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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道阻且长
容成当晚自然是没有得逞的。
两人都是早已筋疲力尽,倒头就睡的情况了,哪里还有心思做其他的事情,何况还都喝了那么多酒,干的起来才怪。
可见酒后乱性这事毫不科学。
早晨陶昱一睁眼,就对上容成那一张人神共愤的脸——并无夸他的意思,而是真的叫人看了生愤——但陶昱一觉睡得舒服,浑身都懒洋洋的,所以也就继续窝在他身边,没有挪动。
直到见容成有转醒的迹象,陶昱才忙不迭翻身下床。
他身上只套着浴袍,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也没见着自己的衣物。昨晚是他先进的浴室洗澡,出来一沾床就睡着了,连湿发都是容成替他吹干的,根本不记得自己将脱下的衣物扔在了哪里。
容成睡眼惺忪地追出来,把人收拢入怀,轻声解释道:“我昨晚叫人把衣服都拿去清洗了,待会儿就送上来,你稍微等等再穿,好么?”
“知道了。”陶昱应答得淡然。
大清早的,气氛惬意,谁舍得对一张俊脸说重话呢。
客房服务将早餐和洗净的衣物一齐送了来,陶昱坚持将着装收拾整齐了才出来用餐,严谨的发型,光洁的额头,修身的衬衣,笔直的西裤,是陶总监在人前一贯的形象。
他暂时未穿外套,看在容成眼里颇感稀奇,故意戏谑他:“同我吃个早餐而已,你这么正式作甚,竟这样看重我?”
“那可不,”陶昱呛道,“谁叫您是容氏的小少爷呢!”
“怎么不说我还是陶总监的小情人呢?”
容成深知此事没那么容易翻篇,不求陶昱能够立即释怀,只要他还愿意与自己来往,近身上位,早晚的事。容小少爷心里想得美,一口牛奶喝在嘴里都是甜的。
陶昱只觉得他这样颇讨人厌,不愿加以理会。
容成托腮看着面前的人细嚼慢咽,斯文至极,心中欢喜愈盛,横生了歹意。他装模作样地踱步到陶昱身后,俯身到人耳边吹气。陶昱怕痒,耳朵尤其,被他这样轻轻挑逗一下,激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简直!”陶昱强忍摔筷子的冲动,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我都消停一晚上了……”容成换到另外一边去,继续捉弄。
陶昱咬牙:“你还委屈上了?”
他语气一变,容成立即不再妄动,直起身子,把两只手搭在对方的双肩上,轻轻地揉捏着:“我不敢委屈,本就是我有错在先,只求您大人有大量……”
“想得美!”陶昱放下食具,起身捞起外套,就要朝门口去,又转头对他说到:“往后不要再提这回事,也莫再支使什么秘书助理的来寻我了,人前好歹还是要些脸面的。”
他这话说的十分冷漠,好似往日的恩恩爱爱轻易就能化作云烟一样。
容成自然不肯:“你说断就断?拔/屌/无情,你这是在玩弄我的身体和我的感情!”
“到底是谁在玩弄谁,容小少爷?”陶昱声线微抖,“还拔/屌/无情,说的好像是我插的你似的!”他这句荤话来得陡,完全不符合平日得体的形象,把人惊了一愣。
容成恳切道:“我是不知这件事有哪里不妥,惹得你生出这么大的气。诚然,一开始我确实说了谎,这是我不对,你可以惩罚我,但我绝不接受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此结束。”
“我们什么关系?”陶昱神色淡然。
“我们……”容成这时却哑口无言。
“我们什么关系?容小少爷,我们有什么关系都是因为你起先撒的谎,现在你的谎话被揭穿了,你还想要什么关系?您是缺这两分钱,还是缺个逗弄的玩物?”陶昱说完,把人抛在身后,摔门而出。
这事,的确是先撩者错。
想人陶昱清清白白二十余年,气性傲得只差没上了天,头一回沾染情爱之事,就碰上容成这么个弄虚作假的家伙,自尊和贞操都被糟蹋了,怎能不恼,不恼得将他千刀万剐都算好了。
容成此刻只恨不该因一时玩心去撩拨人,不该趁人酒醉将人吃干抹净,不该事后心虚顺水推舟撒下谎话,更不该拖拖拉拉不肯坦白以致今日不可弥补之错。
这下可好,负荆请罪只怕都是不够的。
容成将来龙去脉反复琢磨了一通,不禁将自己比作了坑蒙拐骗、强抢良男的坏人,越觉自己十恶不赦。不过若是换作一般人被这样戏弄,凭他的美色和家世,凭这些甜言蜜语,只会更死心塌地、飞蛾扑火的,哪有陶昱这么铁石心肠。
偏偏容成还就是对人家这一副铁石心肠欲罢不能。
人,有时就是贱。
容小少爷将闷酒一杯一杯地灌,秦彦华这个多年好友都劝不得,眼看着他扑在桌上说胡话:“又不是存心骗他,怎么就这么不肯饶人……明明是你误会在先的,我不过借势而下……”
难得清醒了,也要抱着秦彦华嚎哭一通,可怜得似一个弃妇。
“这个/定/时/炸/弹,早晚都是要爆的,”秦彦华无奈地哄他,“这样断了也好,不然你要想翻身上位,还不知得何年何月。”
“好个捶捶,以前至少还拥有他的身体,现在连小手都不乐意让我摸了,呜……”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结束原先的关系,怎么开始新的关系呢!”
“那你倒是告诉我现在怎么开始?”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秦彦华自知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绞尽脑汁为他支招:“你俩一个公司的,要想正式追他还不简单,糖衣炮弹十八式,威逼利诱十九招,再不济,求你家老爷子和大哥替你提亲去!”
容成下意识欲反驳,仔细一想,又顿如醍醐灌顶,连连夸他深知灼见、足智多谋。
于是翌日,陶总监就收到了999朵火红的“萨曼莎”玫瑰花。
艳丽的深红色花朵和亮紫色的包装将陶昱清冷高傲的俊脸衬得喜庆十足,围观群众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叫人颇难为情,恨不能当场打个地缝钻进去。
即便难堪至此,陶昱还是在快递员坚毅的目光下,签收了这一坨大红大紫的俗物,将它搁置在办公室正中央的空台桌上。
“陶总监,这是谁送的呀?”艾米身负众人所托前来打探八卦。
陶昱在花朵中摸索出一张贺卡,上头龙飞凤舞地写着:谨以此花献与我的挚爱——真爱当相守,真情永流传。这样奇离古怪的话,在他的认知中再没有第二个人说得出来。
陶昱赶在艾米瞻仰到这句话之前,将贺卡揣进了西服的内侧口袋,将艾米的探寻的脑袋拨开,吩咐道:“你将这花拿下去与同事们分一分吧,每人桌上都放几支,只当愉悦大家的心情。”
“这样好吗?不是您爱人送的花吗?”
陶昱不知怎么回答,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摆摆手:“没有的事,分下去吧,这花这么好看,别浪费了。”
“好的!”
众人分了花,整个办公室都洋溢起浪漫的气息,芬芳香甜。
陶昱只留了一朵,用一个修长的玻璃杯盛上水插起来,放在了自己办公室的桌上,为沉闷的空间添了一抹亮丽的色彩。
自古美人皆爱花,果无例外。
陶昱正打量着花朵面上的绒光和卷边,手机收到一条短讯:在吗,谈个恋爱?
便是个未知号码,陶昱也能猜到这是谁,冷漠回复:丑拒。
容成刚收到花儿被签收的消息,就迫不及待地觍脸求爱来了,纵然被冷了一句,他的心情依旧十分欢快,继续骚扰对方:收了我的玫瑰,就要做我的人!
容成等到抓耳挠腮,才终于再收到回复,密密麻麻的文字占满了屏幕,字里行间透露出言者高傲的态度和渊博的学识,一句话总结就是——此花并非传统玫瑰,而是切花月季。
糖衣炮弹第一式——献花——以容小少爷的才疏学浅而凋零。
继而是第二式——情书——以容小少爷的三个错别字、四个语法错误及五处标点符号使用不当而落败;第三式——炫富——以容小少爷靠爹赏饭寄人篱下、陶总监自食其力独当一面,两人势不均力不敌而告罄……然而容成毫不气馁,反倒愈挫愈勇、踌躇满志。
策划部的办公室日复一日缭绕着花香,咬文嚼字的情书、情信漫天飞舞,价值千金的钻石、金表弃掷逦迤,容成后来更是肆无忌惮直接安排秘书私访,昨是糕点巧克力,今是爱心小便当,明不知道又该是什么花样了。
纵是陶昱这样老练沉稳的人,也招架不住这样狂轰滥炸的攻势。
最主要的还是觉得丢人,社内七嘴八舌、津津乐道,流言蜚语一时盛行,好听的、不好听的,统统落到了陶昱的耳朵里。
陶昱最终被逼得极了,上陈人事部,请休年假,连带从前落下的大大小小的假期,一口气申请了半个月,这还是在上司王总百般劝导之后,退让一步缩短了的时间,否则若是按他的脾气,合该直接停工二十来天。
容成以为自己一腔热血感天动地,谁知竟适得其反了。
糖衣炮弹,到底还是炮弹,都快把人轰走了。
呜呼哀哉!
心上人不在社内,容小少爷相思成疾,整日如坐针毡,一丝工作的激情都无。左思右想,他还是决意拨打陶昱的私人电话,一阵漫长的等待过后,他才终于听见思念多日的声嗓。
“喂……”
容成一听这慵懒的调子,就知道对面的人还在困觉。假期赖床是素以老成持重闻名的陶总监少有的放纵的习惯。
“宝贝儿,还没起床么?”容成心神荡漾。
陶昱起初有些恍惚,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接了泼皮无赖的电话,厌烦地问道:“你又要做什么了?”
“我想你,”容小少爷媚眼如丝,可惜那人看不见,“想你想得食不甘味、寝不能安……”
“那就把盐放重些,再加两片安眠药!”陶昱由此结束了通话。
容成尚捧着手机恋恋不舍,眉目似水,柔情缱绻,好像对方说的是什么了不得的情话一样,痴得可怜又可爱。
溯回伊人,道阻且长。
路漫漫其修远兮,容小少爷将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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