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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楼阁 8话
黑夜是黑色最好的掩饰,莹莹烛火发出微黄的光亮,啪的一声像是吹响的号角,更加用力地燃烧自己,依然化不散漆黑的浓郁。
屋内只留下一书和一名产婆,接生过无数婴儿的产婆紧张的看着一书,喉咽下意识的滚动,这位后宫娘娘身上的架势比坐在外面的皇后娘娘都可怕。
兰芝拿来剪刀和木头的镊子,和产婆两人一起看向一书。
“本宫能信任你们吗?”一书问道。
兰芝意志坚决的点头,产婆连声表示自己来前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的贿赂。
“很好!”一书对两人说道“现在,你们用烈酒把手洗干净,记住中途只要碰到其他东西都要用烈酒洗手,能做到吗?”
“能!”两人同声道。
“那么,兰芝负责在旁边递东西,你跟着我来。”一书指着产婆道。
两人来到床边,看着孩子露出来的毛发,一书对产婆说:“把孩子推进去。”
产婆额头上出现豆大的汗珠,点点头上前把孩子推了回去。
“剪刀!”一书对兰芝说道,递来的剪刀还带着刚刚被灼烧过的热气。
事到如今两人都明白一书要干什么了,剪开产道口。
一书伏在周贵人腿间,即将要下刀的时候突然抬起头冲着一侧道:“欠个人情,回去补偿你!”
床帘上的一缕穗丝轻轻浮动,仿若被微风吹起。
一书接着道:“还剩多长时间?”
那缕穗丝又轻轻浮动了一下。倘若屋内有人可以通阴阳的话,就能够看到周贵人的床头站着一位身着黑色,透着遍体寒意的男人,看不清面容但可以清晰的看见黑衣上绣着的金色花纹,那纹路赫然与魏兰娟在地府所见判官身上的花纹纹路是一致的,只是衣服款式略有不同。这名黑衣男子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阴间使者。
男子板板正正的回道:“半个时辰!”
兰芝和产婆面面相觑,魏嫔娘娘怎么突然间对着贵人床头开始自言自语起来,难不成那里有什么鬼魂存在,联想到宫里老人嘴中常说的鬼故事,两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一书得到了答案,回头对两人说道:“开始吧!”
一刻钟后孩子的啼哭声如同划破黑暗的黎明,驱散了浓郁的暗沉,周贵人闭着双眼静静的躺在床上。
皇上在院里站着,抬头望着天,半晌儿对陈公公说:“查查魏氏!”然后大步离开了芙蓉轩。
陈公公躬着身子压的更低了,轻声道:“诺!”
初夏的风温暖里带着躁动,一书从书墨轩一路走到坤宁宫生出一身的薄汗。
卫嬷嬷早早的等在殿前,见到一书就先笑道:“魏嫔娘娘快进来,小公主刚刚醒了,这会儿正睁着眼睛到处看呢!”
一书上前两步扶起卫嬷嬷行礼的双手,两人相携进入内室。
坤宁宫的内室风格一改之前的奢华大气,如今所有的易碎物品特别是瓷器一类都已撤下,换而代之的全是适合孩童的圆润家具。
皇后娘娘一身翠绿的便装,眉眼温柔的看着怀中的婴儿。
一书行礼后站在皇后娘娘身侧,拿起放在一旁的拨浪一遍鼓逗弄着孩子,一遍对皇后说道:“小公主晚上有没有闹人?”
两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同时看向一书。
“昨儿晚上是本宫带着她睡的,一点都没闹腾人,只半夜醒来一回,吃了奶就又睡着了”皇后笑用手指头轻轻点了点孩子的鼻头,说道:“我们的小公主最知道心疼人了,是不是啊?”
卫嬷嬷站在另一侧注视着皇后,神色同样的柔和满足,回应道:“是呢!小公主真是个可人的性子。”
众人就着孩子的话题闲聊了一会儿,正说着,有宫人来报太子殿下驾到。
十六七的少年身上带着自己特有的气质,朝气与沉稳相融合,意外却又不显矛盾。剑眉星眼,高鼻丰唇,只有下巴随了皇后,鼻梁却不像皇上夫妻二人中的任何一人。
少年疾步走来伸手接过孩子,一脸得逞的表情高兴道:“怎能劳烦母后,妹妹就交给孤来抱着吧!”
皇后伸出双手想要抱回孩子,太子抱着公主就开始往外跑。一群宫人吓得直出冷汗,跟在皇后娘娘身后追着太子满宫殿的跑。
二三十个人乱作一团,整个坤宁宫的宫人都围着太子转,孩子却在这种情况下发出了铜铃般的笑声,太子跑得快时甚至会因兴奋尖叫两声。
等到孩子睡着的时候皇后已经出一身大汗进屋梳洗去了,太子与一书坐在圆桌的两侧默默品着今年新出的绿茶。
一书打破平静道:“本宫还未向太子道谢!”
太子恢复了平日的沉稳道:“母妃所说何事?”
一书抬起手向上指了指,高氏!
太子了然,回道:“各取所需罢了!”
一书晒然一笑,双方举起杯子遥遥示意了一下。
一书告辞离开坤宁宫,走到前院的宫门口时,卫嬷嬷从后面追了出来喊住一书道“魏嫔娘娘这就走了?您东西忘带了?”
红杏诧异,娘娘的东西一直是自己掌管着,刚刚走时明明检查过,并没有遗落什么物件啊?
卫嬷嬷手中拿出一个荷包,荷包上绣的是扁担挑水的故事,一书笑着接过来戴在了身上,向卫嬷嬷道谢道:“多谢嬷嬷!”
卫嬷嬷送一书出门时,并解释道“荷包不是奴婢发现的,是太子殿下瞧见了叫奴婢给娘娘送来!”
“也是本宫不小心,平日里不爱带荷包,今儿突然带了一回儿,掉了也没注意到!”一书抚摸着荷包上的花纹回应道。
双方拜别,一书道:“嬷嬷止步,替本宫向太子殿下道声谢,这是我最喜欢的荷包,特别是上面两个和尚抬水吃的故事。”
“奴婢会把话原原本本转述给太子殿下,娘娘路上小心,奴婢就送到这儿了!”
同一时间,后宫的霁月殿内,安嫔躺在竹榻上翻来覆去。她是最不耐热的人,每每到了夏天特别难过。以往靠着贵妃总能在吃穿用度上得到些好处,特别是夏季用冰的时候,自己这总是最先用上的。如今贵妃倒台了,人走茶凉,宫中再也不会有妃位以上的娘娘庇护自己了。
安嫔心里不甘心可又没有什么好办法,如今自己才二十三,后半辈子还长。在深宫里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倘若和贤妃娘娘一般有个孩子傍身,就算不得宠皇上也能记得,三不五时的来一趟。
对啊!有个孩子!安嫔灵光一闪,想到了周贵人前阵子生下来的女儿,那病秧子明显活不长,孩子不可能一直养在皇后身边,病秧子一死皇上岂不是要给公主找个母妃,自己的机会不就来了!
“柳绿!”安嫔喊着自己的大宫女“快来!本宫要梳洗一下,咱们去给皇后娘娘请安,顺便把我放在格子里阿胶带上。”
柳绿和其他宫女伺候着安嫔梳洗,梳妆时柳绿问道:“这不早不晚的娘娘怎么想起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安嫔拔下刚插上的富贵簪换上白玉的,回道:“本宫就是突然想起来了,让你准备的阿胶弄好了吗?”
“娘娘放心,一早就备好了!”
“拿来我看看!”安嫔说道,柳绿转身去拿阿胶,安嫔又对身后挽髻的宫女道:“但凡以后本宫去皇后娘娘那儿,你就给我挽像今天这样的髻。富贵钗之类的就不要戴了,以后通通换成玉的。记住了吗?”
挽髻的宫女每次听到安嫔娘娘用尖细的嗓音说话就会下意识的心中惧怕,之前自己起夜路过窗边时,不小心撞见了安嫔娘娘下令处死身边的宫女,说话的语调就和现在一模一样。
小宫女撑着自己打颤的双腿,小心翼翼道:“诺!”
安嫔透过镜子撇了小宫女一眼,摆摆手道:“下去吧!”
柳绿抬着盒子与小宫女擦肩而过,诧异她逃也似得步伐,但也没放在心上,在娘娘身边伺候的又有几个不怕她的。
安嫔带着阿胶到坤宁宫时太子早就走了,皇后自从贵妃倒台以来努力维持着自己贤惠的人设,尽管内心十分厌倦可还是召见了安嫔。
两人在正殿枯坐了一个时辰,最后安嫔无奈告退。
卫嬷嬷帮着皇后按压酸痛的肩膀,皇后靠在椅背上十分不解安嫔的来意,问道:“奶娘,安嫔今天为什么来给本宫请安?”
卫嬷嬷眼底一片嘲讽,不屑道:“还能为了什么?自己生不出就想抢别人的孩子。”
皇后猛的一下坐直身体,愤怒道:“安嫔好大的胆子,本宫的女儿也敢来抢!”
卫嬷嬷忙安抚皇后道“娘娘放心,公主是要记在您名下,谁也抢不走!”
皇后站起身来来回回地走动,显得十分焦虑,卫嬷嬷的安抚起不到任何作用。
“本宫要去请皇上下旨!”皇后神色异常坚定,为母则刚的道理在皇后身上一样适用。
卫嬷嬷露出欣慰的神态,娘娘总算长大了,不再一味顾着皇上的心思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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