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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右岸,却发现与左岸布置相似,并无多少不同,便连那株同心梅树也栽得一样。
二人大致一览,便自右岸回去了廊中。
薛韶进去积玉轩内择了个白瓷瓶,出来时摆在榉木桌一角,继而拂衣坐下,抬手将袖中梅枝取出,插了进去。
姜越看他动作,自一旁炉上吊着的酒罐里打了几勺酒将壶装满,复提壶斟酒,为他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她将薛韶那杯推至他面前,道:“大人既是往年都在此处过的除夕,想必对梅林之景十分熟稔。我方才见宝似的折了这同心梅的花枝,大人定是在笑话我吧。”
薛韶捏起酒盏,觉得有些烫手,便又将它搁回桌上。
“怎会笑你。”
他看着桌角梅花,唇边浮起一丝笑。
“你有心折花赠我,还赋了那样好的意头,我谢你尚嫌不足,岂会笑话你。”
“大人喜欢便好。”
姜越却不嫌酒盏烫手,托在手中细细吹温,浅浅抿了一口。
“大人不饮么?酒不宜冷,需趁热吃才是。”
她劝了一杯。
薛韶摇头,“不急,搁会无妨。”
二人之间重又静下来。飞雪渐急,冬风亦凛,幸而身边熏笼里炭烧得够旺,纵是风凛雪寒,似也只作了提神之用。
“说起来,我还不知你真正名姓。你既自杭州入京,想来也不会用本名。你化名江月,却不知本名叫什么。”
几句话又将姜越带回交织着仇恨的现实,她看向薛韶,眼神惊疑不定。
“你不必紧张,这话没有你想的那样复杂。无论先前你我有过怎样的不快,今夜便是今夜,过往如何,统统与今夜无关。”
他摩挲着酒盏,觉得温度正好,隔着杯身便能感到些许熨帖暖意,便端起来缓慢饮下一口。
他细细品过那酒的甘甜,再开口时,声音是温和的:
“我只是想知道你叫什么,你告诉我,可否?”
姜越本是心中警铃大作,如今看他这样温和,又觉得他不似作伪。
毕竟他也没有必要故意欺她,他若有心发落,也不会留她至今。
或许正是如他所言,“今夜”便是“今夜”,同以往都不一样,那么无论今夜里说出什么样的话,便都是情有可原的。
不过是两个人一起凑热闹,随意聊些事罢了。虽说这“随意”让人心里有些刺,可到底不是故意。
又或许就是故意——
便连他自己都这样说,他是想知道她的名字。
其实告诉他也并无不可。
姜越这样想着,于是便告诉了他:“说起我本名,其实是一样的叫法,也唤作姜越。姓么,大人自是知晓,区别只在一个名上。我本名中的越,是吴越的越,一取母亲籍贯之意,二也取到来之意。越者,至也。爹取这个名字,便是意味我来到了姜家。”
薛韶听罢了然。
“原是这个越字,确是选的好意头。”
他微微一笑,神情舒展,“谢你愿意告诉我。”
“原本以为你会拒绝,如今看来,倒是把你想的小气了。”
姜越但笑不语,提壶又为自己续上一杯,托起酒盏吹了吹浮起的水汽,这才隔着氤氲白雾对他道:“大人多心了。名字而已,并不值得遮掩。况且大人若是想知道,自有千百种法子。如今不过是通过我的口知道的罢了。”
薛韶挑眉,并不计较。
“你若愿意这么想也无不可。”
他将这话题揭过,忽地心头一动,冒上一个念头。
“你既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便也告诉你我另一个名字可好?”
不待姜越回答,他便已自顾说道:“我表字朗清。离京之前,父亲为我定了此字,便是要我立君子之风,襟怀朗阔,而本心清澄。虽则我一路行来辜负他厚望久矣,然此寄语,却是始终铭记不忘。”
他自嘲一笑,似是觉得自己当真与这表字初心渐行渐远,好不荒唐。
或许一切,便是从姜家那夜始。
他垂眸掩下情绪,将那半杯残酒往口中一送,冷酒入喉,冰得他放杯的动作一顿。
姜越只是默不作声为他续了一杯暖酒。
“冷酒伤身,大人还是饮热的好。”
她低声劝道。
薛韶无言,仍是用手摩挲着杯壁。
姜越坐回原来位置,边从罐里舀酒边道:“大人不必觉得自责。我来京城,听到的都是称赞大人的好话。或许大人觉得自身有诸多不足,可在旁人眼里,大人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是么?”
他抬眼看她,眼神带着极少见的迷惘。
“是的。”姜越笑着肯定,“所以大人莫要再自责了。酒也趁热饮了吧,待会冷了,喝下去要难受的。”
他看着她的笑,觉得心中有某处愧悔正在被一双故人的手轻柔抚平。
他端起酒盏,伸臂举至二人中间。
“敬你。”
“我也敬大人。”
姜越举杯同他一碰,以袖掩过,仰首饮下,竟觉得这样有些莫名的豪气。
一杯饮罢,两人同时亮了亮杯底,示意饮干。
薛韶面上挂回些笑意,道:“既告诉了你表字,你以后便这样唤我可好?”
姜越想了想,终是摇头。
“这太不合规矩。我与大人尊卑有别,岂能以表字称之。”
“非是尊卑上下,只当是朋友之间。”
薛韶有些感伤,眉间覆上一股怅然之意,再出口的话也带着叹息:
“便是这样,也不行么?”
姜越一时答不上话来。
不行么?
自她与他初识起,他便总是孤身一人,如今却对她说是朋友之间。
不行么?
姜越心底一热,不知从哪冒出一股莫名的勇气,她握了握拳,试探唤道:
“朗清?”
仿佛某种咒语一般,她看见薛韶眉间怅色瞬时为之一洗,整张脸一下生动起来,似雨后的春山,无一处不清润而鲜活。
心跳蓦地就快起来。
“我知交甚少,能这样唤我的,实则没有几人。”
薛韶唇角衔着抹淡笑,说不上是悲是喜,可眼神却是温润且柔和的。
“你这样叫我,我很欢喜。”
姜越却难被这样温暖的字句感动,听了只觉酸涩。
这许多年若都是一个人,该有多难过呢?
她不敢深想,忙又为自己斟了杯酒,想要借酒压去心中的酸涩。
那边薛韶却在沉吟,指尖在桌上敲过几回,他声音极轻地唤道:
“阿越?”
姜越倒酒的手一松,酒液偏离开去,留下一圈水渍。她疑是自己听错,错愕地望向薛韶。却见薛韶面带迟疑,眼神中夹杂着几分不确定,出口的话显得慎之又慎:
“我可否这样唤你?”他追问。
姜越的心颤了颤。
她如何能拒绝。
如何能。
姜越放下酒壶,用手擦去桌上酒渍,抬起头时,脸上带了清浅笑意。
她举杯敬他,“朋友之请,岂敢不应。”
薛韶展眉而笑,亦为自己斟上一杯,与她一碰。
“干。”
“干。”
二人相对饮尽。
后来他们一直对坐相谈,从古到今聊了许多。熏笼里的炭加了几度,壶中的酒也已续过几回。
遥遥听见新年的钟响,府中下人来报,说是新岁已至,该点爆竹了。
他与她相视一笑。
姜越率先举过酒杯,大声道:
“新年好啊。”
薛韶笑着回敬。
“新年好。”
斑斓的焰火升上了天,火树银花,映得夜空朗朗,像落了一场缤纷星雨。
她与他在这样的光辉里道别。
姜越起身,提着灯笼盈盈一笑。
“明年见。”
他亦笑着同她拜别。
“明年见。”
二人分道而去,唯余下炮仗红皮嵌在晶莹雪地,炸开一地喜气洋洋。
回程路上,姜越悠悠想道——
若是苍天见许,她当真愿同他度过一个又一个来年。
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
岁岁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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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感觉想写的情节都写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逻辑通顺没有【狗头】
ps:原来存稿发完就是这样一种裸奔的感觉hhh总算感受到了。不知道后面还写不得得动噢,瘫。
写文真是个体力活。
所以以后还是动脑吧……动脑比动手轻松多了,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