹也不遑多让。

      今天来的很多夫人都拐着弯向程夫人打听程耀现在是否有定亲。知道程耀还没有定亲的夫人们则明里暗里向程家的夫人们说自家还有与秀才公同龄的或者是小几岁的女孩子......

      程家的几位女眷瞬间就被她们围攻。在场的夫人又多,你一言我一语的,听得她们晕头转向。最后程家老夫人实在被吵得不安生,捂着太阳穴,直说自己头晕,程耀的二婶和三婶一个快步上前扶过婆婆就要送她回房休息。

      徒留程耀他娘程夫人笑在原地,自如的应付各位夫人。

      古人言:死道友不死贫道!程夫人那俩妯娌离开的时候完全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被留下来的程夫人能怎么办?只能继续笑着应对。不过,现在别说是镇上的姑娘,就是县城的姑娘她都不放在眼里。

      她的宝贝儿子可是大庆朝有史以来第一位‘小三元’,今后肯定会入朝为官,给他娶媳妇怎么也得选娶个官宦之家的女子。这些话,还是她表嫂也就是何夫子的娘子前两天特意找她闲谈时说的。

      她一听就知道是他表哥的意思。不过,这跟她家老爷对耀哥儿今后婚配的意见一样,她自己也是欣然接受的。

      毕竟事关她最宝贝的儿子的前途,她即便不能提供什么帮助,但也一定不能扯他的后腿。

      程府的大门一整天都在迎来送往,进进出出的人,面孔都各不相同;但相同的是大家都是带着跟程家亲近的目的来的。

      因为不可否认的是从今天起,不,应该说是从程耀中‘小三元’的那一天起,程家门楣就开始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往就是一个略有薄产的富贵乡绅之家,现在却是令当地人都得仰望的耕读清贵之家。

      可见,一个‘小三元’的震慑力。

      忙了一天,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波客人,程耀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太累人了。自他有记忆以来,还从来没有这样累过。

      这与读书的累不一样,今天主打的就是一个身心俱疲。

      由于程家对待每一位客人都一视同仁,大家对程家的评价都越来越高。尤其在看到师爷携礼替县令前来道喜,程家人招待得有礼有节,宠辱不惊,不禁对程家另眼相看,在心中不断拔高程家的地位。

      一整天都在观察程耀的张意之不得不对这个好友愈发刮目相看。本来他只以为程耀在才智学识方面比他略胜一筹,没想到他连待人接物方面也这么厉害。

      不需要他家长辈额外的提点,宴会上的各种突发情况,他就能应对自如、泰然处之。他发现越和程耀接触,他越能发掘出他的优点。他就跟个百宝箱似的,偶尔掏出来的东西,都能给人以惊喜;还像一个天然的发光体,使得靠近他的人越来越想朝他靠近一点,再近一点。

      幸亏程耀不知道张意之对他的评价,不然他肯定会当场哭给他看。他今天的表现全赖识海中的老祖宗的提点。不然,他怎么可能表现得这么淡定从容。

      累到精疲力竭的程耀在和张意之一起送走孙有福时,他们互看了对方一眼,会心一笑,似乎想说的话,都在这一笑中。

      美好又忙碌的一天在这样慢慢静谧下来的冬夜中结束。

      今日热闹非凡的程府也逐渐恢复到了往日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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