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黄粱梦

　　在我的漫漫妖生中，也曾想过，我与他的再次相遇会是在茶馆，在灯会等等不失优雅热闹的场景，我带着释然的微笑然后和他打个招呼，说一句好久不见，你过的如何之类来体现我的种种洒脱。然而事实证明，某些美好的想法，只能被现实的变化打得措手不及。此时那个我想了很久的人，正躺在我的床上，一双清冷的眸子正如多少年前那样静静地看着我，红色的袖角从床沿处垂下，不时滴落几滴鲜血。我爱这双眼睛，看一眼，就会让人陷入深渊，让我心中名为爱的兽挣脱那条本就脆弱的锁链。“黄粱，你还是老样子。”熟悉的声音依旧带着记忆里的清冷，瞧，就算是多年以后这般尴尬的重逢，他也能如此云淡风轻。
　　“你老了。”我看着他眼角的细纹，笑了。
　　在仇恨中活得久了，自然也会向往爱的。而我想，我却是在爱里面向往着仇恨，期待着他在痛苦的深渊里挣扎。
　　“是的，我老了，哪怕是嗜血的禁术，也抵御不了时间和人类的躯体。”
　　“可是她还是一样的年轻貌美。”不够，还不够，再悲伤点，再痛苦点，“你瞧，你的手却已经布满皱纹，真是恶心，你的身上充满着死亡的腐烂气味。”
　　“帮我。”
　　“没办法。我的心脏带了我的一部分妖力，而她吃了我的心脏，作为维持生命的力量。此后，她的容颜不老，哪怕是死，也会保持的肉身不腐，红颜依旧。”
　　我记得那美丽的容颜，或许在2、30岁，美丽的容颜会引来艳羡，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7、80的年纪留着20几岁的美丽，足以引来人们的恐惧与疏远。她对他的爱，就会在那一张张恐惧疏远的脸里消磨，在面对镜中自己年轻的面容里变为憎恨。
　　有人说过，世上最可怕的不是眼前的刑法，而是那无爱的未来。这，就是他挖心的报应。因果轮回，受命于天，妄图超越生死之人，必将受到天谴。
　　他眼底的绝望与痛苦慢慢扩散，红棕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我的脸，狰狞而又疯狂。我任由自己发泄，毫不顾忌地散发着自己最大的恶意，展现最丑陋的自己。
　　我以为，他会质问我，再不济也会死心，可是他没有，他只是看着安静地看着我，一开始的痛苦散去，又变成一片平静。
　　“现在心里舒服了吗？既然冷静下来就告诉要怎么做。”他一脸的笃定，苍白的唇角露出一抹微笑。
　　“……”不可否认，他太了解我了。恶意的情绪就像火山里的岩浆，喷发过后只剩下一阵一阵无力感。
　　到了最后，我还是让小桃花带着他离开了。小桃花从我的心血中诞生，自然也能吸取t心脏里的同属一脉的妖力。
　　妥协，在谈判中，一定是溃不成军的第一步。面对他，我一直在妥协，在惊鸿的初见里，在不羁的少年里，在血色织染的锦绣里。我与他的相遇即是结局，从此以后，山高水长，路途遥远，这一次，是真正的分道扬镳。
　　我记得他被我用木棒敲昏时眼底的震惊与释然，他在震惊什么？是我居然对他下手还是不用法力直接选择肉搏？又问自己，他在释然着什么？是终于放下的轻松吗？给不了陪伴，就走吧，头也不要回。山高路长，真的没有必要告别。我依旧还是任性的，道别不需要体面，身边人一个个地走，一遍遍地，重生。这就是人生，无论人与妖。我清清楚楚的知道，有一个人，他曾让你对明天有期待，却完全没有出现在你的明天里。
　　用道理打败感情，去赢一场不对等、不公平的仗。
　　然后，用眼角的泪，来庆祝胜利。难过得比谁都要隐忍。
　　天边的日出以窥见一斑，见证着最后的告别，这一夜，这一生，庄周梦蝶，黄粱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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