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御赐林夫人

　　白夫人虽知林府家底厚，又是公府与二品大员结亲，圣旨赐婚，只要林海不犯昏，知道皇上究竟为何赐婚，林家送来的聘礼必不会薄了，却也没想到会如此丰厚。

　　且因扬州到京城路远，所以聘礼中应有的猪羊等都是用金子打的实心小猪小羊，又有一对与真雁一般大的纯金大雁。

　　再见林平两口子行事很是端庄得体，知是林家得用的管家娘子，白夫人心内更满意几分。

　　白夫人令林平两口子坐了，上茶上点心，叙些一路辛苦。到底两家从前没什么交情，除婚事相关外，白夫人只问些客套话。

　　因问林家来人衣食住行等可都安排好了，林平家的忙笑道：“劳烦夫人还挂心这些。夫人请放心，林家在京中的旧宅已经收拾好了，这些日子我们都住旧宅里，贵府上若有什么吩咐的，只管叫我们。”便说了林家旧宅在哪条街上。

　　白夫人便将苏文皎在宫中给林黛玉请了太医的事说了：“这丫头是我们和她姐姐惯坏了，从小就主意大，你们哪日回去，给如海带一声儿，别怪她多事就是了。”

　　林海已是苏家的准女婿，白夫人便以表字称呼。

　　林平家的吃了一惊，忙起身道谢。

　　再寒暄两句，白夫人便将人送了出去。

　　承恩公府早将女方的回礼打点好了交给林家来人，回礼中还有苏文皎亲手给林海做的一身衣裳并鞋袜子荷包扇套等，是最要紧的。

　　林平家的回到下处，先把女方回礼认真归档收好，再将自家老爷给姑娘带的东西理好了，又预备明日去贾府的礼。

　　林平两口子此来，除最要紧的送聘礼一事外，还有几桩事，第二紧要的便是去荣国公府看看家中姑娘，还要送信与林海在京中旧时的同僚等，时间也十分紧凑。

　　因此，当夜饱睡一晚，第二日，林平与林平家的便早早带了东西，叩上贾府的门。

　　黛玉昨日便得知自家船只到了京城，一夜不曾好睡，就等着今日家中人来。

　　见到林平家的与同行的三个仆妇，她不禁落泪，忙站起来唤：“许嬷嬷。”

　　原来林平家的便是林海乳娘的女儿，嫁给林海身边的常随，又一路成了大管家娘子。

　　黛玉幼时常在贾敏处见许嬷嬷，贾敏与许嬷嬷主仆相得，许嬷嬷也十分疼爱黛玉。

　　与姑娘一别半载有余，许嬷嬷甚是挂念。她给贾母叩头请安，起身后便拉了黛玉的手，细细打量。

　　见姑娘身量高了些，相较在家中时面色也红润了，许嬷嬷把心放下一半，眼眶有些湿，笑道：“可见是京城的水土养人，大半年没见，姑娘长高了不少，人也比在家中更漂亮了。”

　　贾敏在世时，林贾两家时时往来，贾母也见过许嬷嬷，知她是林家第一得用的管事娘子。

　　想到林家此次来人是给苏家送聘礼，才一日的功夫，全京城都传遍了，林府聘礼十分丰厚，贾母不禁想起贾敏当年出阁成婚，也是聘礼极厚，出嫁时十里红妆，湿了眼眶。

　　她拿帕子擦擦眼角，笑说：“什么养人不养人，是玉儿本就好，不拘在哪都埋没不了她。孩子长大了一岁，自然不一样了。”便问许嬷嬷：“这一路过来可还好？路上有没有什么事？”一面又赐座。

　　许嬷嬷等告了坐回话。

　　两家还算亲家，但因林海要娶新妻，说起话自然比往日顾忌多了。

　　贾母察觉林家仆妇们的态度，心下更是黯然。

　　把客套话说完了，许嬷嬷便笑道：“我们老爷十分挂念姑娘，容小的看看姑娘住的地方儿，回去也好学给老爷听。”

　　贾母面色一点不变，笑道：“这也是应该的。去年黛玉才来，冬天不好收拾屋子，和我住在碧纱橱里，开春挪了屋子，就住在那边的厢房。玉儿，你自己带嬷嬷去吧。”

　　黛玉起身应了，心里也知这是许嬷嬷有话和自己私下说，或许是父亲带了什么话。

　　来至黛玉屋中，许嬷嬷把眼一扫，见三间厢房收拾得十分齐整，一应家具摆设玩器等看得出都是用了心的，有几件东西一看便是贾母积年的体己，帐幔被褥都是上好料子做的，一色儿□□成新，显然是用过一段时间，不是紧急换上簇新的糊弄人的。

　　知黛玉在贾家吃穿住行上没受什么亏待，许嬷嬷心内点头。

　　进了房内，鹦哥忙搬来绣凳给许嬷嬷坐了，又上茶水。

　　许嬷嬷坐下，拉着黛玉的手，笑问鹦哥：“多谢。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鹦哥忙笑回：“我原是老太太身边的，老太太给起的名字叫鹦哥。”

　　许嬷嬷笑道：“真好人物，不愧是老太太调理出来的人。”又问：“我见那边厢房里边也是人来人往，不知是府里哪一位姑娘也和老太太同住？”

　　鹦哥回：“东厢房里住的是宝二爷。”

　　许嬷嬷便笑问：“这位‘宝二爷’就是衔玉而生的那位？我记着是比我们姑娘大上一岁的。”

　　鹦哥回：“正是。”

　　许嬷嬷便笑道：“我和我们姑娘说说话，请姑娘暂去歇歇吧。”

　　鹦哥便知机退下了。

　　待鹦哥等贾家丫鬟仆妇都下去了，许嬷嬷才问黛玉：“姑娘，这位宝二爷八岁了，竟一直住在后宅里不成？”

　　黛玉垂眸：“外祖母与舅母一向溺爱宝玉。”

　　许嬷嬷叹口气：“姑娘，不是我背后说人长短。八岁也不小了。若是他家中亲姊妹也还罢了，姑娘与他是姑舅姊妹，‘男女七岁不同席’，若一直如此，传出去他这么大了还在内帷住着，不是坏了姑娘的名声吗？”

　　黛玉垂头不语。

　　她客居京里，一应衣食住行都该听外祖母的。外祖母疼她，也疼宝玉，定要把宝玉和她都养在身边，她怎好和外祖母张口，说她不欲与宝玉同居一院？

　　去岁才到京中那日，二舅母便叮嘱她少沾惹宝玉。她自然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宝玉到了这个年岁，已该挪出后院，不与姊妹们一处，只是这些哪里由得她？
　　宝玉不搬出去，她又能住去哪儿呢？

　　黛玉如此，许嬷嬷心疼得了不得。

　　她将黛玉搂在怀里：“姑娘，老爷令我问姑娘的意思：姑娘若愿意在这里和外祖母住着，就留下，不必顾别的，若想回家，就和苏二姑娘一起回扬州，如此一路作伴既便宜，也好让姑娘先和苏二姑娘相处几日，彼此先熟悉了，日后才好相处。”

　　黛玉抬起头。

　　许嬷嬷继续说：“老爷说，原本将姑娘送来京里，是因没有续娶之意，恐姑娘无人教养，又无姊妹兄弟扶持，故请贾家老太太代为抚养，等姑娘大了，说起前程教养也好看。如今圣上赐婚，姑娘有了人教养，回家也不怕了。不过老爷也怕姑娘受委屈，所以特命我告诉姑娘，姑娘想在哪一处都可，全凭姑娘的心愿。”

　　许嬷嬷叹道：“本来我私心是想劝姑娘留下。说句不好听的，新夫人再好，也不是姑娘的亲娘。”

　　黛玉嘴唇微动。

　　但还没等她张口，许嬷嬷又道：“只是来了这半日，我又觉得姑娘还是回去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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