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祖宗逼着上进的日子

　　程家的模拟考场很快修好了。

　　何夫子听闻这个消息后，趁着放年假也来凑热闹。围着考棚左右转了一圈，是记忆中的那个小隔间。之后就把考场的规则跟程耀和孙有福详细的讲了一遍，叮嘱他们务必遵守。

　　这一次是老祖宗出题，程耀抄题，何夫子监考和批改。明面上是让何夫子批改，实际上老祖宗也会过目。

　　至于考试题目，程耀谎称是他之前一个同窗的父亲从县城里面买的，他看到后誊抄了一遍。不管何夫子信不信，反正他在看完题后不禁摸了摸一直往外翘的胡须，笑着赞叹此考题出得好啊！

　　第一次模拟考试是在一个晨雾弥漫的冬日大早上进行的。

　　程耀在他三叔善意的提醒下，才想起要检查考篮。

　　于是他和有福仔细检查了一遍他们各自的考篮，里面全是需要带进考场的东西，有笔，墨，砚，水注，干粮等。但是篮子里找遍了，都没有发现他俩的身份文籍。程耀想起是落在书房了，赶紧吩咐阿莫跑回去拿。

　　等拿到身份文籍，俩人再次检查确认无误后，就高昂着头、一脸开心的踏进考场。

　　进去时他们还挺兴奋，反复打量考场的环境，看见对方的考棚跟自己是一样的格局和摆设：

　　一个小长方形的小隔间，没有门，只有一块挂着油布的门帘，里面有两块厚木板子，一块短一点的是用来撑着写字；另一块长一点的就放在土炕上摆着，上面还有一床薄被，休息用的；还有蜡烛和烛台，小凳，搁脚板，面盆，小炉子，水筒，衣竿，以及一个用于出小恭的夜壶，就没了。

　　何夫子作为监考也一并进去。他负责给他俩记时和收发卷子，并防止他们交头接耳。

　　第三天下午钟声响起，就见程耀和孙有福相互搀扶着，佝偻着腰、臊眉耷眼的走了出来。

　　程家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来凑热闹，不过都是安安静静的在一旁候着。

　　程老夫人一看到大孙子这萎靡的样子，立即丢开二儿媳和三儿媳搀扶着她的手，迎面就朝着她的宝贝孙儿走去。

　　一旁的程大夫人也不甘示弱，腿脚极快的朝着她好大儿奔去。

　　但是她们谁都没有程家的三位老爷快，他们疾步如飞的跑上去，程大老爷和三老爷一把扶起程耀，慢一步的程二老爷则扶着孙家侄儿有福。

　　程大老爷他们二话不说就扶着他俩就往饭厅里走，看来是打算让他们俩先吃东西。

　　程大夫人见此情形，赶紧上前扶着婆婆，跟在他们后面。程二夫人和三夫人也一脸关心的领着有点被吓到的四个孩子一起跟上她们。

　　程耀一边把身体靠在他爹和三叔的身上，一边囔嚷着他现在就要洗澡，本来想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的有福也只能跟着叫嚷着先洗澡。

　　程家三位老爷听闻后皆一脸心疼的把他们扶到浴室，同时让丫鬟婆子赶紧提热水来好给他们洗澡。

　　程耀他娘见他们改道去浴室洗澡，就立即吩咐管家把准备好的清淡的饭菜挪到大少爷的房间，好让他们洗完澡一出来就能吃上热乎的；还吩咐阿莫去请陈大夫到大少爷房间给他们诊平安脉。

　　程耀和有福洗完澡一出来，就急吼吼的开始用饭。饭菜虽然看起清淡，但他们吃得贼香，看着就像个饿死鬼似的，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却把一旁的程家人给心痛坏了，一个劲儿给他们夹菜，让他们多吃点。

　　吃完饭，陈大夫也请过平安脉，确认身体无恙后才放他们去睡觉。

　　他们足足睡了一整夜，到第二天傍晚才醒过来。

　　中途程老夫人因为担心大孙子，再一次请了陈大夫进府。陈大夫诊完脉后，笑着说让老夫人放宽心，大少爷和孙家二少爷这几天是因为用脑过度，再加上又没有吃好，让他们多休息就会好的。

　　程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程家其他人悬着的心也跟着落下。

　　这时，老祖宗痛批了程耀一顿，说他这次考试的结果很不尽人意。让他趁还有段时间，尽快查漏补缺，最后要是考不了第一名，一定要他好看。

　　战战兢兢的程耀忍不住在心中嘀咕：我本来就很好看，还需要您（老祖宗）来给我好看？老天爷！让冬日的冷风吹得更狂野一点吧，最好把我吹到瑶池边上，从此无忧无虑亦无惧。

　　真实情况却是程耀一个劲儿的跟老祖宗作揖认错，就差五体投地行跪拜大礼了。

　　何夫子批完俩人的考卷后，心情好到亲自来程府送还卷子。

　　夫子直接告诉他这次得中的几率很大，但是他的文笔还得再练一练，有些辞藻过于华丽，还是应该更务实些。

　　至于孙有福，何夫子虽然觉得他得中的几率很是渺茫，但是他没有明说，反而鼓励他要更加努力，他基础还是不错的，......。

　　何夫子拉着他俩说得嗓子嘶哑，不得不放开他们，端起热茶润过喉，就不顾程家的挽留执意告辞。

　　最后何夫子是一脸笑容的回到家。这可把他的妻子看得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连连问他在大堂妹家遇到了什么喜事，怎么这么高兴？

　　何夫子一脸得意的用他依旧嘶哑的声音告诉妻子，大堂妹家的耀哥儿此次科举必定能中，他也算是对得起堂叔了。

　　何夫人见丈夫说得这样肯定，她很是惊诧。疑惑的问他：“你之前还说那耀哥儿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孩子，怎么突然就能考科举了，难道现在的科举考试变得这么容易？”

　　何夫子：夫人何必这样一语中的。

　　何夫子只能把程耀从去年刚去学堂就立志要考秀才，然后一直努力读书的事情如实的告诉妻子。并强调程耀像他外祖父有读书的天赋，之前读书不认真那是因为年纪还小，没到开窍的时候。其实他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一点就通，一学就会。

　　总之夫妻俩都很为程耀和程家开心。

　　话说程耀和孙有福经过这一次模拟考试，才切实的体会到读书人不止是读书苦，考试苦，连参加考试的过程都那么苦。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抓紧时间复习的他们在参加第二次模拟考时，渐渐变得沉稳起来。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

　　首先他们在衣服上就选择十分保暖又轻薄的羊毛内衬穿在里面，毕竟上次被冷惨了。然后又让厨房想办法给他们准备半熟的食物，只需要他们热一下就能吃的。他们再也不能忍受三天两夜里一直啃干粮了。

　　但是这一次考完再出来时，俩人没有互相扶着，自己就走了出来。只是他们那一脸菜色，看一眼就知道这次的体验依旧很不美好。

　　有福和程耀深深的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感觉自己瞬间活了过来。试想三天都被臭味环绕，是个人的心情都不会舒畅，心情不畅，脸色只会更加难看。

　　程老爷还是第一个冲上去。

　　“真臭啊！”这是他的第一个反应，忍住恶心捏住鼻子，他一把抱起程耀就跑，程二爷和程三爷抬着孙有福紧随其后。

　　还是坚持等他们出来的程家女眷和四个孩子：这次怎么会这么臭呢？

　　谁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一身上臭的出来？虽然她们充满了疑惑，但她们还是有条不紊的吩咐下人抬热水的抬热水，备膳的备膳，请大夫的请大夫。

　　这一次，程府众人都很沉着应对，大家似乎都有了一套应对试后的章程。

　　之后的第三次第四次模拟考试，程府众人都能习以为常的对待。

　　时间转眼来到三月。

　　通过前面四次的模拟考试，老祖宗大致能推断出只要程耀写的文风合考官的口味，“小三元”还是很容易的。

　　第五次考试程耀要参加的就不是模拟试，而是真正的县试。

　　在县试考试的前一晚，程耀酣然入睡，一夜无梦。

　　县试这天，卯时时分，程家上下就灯火通明。主人们都起了一个大早，下人们也井然有序的干着自己的活儿。

　　一家人在一起用过早膳后，孙家的大郎也赶来了。对着有福怀着歉意的说因为爹娘有事儿，来不来了，这次就他一个人来送他。

　　其实他们爹娘是计划好一起送他去参加考试的，结果昨晚兴奋过头，吹了冷风受了凉，一下子就得了风寒，现在还在家躺着喝药。谁让计划赶不上变化呢。

　　心大的孙有福对他大哥笑着表示没事儿，他和阿耀一起去，他们家不来人送他也行。

　　心塞的孙有财：......

　　程三老爷再三查看程耀和孙有福二人的考篮，发现里面东西齐备，就示意他大哥可以出发了。

　　程耀他爹就大手一挥，让管家把东西装到马车上，他们立即出发。

　　从镇上到县城，用马车不到一刻钟就能到。程耀他们辰时出发，在辰时一刻就到了。

　　一到县衙外面，全是密密麻麻的人，黑压压的一片，一眼望不到头。

　　虽然参加县试的考生很多，但是前来护送考生的人更多。

　　程耀的三叔因为在衙门当差，他早就习惯见到这样的场面。以前他还能跟同僚一起讨论每次参考的学子都这么多，第一场能考中的人最多也就一百二十人；越往后能考中的人就越少，功名难考啊！

　　今年二月就下发了文书，此次院试只取前五十名为秀才。

　　程三叔没告诉程耀这个消息，不想给他增添压力。毕竟今年有两千人报考，最后只取中五十人。考中的几率太低了，他这次只以为大侄子就是来试一试。他年纪还小，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幸好他不知道程耀的目标是县、府、院三试都考第一名。不然，下巴都得惊掉。

　　而且，今年他为了避嫌，还主动上报县衙：因家中亲侄儿参考县试，为避亲特意申请休假。

　　县令自然是欣然同意。

　　没办法，朝廷特意规定，考试要避亲。虽然你不特意说明家中子侄参考，考官们也不一定会知道。但是，这种事情一旦被人告发，不但考生考中的功名会被革除，在衙门任职的那人也会被打二十大板，然后撵出衙门，永远不许再入公门。

　　在朝廷这么严苛的处置下，几乎没有上赶着给自己和家人找不自在的官吏。

　　远远的看了一眼衙门口，程三老爷就领着程耀他们穿过人山人海去前面排队。因为越早进考场越能早点检查自己的那间考棚是否有破损，还能尽快适应那里面的环境等。

　　但是，这对程耀和有福来说，完全不成问题。

　　回想起四场模拟考场的经历，他们觉得自己即便呆的是臭号也不惧。

　　因为他们都已经经历过考棚漏风漏雨，导致卷面被污，悔恨重写的情况；大风吹过导致烛火点燃他们的考棚，只着中衣就外面逃命，然后发现模拟考场大门紧闭，他们根本出不去，最后只能咬牙去门口大缸里提水灭火，差点没被冻死的情况；阿莫还把气味浓郁的恭桶放到他们考棚边上，那冲天的臭味直接把他们熏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连他们最后是怎么答完题的他们都忘了的情况......

　　辰时三刻，身着暗红色官袍的官吏拿着锣鼓敲了起来，让考生们有序排队，通过检查才进考场。

　　程家三老爷拍了拍程耀的肩膀，小声地对他说：“耀哥儿，里面检查的小吏我都打好了招呼，不会为难你和有福的。好好考，考完了三叔请你吃烤羊肉。”

　　程耀听得直吸口水，高兴的跟他三叔说，他一定好好考，还会考第一名，让他三叔给他备一只肥羊，他到时候可要多吃点。

　　考生队伍排到辰时过半才排到程耀，他赶紧把考篮提给小吏，然后就跟着他进屋脱衣服检查。

　　那个小吏似乎被打过招呼，程耀很轻松的就被检查过关。衣服一脱完，就被喊穿上，篮子里的食物就稍微掰开检查一下，里面的布局都没怎么弄乱。

　　接下来检查的有福的情况也差不多。

　　程耀和孙有福很幸运，他们被分到的考棚离茅房很远。而且粗粗看上去，他们俩的考棚还很结实。俩人互相鼓励完，就往各自的考棚走去。

　　程耀刚把考篮里的东西拿出来摆放好，就听见敲钟禁言。他一抬头就看见他对面坐着的考生，脸挺长的，长得很白，眼睛似乎还是丹凤眼，鼻子也很挺，看上去很是好看。

　　对面的考生见程耀直愣愣的盯着他的脸看，眼睛都不带眨的，遂凶狠的瞪了他一眼，眼不见为净的闭上眼睛，默默等待开考。

　　巳时准时开考。

　　主考官也就是本县县令领着县丞和主簿巡视了一遍考场，也顺道看了一遍考生的长相。旁边的主簿就提醒县令时间到了。

　　只见县令朝他点了点头，就听见主簿大声吩咐衙役们关上了考场大门。

　　县试正式开始。

　　程耀在拿到题目后，一脸惊诧。无他，帖经的部分，居然和之前老祖宗给他的考题大致一样。很惊喜呀有没有！就是不知道有福看到考题时会不会喜出望外。

　　孙有福：不止是喜出望外，简直是高兴的想嗷嗷叫。

　　等第二天和第三天程耀再拿到考题时，尤其是看到他擅长的诗，就像久旱逢甘雨似的，整个人欣喜若狂。对面的考生无意间看到他这么兴奋，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更加专注的答题。

　　三天的县试一晃而过，考场大门大开，考生们纷纷提着自己的考篮出来。有的人木着一脸冷脸；有的人则是仰天长啸；有的是一脸平静；还有的是一脸着急想，似乎是上大号，急匆匆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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