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祖宗逼着上进的日子

　　冬日清晨，云缠雾绕，寒气逼人。然而天际那一抹缓缓升起的旭日，让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程耀他们提着考篮，看似很悠闲的走在通往开阳府府衙的大道上，越走近府衙，透过云雾，越能看到道路周边走着不同年龄段的考生。

　　有福就看到一个提着跟他们一样的考篮，被一个中年人扶着，走起路来还是颤颤巍巍、头发半百的老者居然也参加这次府试，他不由大惊失色。

　　不由联想到几十年后的自己会不会也像这位老者一样，可能他还会杵着拐棍去考试。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偷偷跟旁边的程耀耳语起来。

　　程耀听见有福把自己的未来想象得这么悲惨，怒其不争的看着他道：“既然这都这么想了，那么你这次必须上榜，否则，你就一个人慢慢考到老吧！反正我是不会等你的。”

　　“阿耀，亏我还是你最好的朋友，你竟然这样对我。”有福一脸‘你真无情’的痛心疾首道。

　　程耀板着一张自认为严肃的小胖脸，语重心长地说：“有福，即便我们是好朋友，但我也不可能留在原地等你。这次府试我是一定会过的，而且还会是第一名。你不在考前最后这点时间里多想一想之前复习的知识，反而忧愁自己会像前面的老者一样。”

　　“阿福你究竟知不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即将开始的府试？别老是想些没用的东西，专注考试。”

　　有福听见好友这番推心置腹的话，立即转悲为喜的对着程耀小声发誓：他一定会考过这次府试，以后每一次考试他俩都一起参加。

　　程耀听完开心道：“好啊！我们一起。”

　　有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激动的表示自己一定会跟他一起考过府试和院试，然后一起当秀才公。

　　走在程耀旁边不是故意偷听，却完整的听完他俩对话的张意之：......

　　此时的张意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给与他帮助的这两位同年。只能感慨一句：这俩人不愧是好朋友，想法都那么奇特。

　　一个盲目自信自己能考中府试第一，看样子院试第一他肯定也想过。另一个则是脑回路清奇，这都要进考场了，还有空幻想自己老年时还来参加院试。说他是极度不自信吧，被旁边的好友劝说几句，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瞬间斗志昂扬起来。

　　程耀似有所感的转头看了一眼张意之，然后对他咧开嘴笑了笑，不好意思道：“让意之兄看笑话了。”

　　张意之微微扯开嘴角回他道：“哪里哪里。看到程弟和有福这么要好，我为你们高兴。”

　　昨晚他们两人睡觉之前还交流了一次，互相报了籍贯和年龄，原来张意之比程耀还年长一岁。

　　于是，程耀就开始称张意之为意之兄，以示亲近。张意之见程耀这样赤诚，他也不好意思拒人于千里之外，只好称呼他为程弟。

　　次日一早，连孙有福也跟着程耀称呼他为意之兄，张意之则跟着程耀叫他有福。

　　程老爷一路上充耳不闻，只管乐呵呵的送程耀他们去考试。

　　孙大郎留意到他亲弟弟时，孙有福已经精神抖擞的像只大公鸡一样，昂首挺胸的走在前面开路。得嘞，看来是完全不需要他。

　　知府府衙很快就到了，外面乌泱泱的几乎全是候考的学子。

　　时辰一到，程耀他们该排队排队，该脱衣检查就脱衣检查。只是这次没有衙役和士兵特殊对待他们了。

　　程耀三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幸运，分到离臭号很远的考棚，尤其是程耀，他分到的地方离考官们特别近，张意之比他远一点点，孙有福离他最远。

　　当他们准备去各自的考棚时，听见路过的一个考生愤恨的轻声叹息道：“我这次居然又被分到臭号边上，看来今年又没戏了。”

　　程耀他们仨人：这人是有多倒霉啊！得离他远点。

　　那考生：......

　　考场钟鼓敲响三声，考场闭门，巡检、发卷。

　　前面两天的考卷，程耀答得一身轻松。到了第三天，他看着面前的大题：“道以政，道以德”。心中想起之前背《论语》时，里面似乎有提到过。

　　耐住性子认真的思索，程耀回想起是《为政》中的“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程耀想到这里，就知道后面该如何下笔。铺开答卷准备作答时，还分神想着有福，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起这题的出处。

　　孙有福正抱着脑袋想着呢。他之前是最不喜欢背书的，即使后来跟着程耀被迫学习，找到了方法，但他远没有程耀学得扎实。

　　最后急得他抓耳挠腮，想着要不随意写点，反正也就最后一个题。

　　不过，他心里还在抱怨出题的知府大人：出题就好好出题，干嘛出这么偏的，让他差点抠破脑袋都没想起来。抱怨到这儿时，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居然被他想了起来，这题是出自《论语·为政》。

　　不得不说有时候傻人有傻福，憨憨也能成良才。

　　就这样自学小组中最大的两位成员都顺利的答完题目。

　　钟声连续响起，意味着府试考试结束。

　　程耀几个精疲力竭的走出考场大门，他看着外面的天光，不自觉的恍惚了一下。

　　这时，眼神极好的阿莫在人群中找出了他们，急忙招呼自家老爷和孙家大少爷一起上前扶着他们进自家的马车。

　　然后程老爷一脸心疼的摸了摸程耀那仍旧圆墩墩的小胖脸，坚持的说他瘦了，吩咐阿莫赶紧驾车回客栈找大厨补一补。

　　顿生羞涩的程耀见一旁的张意之似乎已经睡着了，无力阻止的他这才对他爹‘嗯嗯’一声，仰头睡了过去。

　　幸好悦来客栈离府衙不是很远，马车不一会儿就到了。

　　阿莫停好马车，一掀开帘子，自家老爷就扶着快要睡着大少爷出来，他赶紧上前帮忙。紧跟着出来的是旁边马车里的孙家大少爷和二少爷，最后是张意之的书童墨言和阿莫一起把他家少爷从程家马车里扶了出来。

　　客栈经验充足，早早备好了清淡的饮食和热水，等程耀三人吃好喝好洗好睡好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府试会在第三天巳正放榜，然后过两天就是院试。

　　所以，程耀三人是打算直接考完院试再回去。是的，他们三人都觉得此次定能上榜。

　　如果何夫子也在这里，他肯定会让他们把答案都默写下来，然后帮他们挨个分析。

　　但是老祖宗不用啊，他全程是看着程耀作答的。别问为什么他在程耀着急题目出处时，不作任何提醒。那是因为老祖宗发现，他可以鞭策程耀努力学习，但是不能在大事情上直接帮助他。

　　他想，或许老天爷让他存在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不能直接干预人或事吧！

　　等待放榜的日子对于程耀他们而言是快乐的。

　　他们每天都会上街闲逛，一起吃吃喝喝，一起看书复习。连平时举止端正有礼的张意之在跟着他俩胡吃海喝了两天后，也开始变得活泼起来。

　　这使得程耀和孙有福更加喜欢他，想要和他做更好的朋友。

　　张意之逐渐发现程耀和孙有福虽然很多时候会说或做一些令他看来匪夷所思的话或事情，但是他们品性纯良，又好助人为乐（实际上是爱看热闹），读书上就不说了，程耀比他还厉害。他也开始喜欢和他们呆在一起。就算是不读书学习，就单纯的一起吃喝，他也觉得很快乐。

　　这是一种少年人独有的快乐，是生性淡漠的他渴望拥有却一直缺少的。

　　府试放榜时，程耀和有福他们还是老样子，奋力挤进人群去看榜，只是这次多了一个张意之。

　　“阿耀，你快看，你这次又是案首。”有福惊呼道。

　　程耀感觉四周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都集中在他身上，厚脸皮如他也不禁涨红了脸，朝大家腼腆的拱了拱手。

　　就有人大声向他道喜：“恭喜恭喜！今年府试的案首可真年轻啊！可有到志学之年？”

　　旁的人笑着反驳他道：“这位小童生看着也才舞勺之年，你可别把人家的年纪说大了。”

　　一个摸着发白胡须的老爷道：“又？看来这位少年年纪轻轻的已经连中两次案首，看来今年的院试说不定能出一个小三元呢！哈哈...。”

　　“那可了不得，也不知这案首是否有婚配呀？”

　　“案首可曾定亲？老夫有一孙女，长得娇俏可人，贤惠孝顺。”

　　......

　　一小部分人开始七嘴八舌的围着他讨论起来，逼得一脸通红的程耀拉着有福和张意之就往外挤，先跑再说。

　　因为他看到他们三人都在榜上。有趣的是他在榜首，离达成老祖宗的目标就差一步了。他后面一个就是张意之，而有福则在倒数第二的位置上。

　　等挤出来时，程耀的衣服袖子都被扯破了，孙有福和张意之也不遑多让。

　　他们仨高高兴兴的回到客栈，迎面就是‘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客栈的掌柜和程老爷孙大郎等人两眼放光的盯着他们看，仿佛他们是一块美味的红烧肉，他们都想咬上一口似的。程耀他们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一时间，客栈里所有人都笑着向他们道喜，恭维了一大堆好话。

　　程老爷和程耀以及孙有财和孙有福听得那是眉开眼笑，程老爷更是大气的对着众人说今天他请客，大家随便点。

　　众人听后纷纷夸赞他大气，不愧是能生出府试案首的老爷。

　　这话算是夸到了程老爷的心坎里，他一直认为能生出程耀这个宝贝儿子，都是他的功劳。还暗自打算在程家的宗谱上给他单独记上这一功，就是不知道宗族里的叔伯们答应不答应。

　　程老爷的叔伯们：......

　　终于摆阔了一回的程老爷喜笑颜开的接下了众人的阿谀奉承，一旁的程耀几人也笑开了花。

　　唯独在鞭炮声响起就回到房间的张意之，他十分不喜这样喧闹的场面。但是看着大堂里程耀几人的脸上的笑容，他又觉着可乐，不自觉的笑出声来。

　　这一幕令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墨言瞠目结舌，疑惑自家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形于色了？

　　张意之本来打算跟程耀和孙有福讲讲这次圣都来的院试主考官的偏好，看来有的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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