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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你不必害怕死亡,亲爱的。
你听我讲,每个人都将有那么一天,我只是比旁人多了几分期待。
为什么呀?
我给你讲讲吧。
冬日的第一抹阳光洒向了大地,白雪闪烁着耀眼的光,树梢上站着几只不愿离去的灰斑雀,叽叽喳喳的相互祝贺着阳光的照耀。
我怎么知道它们是在相互祝贺?那并不重要,嘿!好吧,你要是也经历了那场暴风雪,你就知道为什么我会知道他们在相互祝贺了。
我说真的,那场雪是真的大啊!风雪肆虐的时候,我只能窝在家里,听着门窗剧烈摇晃的声音,在心里默默祈祷上帝能怜惜我,不要让门窗被风拆下来。
你什么也做不了,你也什么都不想做。只能静静地等待阳光驱散黑暗和风雪,我简直要以为我撑不过那个冬天了。
好在,你看看现在的我,就知道我成功撑过去了。
当风暴过后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玻璃照进黑暗的房间里的时候,我还在睡觉。
那几只灰斑雀一直在叫,其中有一只……额,我是说或许是两只,总之有那么一两只停在了我的窗台上,哒哒哒的啄着我的窗户,它在叫我起床嘞。
我怎么知道?你人小小的,到底哪来那么多问题。再说了,那几只灰斑雀机灵着呢,你怎么知道不是在叫我起床呢?
我当然没起咯,我叫你起床的时候,你不也不愿意嘛。
好啦好啦!听我讲听我讲,别再打断我了。
唔……我讲到哪儿了?
哦,对了,那几只灰斑雀在叫我起床,可我不想起,太冷了,我生了病,整个人像泡在冰窖里一样,我病的很重……
我那时以为我快死了,我有些渴了,可我不愿意也不能从床上起来。然后大概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有那么久吧,大概?我听到了敲门声,我不想动,也懒得去开门。
嘿!谁会在暴风雪后来找我呀!
我才不给他开门!
然而我却听到了开门声,当时我是一个人在家的,我必须得说明,我是一个人住的,没有父母,也没有朋友。
接着响起了哒哒哒的脚步声,我仍躺在床上,我病的快死了……
你说他是小偷?哈!好吧好吧,随你怎么想。
可他不是小偷。
好了好了,听我讲,宝贝儿。
一个奇怪的人,我那时想。穿着黑色的斗篷,大大的黑色兜帽挡住了他的脸,我只能看见他尖尖的、有些苍白的下巴,唔,手里还握着把镰刀。
我当时对他视而不见,我不想理会一个闲着没事装死神吓唬我的陌生人。
你问我害不害怕?好吧,我承认,我是害怕的。可那又怎样,你没办法要求一个虚弱的病人去驱赶闯进她家里的陌生人。
他径直走向我,低头直直的看着我。
我没办法装作看不见他了,只能开口“你是要偷东西吗?说实在的,你看看我的房间,我没钱…”我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沙哑的像是用砂纸磨过一样,面对着他,我竟生出了几分羞怯。
当然会不好意思,我是个正常的女孩,面对陌生的男性当然会觉得不好意思。
你别再笑了,安静下来,请继续听我讲。
他开口说话了,却不是在回答我,“你该走了。”他说。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一抹死气,我却觉得很是好听。
“去哪儿?”我问。
他不答话了,朝我伸出手,我便伸手牵住他。
我为什么要牵他?哦!没有为什么,谁知道当时我在想什么呢,他伸手,我下意识的就牵住了。
他的手可真好看啊,纤细修长,同他的下巴一样苍白。
他牵着我走,说来也奇怪,我觉得一身轻松,有着使不完的劲儿一样。
脚下的路好长啊,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
没有雪地,没有冷风,也没有阳光。黑漆漆的一片荒野,脚下有些枯枝被踩的咔嚓咔嚓响。
我们最后在一个亭子里停了下来。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我突然问他,他的手真的冰呀,像冰块一样。
他不回答我。
可我想跟他聊聊天,我太久没见到人了。
我有很多话。
废话怎样?阿?我想跟人说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我又问他。
他仍旧不理我。
我不介意他不说话,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话,没要求他搭理我。
你的声音真好听。你认识我吗?……我说了好多好多,可他一句也没有回答我。
最后我问他“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站在亭子里,终于回答我了“你看见那条河了吗?”他伸手指给我看。
一条流淌血红色河水的大河汹涌的翻滚着,岸边铺满了红色的花朵,花下白骨累累。
我吓了一跳,说话也哆哆嗦嗦的“你……你带我来这儿干嘛?”我此刻有些害怕了。
这个陌生的人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玛利亚·波恩……”他说的断断续续的,似乎是一个女人的一生“丈夫在外战死,育有一子,十七岁……”
我听的迷迷糊糊的,最后我打断了他“你在说些什么?玛利亚是谁?你干嘛要向我介绍她的一生呢?”
他停下来了,大概是在仔细的看着我吧,好一会儿,他低沉的声音才又重新响起“玛利亚就是你,死于痨病……”
我有些傻了,当然,宝贝,你想想看,一个陌生男人指着你说:你有一个儿子,你现在是因为痨病死了,你当然会傻眼了。
亲爱的,我当时才十六岁。你明白吗,指着一个十六岁的女孩说她生了一个十七岁的儿子,这是多么失礼的行为,而且听起来好像得了疯病。
我十分莫名其妙,我看着他,有些生气了“先生,一个绅士是说不出这种话来的……”我努力组织语言,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淑女一点“我的意思是…嗯…至少一个合格的绅士不会指着一个十六岁的女孩说‘你有一个十七岁的儿子’,你可能……”得了失心疯。
剩下的话我没说出口,因为这位陌生人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所以我停顿了一下,把指责的话咽下去,只说“更何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大概是叫玛丽。”
他看起来更加无措了。
我仰头看着他,突然伸手抓下了他的兜帽。
尖尖的下巴,湛蓝而深邃的眼眸,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很是可爱。
死神?你说他是死神?哦!好吧,这我当然知道,可我就想用可爱来形容他。
你没见过他,你不清楚也不会明白。我想语言可能太过苍白了,可他确实是很可爱。
他脸上带着几分无措,还有几分惊慌,我想是因为我扯下了他的兜帽。
这位死神先生,在自己上任的第一天就犯下了一个大错——他错勾了一个无辜的灵魂。
“你叫什么名字?”我当时问他,他仍旧牵着我的手,指尖发白,另一只手紧紧的抓着那把黑色镰刀。
他不回答我。
我也没想要他的回答。我抓着他的手,在亭子里的长椅上坐下,然后又想,他肯定找错人了。
“你肯定找错人啦!”我仰头看他,然后便开始笑,他可真是个不称职的死神。
可能因为勾错了人,他有些不好意思。他有些,嗯,怎么说呢,有些局促的放开我的手,紧抿着唇,挨着我坐下。
他现在没时间去管他的兜帽啦!他很紧张的看着我。
他犯错啦,这是他新上任的第一天嘞!
啊呀呀,我怎么知道他是第一天上任?当然是他告诉我的,我已经说过啦。没说过?好吧好吧,不管怎样,你不应该打断我。
我得继续说,他可真是可爱。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时不时瞧他一眼,轻轻偷笑,他自己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告诉我,他该送我回去了。
他起身,向我道歉。
我不愿走,说实话,我不愿意回去,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喜欢一个人。可要是我回去了,我就又得孤零零的一个人呐。
所以我抬头看他,“你不用向我道歉,阿,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的话,干脆,嗯……请让我留下来陪你几天吧。”
他露出为难的表情,可他犯了错,他有愧于我,哈,所以他最后还是同意啦。
我留了下来,不过他说我最多只能待五天,五天已经很好啦,我已经很满足了。
那当然很好,事实上本来是三天的,可我告诉他,我要是回去了就得一个人了,我还生着重病,我不愿一个人,他是个心软的大男孩,所以最后变成了五天。
我成了一个四处游荡的鬼魂。但我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至少我身边还有一个可爱的死神。
嗯,说实话,他话也挺多的,他还会嘟着嘴向我撒娇嘞。
嘿!你别不信,我是说真的。你说什么?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撒娇的时候是什么样呢?
好吧,我接着说。
我陪了他五天,我看惯了生死,我不怕死。
好啦,你别哭,别哭。
我讲到哪了?啊,对,当时有那么一对年轻夫妻。妻子难产死了,那个男人哭了好久。
我一直在一旁看着。
妻子抱着他们俩的女儿。对,他们生了一个女儿,可也跟着妻子一起死了,难产啊。
他陪着我一起看着那个男人哭。
女人抱着女儿也哭,哭什么?天人两隔呀。
最后他看不下去了,他说“走吧。”我就同他一起走了。
那个可怜的女人抱着她的女儿,哭哭啼啼的跟在我们身后。
我们一起送那个女人离开,渡了那条血红的大河。
那是我和他在一起的最后一天。
我该走了。
他要送我走了。
他牵着我的手,指尖泛白,我要离开了。
我不想走,可我知道,我不能够再继续待下去了,我是被他勾错了的。我要是死了,嗯,我本该活着,可我要是死的,他一定会受到惩罚。
我不能够给他带来麻烦。
我知道,我必须必须得离开他了。
我舍不得他。
啊,你说得对。
我感觉我可能……不!不是可能,是我已经爱上他了。
他用他湛蓝而深邃的眼眸看着我。
所有的不舍都不必说,我看着他仍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做了我这一生最大胆的事:我踮起脚尖,轻轻的在他脸上印上一吻。
然后,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我得走啦!等我死的时候,你能来接我吗?我想,呃……我是说,我能不能在死后一直陪着你?”
我把头低下,不安的踢了踢脚尖,不敢抬头看他。
他沉默了。
过了好久,我以为他大概是拒绝了。
我努力压下心里的苦涩,想让自己的声音看起来和平常一样“不可以的话……”
我没有说完,因为我听见了他低沉的,带着些死气却又无比动听的声音“嗯。”
然后,他有些冰冷的手轻轻的捧着我的脸。
我看着他。
他无比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温柔的在我额头印上一吻。
他答应了。
于是我回来了。
我盼望着死去。你知道,亲爱的,你不必哭。
啊,我说完了。
他来了,他快来了,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再次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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