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同人：流年错

　　【贰】
　　沈岚上午九点半要上的是两节一对一的小课，地点在导师孙教授的琴房。她抵达门口的时候，屋里的钢琴声还在叮叮咚咚响着，显然是她前面的那节课还没有结束。
　　沈岚拿出来手机看了下时间，还有七分钟才到九点半。锁屏上显示着一条微信未读消息，备注是[夜阑听雨]。

　　这是沈岚在一个音乐论坛上认识的网友，结识了将近三年，是个和她同岁的作曲专业的学生。当时他在论坛上发表了一篇关于音乐心理学的文章，沈岚觉得挺有意思就点进去看了下，顺便简短评论了几句。那时候他在那个论坛还是个小透明的存在，难得有人回复他的帖子，一来二去多交流了几句，又因为是同行，两人也就互加了微信。

　　由于自己待会儿要上两个小时的课，沈岚觉得这么久不回复消息不太礼貌，于是点开消息看了看。
　　夜阑听雨发过来一个Word文件，说是他准备的研究生毕业论文里的一篇小论文，分享给沈岚看一下。

　　沈岚打开草草看了下题目，《论精神疾病与作曲家创作的关系》，不得不说夜阑听雨这个人对心理学有种特别强烈的爱好，据他自己说，如果不是在音乐方面早早地崭露了天赋，家里搞音乐的人又强烈支持，说不定这个时候他早就去学心理学，或者是成为一名心理咨询师了。

　　沈岚建议他考虑下音乐心理学，他说他在的学校没有设置这个专业，而且他也没有去外地读书的打算，所以还是在本地的大学继续攻读作曲。

　　虽然他说是一篇小论文，但这是跟申请毕业要交的大型主论文相比而言的小，实际上篇幅也短不到哪去。沈岚只看了几段，瞅着时间快到了，就退出去阅读界面回复夜阑听雨。

　　[晨雾]：还没来得及看完，我待会儿要上课，等回来再看。
　　夜阑听雨没回复，可能是不在。

　　沈岚关了手机，掐着提前五分钟的点敲开了琴房的门。
　　琴声依旧未停，只是门口却传来了锁芯转动的声音。沈岚抬头，刚想喊一声老师好，却猛地撞进一双带着些熟悉感的幽深眼瞳里。

　　四目相对，两人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太像了。
　　进了屋的沈岚坐在钢琴后面的小沙发上，视线从搁在腿上的书上移开，趁对方不注意，探究性地打量着坐在孙教授身旁的男生。

　　他穿着身浅蓝色长款衬衫，内搭一件白色T恤，下身配着卡其色休闲风长裤，整身穿搭风格偏向于简约。但让沈岚注意的并不是他的衣品，也不是他长得好看，而是……他的容貌和沈巍太像了。

　　忽略掉一些衣饰等诸多外在细节上的差距，几乎可以说是别无二致。

　　只是既不同于沈巍身上的温润书卷气，也不同于黑袍使那漫长岁月中刀削斧凿出的清厉寒气，相同的面貌在他身上展现出的是多了些烟火味道的、还带着一二青涩的少年意气。

　　小沙发的另一边放着一个书包，旁边还有一本书，八成就是他的。那是一本类似学案的资料，作曲系学生人手一本，沈岚也有本一样的。她凑近了些看上面的名字，只见姓名那一栏用漂亮的行楷写着“沈夜”二字。
　　沈夜？

　　思及沈巍方才那番话，沈岚心里不禁敲响了警铃。
　　作曲系本就是个冷门专业，在龙城大学这种综合性学校里更是招生稀少，本科每年只招收四名学生，研究生就更少了。孙教授的学生并不多，沈岚虽然跟其他学生不是很熟络，但也基本能维持在见面打个招呼的关系上，就她目前所能记起的事情而言，她并不记得孙教授收过一个叫沈夜的学生。

　　相貌和沈巍如此相像，就连名字也……

　　她又往沈夜的方向不着痕迹地瞄了几眼，孙教授正在琴上试弹他的作业，他微微侧过身伸手帮忙翻页，这时沈岚注意到他的右手手背上贴着一道白色的医用创可贴，很明显是刚输过液的样子。

　　沈岚在心里稍稍舒了口气。随即就像是触碰了开关一般，有些记忆涌了上来，正是关于沈夜此人的。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李茜的案件才刚刚了结不久，孙教授名下的一个同学一日闲聊时说，作曲系另一位付教授被调去了外城的一所音乐学院，他名下仅有的研究生被分配到了孙教授名下。只是沈岚最终还是没能见到这个同学，据说他在要找孙教授上第一节课的那天，在来的路上遭遇了车祸，抢救无效后死亡。

　　看来对方身份是普通人类没错了。
　　可是……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不在了吗？

　　在接收到对方略带疑惑回报来的一瞥后，沈岚装作不经意地稍稍移开视线，落在他面前的琴谱上。

　　沈巍曾说过，时间流具有一定的随机波动值，在这个值域内，历史有一定的容错性。也就是当同一事件被演绎多次后，可能会在时间分支线上出现几种不同的版本，但由于时间修正性的存在，这些分支并不会对最终结果造成质的改变。

　　而他们现在正在汲汲追求的、费尽心思想得到的，正是利用圣器紊乱时间流的力量，尝试突破这个随机波动值域，以求改变那个最终的果。

　　但愿……他命运的改变只是这个值域中的一个分支吧。

　　思绪出神间，沈夜已经下了课，正拿着几本书往这边走过来。
　　沈岚合上书起身，礼貌性地对他微笑了一下，听得孙教授道：“你下节有课吗？”

　　沈夜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下，转了个身面向孙教授答道：“没有，以前这个时间我的课是两节小课。”
　　孙教授颔首：“你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在这儿听一下她的曲子。”他看了两人一眼，“你们两个虽然年级不一样，但都是要准备今年毕业的。”

　　年级不一样？难怪之前从未见过他，原来不是本级同学。

　　这边沈岚在上课，那边沈巍下了课把教案放回家，就动身去了地星。

　　地面千尺之下，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裸露的岩层褶皱出苍老的纹路，像干枯的老人的手，沉重地叹息着千百年的沧桑更迭。赤红色岩浆缓慢流淌在河床般的沟壑中，流□□面上因为温差蒸腾出氤氲的水汽。

　　在这个地下千尺的异世界，人们没有时间观念，没有四季轮回、昼夜更替，天空永远定格在一成不变的颜色，那透露着无力苍白与绝望的灰。
　　没有人知道，光明是什么。

　　地君殿中，摄政官正恭恭敬敬地站在黑袍使面前，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站在他身后的执事面无表情。

　　地上横躺着一个男人，已经失去了意识，微乱的衣衫显示出他刚经过一场打斗。

　　“这是本月第七个了。”黑袍使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表情，却让摄政官不禁吓了一身冷汗。

　　他看了看那位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回应：“黑袍大人恕罪，是属下的失职，属下一定加强防守，坚决避免此类事再次发生。”

　　黑袍使冷冷道：“加强禁地戒备的提议本使已经提请了不止一次，怎么，是地君大人政务繁忙无暇顾及，还是地君殿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本使的建议？”

　　与这位黑袍大人共事多年，摄政官心知肚明，他们这些人的小心思小动作黑袍使不是不知道，只是无意与他们在无足轻重的小事上耗费心思罢了。往常有些小差事出了差错，他多半不会亲自视察，由着地君殿自行解决；而今此等关乎地星命运的大事上出现了如此严重的失误，他自然不会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全地君殿的职员都知道，这位高高在上的黑袍大人不出言是不出言，一旦他发了话或者下决心要做什么决断，就算是地君，也须退让三尺。

　　黑袍使与他们交涉一向客气，如今话说到这个份上，显然是已经动了真格。摄政官心知，惹了黑袍大人是没什么好处的。他脸上堆出些笑来，道：“大人恕罪，属下本月已经派出了一小队看守禁地，只是……”

　　他欲言又止，黑袍使却并未出声，只是静静等着他的说辞。

　　摄政官咬咬牙，硬着头皮道：“只是那夜尊最近不知是怎么了，力量增强了不少，连小队里三分之一的士兵都被他所蛊惑，属下实在没办法，只好把派出的队伍又收了回来。”

　　此言一出，他立刻感受到黑袍使周身那股寒厉的气场又压下了几分，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降了些温度。

　　“属下所言句句属实，大人若是不信，可亲自到禁地查探……”

　　摄政官大气也不敢出，只等着黑袍使的反应。
　　沈巍隐在袖中的拳头攥了攥，良久，摄政官才见他终于微微别过头去看地上那人，道：“把他先关起来，没有命令不得随意放出。”

　　言罢，一阵黑烟将黑袍使整个人笼罩起来，再散去时，原地已空无一人。
　　摄政官终于长舒一口气，可算送走了这么一尊大神。他叫人带走了地上的犯人，和执事一同离开了地君殿。

　　地星禁地，刻着古老神秘花纹的台基之上，天柱正明明灭灭闪着青光。

　　“黑袍使大人难得想起我这个故人，今日怎么有兴致来此地探望了？”天柱里的声音泛着令人骨头发麻的嘶哑，又像是在空间里撞出的许多回音缠在一起嗡嗡作响，听得人浑身不舒服。

　　黑袍使并不与他客套，径直冷声道：“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呵呵……你坚守你口里的那些道义，我做我的事情，我们两不相扰，你又何必来管我？”

　　“你的行径已经严重扰乱了地星秩序，我奉劝你最好安分些，你这么做，最后谁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向来是不易动怒的……怎么，我们高高在上的黑袍使大人，也会有怕的时候？”天柱里传来阵轻笑，似乎对方很乐意看到黑袍使这般反应。

　　“我只是不希望再看到那样生灵涂炭的场景，和平来之不易，那都是踩在先人骨血上换来的……”黑袍使语气黯了黯，似是叹息般，又带着些自嘲的意味，“然而，我跟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天柱里不再传出声音，黑袍使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十一点半，太阳高悬晴空。
　　沈夜估计是上午没有什么事，在琴房里听了沈岚整整两小时的课。临走前，孙教授嘱咐他：“你把你的课程表回去发给我一份，我给你安排下课程。”

　　“好，”沈夜斜拎着包走在前面开了门，“老师再见。”
　　“老师再见。”沈岚跟在他后面出了门。
　　孙教授微笑着点了点头：“再见。”

　　出了琴房，沈夜和沈岚一道走着，沈夜问：“孙教授中午不休息吗？上午已经没课了，他怎么还在琴房待着。”

　　“他中午十二点还要给高考的学生上两节课。”沈岚答他。
　　“中午上课？”沈夜诧异，“那他不吃饭吗？”

　　“不知道。”沈岚微微摇头，“他平常作息都是这个样子的。”

　　“噢，”沈夜没话找话，“你是研究生三年级的？以前没见过你。”
　　“嗯。”沈岚顿了顿，“大学的时候跳过级。”

　　“你是几月的生日？”沈夜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九五年十月。”沈岚偏头看他一眼，“怎么了？”

　　“那你比我小。”沈夜笑得促狭，又补充了一句，“虽然你比我高一级。”
　　沈岚：……

　　初次见面，这人的关注点也是真神奇。
　　不过这好像暴露了他幼稚的心理。对，幼稚，沈岚脑海里很适时地蹦出来这么个词。

　　走到分岔路口，沈夜要去食堂，沈岚要回家，两人互别后，就各走各的了。
　　回到家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充电，看见上面闪着的呼吸灯，沈岚才想起来看微信消息，夜阑听雨已经回了她。

　　[夜阑听雨]：真巧，我刚刚也在上课
　　然后他发过来一张截图，是某个音乐软件的新歌榜单。
　　[夜阑听雨]：看，你的新曲子上了榜一

　　沈岚回复他：
　　[晨雾]：嗯，这个是电视剧的配乐，这个电视剧本身近来就挺火的，带动相关OST热度的能力自然也很强
　　[夜阑听雨]：哈哈哈，你又谦虚了，之前好几次你的曲子都上了榜单前十，这回冲上第一了也很正常

　　沈巍这次回地星的时间稍长，下午将近两点才回来。他脸色看上去不太好，默不作声地把整理出来的相关资料交给沈岚，也没有要吃饭的意思，回自己屋里就去写教案了。
　　沈巍并没有关门，沈岚走过去的时候还是敲了敲门示意，而后问道：“地星那边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没什么事，就是夜尊最近不太安分。”沈巍停下写字的笔，语气不轻不重，“天柱的禁制似乎有减弱的迹象，不过我在能量锁上又施加了一层能量，应该可以维持一段时间。”

　　“那……”沈岚一句话还没问出口，就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是沈巍的电话。

　　学校最近申请下来一大笔资金，阔手一挥给每个教师都配置了一部手机，美名其曰方便学校事务联系。

　　沈巍一向与电子设备绝缘，他的手机联系人里只有初始统一配置的学校领导的公用号码，而知道他号码的除了学校领导、同系共事的老师以及他带的学生以外，就没有什么人了。他又多在办公室办公，所以他的手机平常几乎存在感为零，根本是接不到什么电话的。

　　现在这个点竟然有人打到沈巍号上，他和赵云澜目前还没有认识，那么会是谁？

　　沈岚凑过去看了一眼，是一个公用号码，以四开头的。
　　广告电话？学校是统一设置过屏蔽广告的，沈巍的电话又从来没在任何地方留过，怎么会收到广告电话？

　　沈岚没来得及多想，沈巍已经拿起手机接了电话。
　　“喂，你好。”
　　“我是。”

　　对面说了些什么，沈巍的脸色慢慢凝重起来，蹙眉的动作在没有眼镜遮挡的情况下显得异常清晰。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赶过去，谢谢。”

　　挂了电话把手机揣进兜里，沈巍戴上眼镜起身，刻不容缓道：“李茜出事了，医院在她手机通讯录里没有找到家属，除了同学的电话之外只找到了我，现在要求我去医院一趟。”

　　沈岚心下一惊，快步跟上他：“等一下哥哥，我跟你一起去！”
　　沈巍开门的动作一顿，转过身来，语气缓和了下：“你先去给特调处送资料，耽误了时间的话，他们要抓的地星人可能会闯出更大的祸乱；李茜那边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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