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蛊

作者:白云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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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行


      谢罗依胃口不佳,每样小菜浅尝即止,守在一旁的连翘道:“谢小姐应该再多用些,也不枉费殿下的心意。”

      “这些又不是他做的,何来什么心意?”谢罗依故意地将餐食一推,又指挥侍女拿了软垫靠在床架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连翘。

      “你对你家殿下……”

      她话还没问完,连翘蹭地站起身来,满脸通红,匆匆扔下一句谢小姐好好休息后,就逃也似地跑了。

      谢罗依望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喃喃道:“你家殿下可是让你好好守着我的,你怎么就跑了呢?”

      偌大的王府渐渐安静下来,谢罗依将侍女们都打发出去说自己要休息了,熄了灯假寐了一会差点睡着后,她狠狠地捏了一把自己的伤口,让自己彻底醒来,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趴在窗口看了好一会,这才小心地打开了房门。

      这是一个打探王府的好机会,谁都以为她生病了,自然会放松警惕,趁这个机会将王府摸清了,也便于以后的行动。

      夜风一吹,身上不禁有些凉,她拉紧了衣衫,闪身进了夜黑中。

      自从进了王府后她就开始记路,从大门到她现在住的别院,她很清楚。

      别院在整个王府中线的最末端,西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大有遮天盖日之势,竹林外是矮墙月门,当初透过月门她似乎看到了曲径通幽,池塘回廊,里面应该是花园、雅室,或者还有戏台。

      而东边就不一样了,看上去稀疏平常,但从进出的几个人来看,警惕十足,脚步沉稳,就连端茶倒水的丫鬟都懂得眼观六路,实在是不简单。

      谢罗依想了一下,虽然东边亮着灯,但她没勇气往那跑,万一被捉住了,有口难辩。望了望西边,那里漆黑一片倒是可以试试。

      她出了别院,一路贴着墙根走,绕过假山时撞了一下头,痛得龇牙咧嘴,不过幸好一路都没撞见人。

      钻进月门,整个庭院变得清晰起来,池塘里的睡莲含苞待放,回廊并不平坦,但在回廊里可停下来赏莲逗鱼,倒也有趣。

      回廊对面是一座小亭子,上面摆着圆桌圆凳,夏天吃酒赏月甚是风雅。

      回廊尽头有半壁假山,这假山造得挺高,层层叠叠的太湖石嶙峋怪异。她摸索着绕过假山,整个王府的后院呈现在眼前。

      大片的竹林之中掩藏着两座楼,一高一矮南北对峙着。月光如水,竹影婆娑,谢罗依站在竹林外只觉得阴森可怖。

      就在她犹豫着是否要进去看看时,一只野猫尖叫着从脚边溜过,吓得她差点摔倒,不过一只野猫而已,难道还比连延王宫的虬褫厉害吗?

      谢罗依捂着狂跳不止的心,只感到一阵阵的眩晕,估计病情又反复了。她顾不得自己的身体,深吸一口气继续穿梭在竹林中,向林间的高楼走去,那座楼里亮着灯。

      里面会是谁?难道是澹台成德?

      这可不太妙,趁他没发现之前得想个理由才好。她正琢磨着,突然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叹息,竟然是个女人!

      澹台成德金屋藏娇!

      这个发现让谢罗依既兴奋又紧张,她很想知道这个女人是谁。虽然澹台成德的红颜知己多到众所皆知,但若不搞清楚是哪位红颜,她会睡不着觉的。

      “主子,喝药了。”

      “不喝。”

      “主子,您不能不喝药啊。殿下会担心的。”

      “他今天没来瞧过我。”

      “许是殿下被些事情绊住了。您别担心了,喝了药早点睡,说不定明天一早就能见到殿下了。”

      “小薰,我不想再这么躲躲藏藏了。我想出去。”

      躲在门外的谢罗依好奇心都快爆炸了,她小心翼翼地戳开了窗户纸,坐在桌前的美人拿着小汤勺,低首颦眉,虽侧着身子但却面熟得很,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一旁的侍女小薰捧着药碗皱着眉,郑重地摇了摇头:“主子,外面太危险了,您不能出去。”

      美人一袭乳白色宫装,眉黛轻扫,愁容满面,拉住她道:“那你去帮我把他找来,我太寂寞了,我想见他。”

      “这……”小薰十分为难,“太晚了吧……”

      “不晚,他不会那么早睡的,你快点去!”她推着她,见她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便生气了,“你若不肯去,我就把这药砸了。”

      小薰跺跺脚:“好好好,您别生气了,奴婢去请就是了。”

      谢罗依心道,这可真是个刁蛮的大小姐。见小薰要出来了,她急忙掩进黑暗中,越发好奇澹台成德和她的关系了。

      在草丛中蹲守的谢罗依像一尊石像,冥思苦想这美人到底是谁,想得腿都快麻了。刚想撤退又怕撞上澹台成德,只好苦苦忍着。

      好在总算熬到小薰引着澹台成德过来,她等他们进了屋,便揉着发酸的腿从草丛中出来,猫着身子蹑手蹑脚地靠过去。

      “呦呦!”宫装美人一见到他就扑了上去,红着眼眶拉住他的手道,“你许久不来看我,我以为你出事了。”

      澹台成德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不是跟你说了我有事要离开京都几日嘛。你啊就是心事太重,来,乖乖把药喝了。”

      小薰递上药碗,澹台成德碰了一下便道:“再去热一热。”

      他的细心让躲在窗外的谢罗依咋舌,看他平时对自己凶巴巴的没想到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同是美人怎么差距这么大?看来止境说得没错,澹台成德喜欢这种小鸟依人型的。

      这美人唤他“呦呦”,应该是小名或是绰号。她知道成德是他的字,名是单字忱。

      如此看来,他们应该是早就相识的。突然,她想起一件事,澹台成德年少时的玩伴不是清越郡主吗,莫非就是她?再一次仔细打量了好几番,不禁感叹,怪不得眼熟,原来竟然是她。

      可清越郡主早年就去了南边的光明国和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她疑惑时,里头的美人道:“呦呦,我诈死已过去半年多了,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

      澹台成德道:“现在还不行。清越,你再等等好吗?”

      谢罗依慢慢蹲下身,小心地往外撤,再待下去凶多吉少。她今天可算发现了一个大秘密,澹台成德胆大包天竟然将光明国的妃子拐回家藏着,若是此事让皇帝和光明国知道,怕是要引起两国交战。自己今天的发现若是让澹台成德知道,说不定还会被杀人灭口。

      她越想越心惊,趁着还未被发现就在夜色的掩护下逃回了自己的小院子,瘫倒在床上,冷汗一阵阵地淌,淌得人都快虚脱了。

      脑中一直出现他们亲密的模样,澹台成德果然喜欢清越郡主,为了她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要不要将此发现告诉陛下?她有些犹豫。

      数着漏斗到天明,谢罗依一直没见着澹台成德,问来照顾她的连翘,连翘说他一早就出府了,应该会晚点回来。

      谢罗依心中明白,去永宁寺捞钱的事和修堤的事够他忙一阵的了,至于昨天他说要去宫中请婚旨的事,她倒希望他赶紧忘掉,清越郡主是个大炸弹,说不定哪天就能将大家炸上天。她想了一晚上都没拿定主意,得回家找父亲谢运商量。

      连翘却不让她走,说是澹台成德走时交待过了,要好好照顾她。经过昨晚的担惊受怕她的病情又有了反复,这下让连翘更是有了理由。

      谢罗依暗暗叫苦,只能喝下连翘熬的汤药,昏昏沉沉地睡去。梦里梦到澹台成德在和清越滚床单,谢罗依大叫一声,手舞足蹈,吓得守在一旁的连翘赶忙去摸了摸她的额头,烧得滚烫。

      差了小厮去告诉澹台成德,可澹台成德却没法赶回来。

      他忙了一天,此刻正站在广华殿外候着,暮色中的禁宫有种说不出的阴郁。约莫等了半柱香的功夫,內侍才将他请进去,一边请一边向他解释,陛下正在批奏章,因吩咐了不准打扰,这才让殿下等了那么久云云。

      澹台成德微笑着谦逊地表示这是臣子的本分,那温和顺从看上去人畜无害。

      皇帝澹台上寻见他进来请安显得十分高兴,命人奉茶,拉着他的手坐下:“七弟好久没进宫了,最近可好?”

      澹台成德恭敬地答道:“有皇兄庇佑,臣弟一切皆好。”

      皇帝点头道:“听说最近你不在府中?”

      澹台成德道:“臣弟一直都在啊,除了去堤岸就在府中养病了。”

      皇帝道:“哦?怎么病了?”

      澹台成德道:“还不是给桓让气的。”

      皇帝笑道:“朕听说了,你常招他去王府。”

      桓让不过是个小小的五品官员,虽不是什么要员,但不知避嫌地与皇室宗亲频繁接触,就是在挑战皇帝的底线。澹台成德也是胆大,在众多兄弟被除的当口,他这么做相当于找死。

      不过澹台成德倒是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往靠垫上一摊,松散地道:“这都是以前的事了,再说了哪是臣弟招他的呀,是他自己找来的。每次来都要把臣弟训一顿,不就是当过臣弟几天的老师吗,瞧把他给能耐的。不管臣弟怎么轰他都不走,皮可真厚。”

      “哦?”皇帝抿了口茶,“他为何要训你?”

      “皇兄还记得惠川之战吧?”

      皇帝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澹台成德开始大吐苦水:“当年惠川之战何等惨烈,臣弟差点都没命回来,父皇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派了那时候还是中州别驾的桓让来驰援臣弟。那家伙一直自视甚高,看臣弟不顺眼,在军中就与臣弟不对付,好歹在上天庇佑下磕磕碰碰得胜回朝,这家伙竟还参了一本,说臣弟杀降?皇兄你也知道,臣弟当年还小,硬被逼上战场吓都吓死了,哪还能面对这种血腥场面?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明明是他联合军中几员大将这么做的,非将这屎盆子扣臣弟头上。”

      皇帝微笑道:“朕记得,当年还是朕和邹相为你求情的。”

      澹台成德拍掌附和:“就是。前段时间这个桓让隔三差五来臣弟府上,说要为惠川那些贱民讨说法,说臣弟仗着当年的功劳在惠川倾轧土地,奴隶边民,说白了就是臣弟抢了他的土地,他不乐意了,就上门来讨银子了。臣弟若不给,他就蹭吃蹭喝,还说要住臣弟府上了。皇兄,你得为臣弟做主!”

      皇帝哈哈大笑,指着他笑了半天才道:“这个桓让是出了名的节俭,你若真抢了他的地,就还他,不也省些麻烦。”

      澹台成德摇了摇头,面对皇帝的开怀大笑他欲哭无泪:“臣弟本也不想与他纠缠,可臣弟发现这厮暗中给臣弟上眼药!这才逼得臣弟不得不来皇兄这儿,请皇兄做主的。”

      皇帝笑意未断:“那你说说看,这厮怎么你了?”

      “他派人暗杀臣弟!”澹台成德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皇帝的笑意戛然而止:“这话可不能胡乱说。”

      “真的!”澹台成德有些急了,像是怕皇帝不信一般,“前几天臣弟去京郊田庄看看,回来途中在黑子山附近就被山匪劫了,那些山匪各个了得,里面还有一个少年人,说臣弟鱼肉惠川百姓,差点杀死臣弟!”

      他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可怜兮兮的目光盯着皇帝,而皇帝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胡闹。”皇帝略带宠溺地,顿了片刻后才道,“无凭无据怎么能污蔑朝廷命官呢。”

      皇帝这话也不知是在说他还是那个少年人。

      “臣弟没有污蔑他!”澹台成德却不管不顾,像是没听懂一样,瞪着一双无辜的双眼,“这老贼见臣弟不肯给钱,恼羞成怒派人刺杀,明的不成就玩暗的。皇兄,你要是不管管,臣弟只能为保命住进宫里来了。”

      说到最后,可怜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装成一副毫无城府的样子,就是要让皇帝知道,在当年的惠川之战中,自己毫无寸土之功不说,说不定还有贪污杀降的麻烦。一个劣迹斑斑的人,会减少皇帝和群臣不必要的猜忌。

      将遇刺的幕后主使安在桓让头上,神不知鬼不觉,若是有所怀疑还可以派人去黑子山对峙,只要去了黑子山,厉观侯剿匪不利及他身后的势力就能浮出水面,朝中各方势力还不得蠢蠢欲动?等他们搅乱了这场浑水,他才有机会摸鱼。

      再退一步,就算不听他的,听信了黑子山的说法,揪出所谓的幕后黑手邹进。被冤枉的两朝元老邹进和他的支持者们还不和黑子山及黑子山背后的势力拼个鱼死网破?

      所以无论怎么算,他澹台成德都是划算的,只要抱着臂膀煮着茶,坐山观虎斗就行。

      “越发胡闹了。”皇帝笑骂了一句,“你好好在自个府里待着,朕会提醒他不要太过分的。”

      这句话看上去是在说桓让,实际上,澹台成德明白皇帝是在提醒自己。

      “臣弟知道,皇兄最疼臣弟了。”他越来越没心没肺了,嘻嘻地笑着。

      兄弟俩又随意地聊了些闲话,直到皇帝说天色不早宫门该下钥了,澹台成德的话头才被刹住。他起身告退,突然又转身道:“皇兄,臣弟想请个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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