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之西

　　星期一下午期中成绩单就张贴在了教室后面，我听到动静的时候教室后面绕着成绩单已经严严实实围了好几层。
　　我还没来得及围过去凑热闹，热闹倒是自己找了上来。
　　“诺姐，你排名就这么坐飞机一样地上去了，不打算解释解释？”
　　谢宇估计抢在前头看了排名表，一回来就缠着我闹腾说要让我请客。我笑着说我排第几啊能够被叫做坐飞机一样还得请客。
　　谢宇神秘兮兮地说：“第一呢诺姐，”说完自己都笑了，“没这么夸张，别这么看我，我也不经常骗你嘛哈哈，其实是第三啦哈哈，卧槽你不知道我看排名表的时候吓了一跳，诺姐这个排名就高得离谱。”
　　“诺姐，你怎么一点高兴的反应都不给？”谢宇在说了半天之后看我还呆着，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说不高兴是不可能的，我甚至高兴得有点蒙，我觉得该有进步，也的确没有料到进步会这么大。我打了一下还在我面前晃荡的谢宇的手，“我还在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真的，千真万确！”谢宇就差把成绩单撕下来怼我眼前了。
　　“下节课下课我再去看看。”我合上桌子上摊得乱七八糟的书，试图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但刚捡拾了两本又停下了动作，干脆一把把书往右一推，腾出左边靠窗的一块桌面来，于是阳光投下的光变成了整齐地一大块。
　　今天天气不错，不过光斑亮得晃眼让我有些恹恹的。我知道谢宇说的应该是真的，但就是不着急，就像我不去看表这个事实就不在那里一样。
　　我大概是高兴的，我想，但只有一小会。相比于高兴我好像更害怕突如其来的改变，或者说茫然。我做好了一件事，但我又好像不小心把自己逼上了不得不向前跑的路，本来我只是打算偷偷地努努力的。
　　陈西楼喊我名字把作业扔给我的时候我并没有注意，于是作业便画着弧线落进了光斑里发出砰的一声响，凌乱地散开在了那里。
　　我转头，陈西楼也明显愣了愣说：“我以为你会接住的。”
　　我拎起那本作业抖匀称说没事。
　　“考这么好还发愣呢？”他笑着打趣我。
　　“你也考得不错，千年老一。”我也跟着他笑了一下。
　　“照你这速度，下次第一就不是我了。”他又从作业堆里挑拣出一本，扔给谢宇。谢宇手忙脚乱地接住了，转身就搭上了陈西楼的肩。
　　“那你还是要对自己有点信心的陈学霸，诶诺姐我不是在说你不行你别打我，我意思是陈西楼他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诶这词是这么用的吧？”
　　“是，难得你用个成语不能打击你自信。”陈西楼把谢宇的手臂从肩上挪开。
　　“你们两损人一个德行。”谢宇摆出一副委委屈屈地样子。
　　他们两这一唱一和让我心情一下就好了起来，我忙催着陈西楼赶紧去把作业发完，又损了损谢宇给他普及了一下刚那成语的意思，才舒了一口气趴在了桌子上，疲累的感觉一下子就卷了上来。
　　有点改变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迷迷瞪瞪里我这样想，最终上下眼皮一合睡着了。

　　期中考其实并不在学期的中间，因为一个月后就是期末考了。我本来想放松一下，翻了翻日历又紧张了起来。
　　周六我又背着我的小包包来了教室。
　　这周老师订正了期中的卷子，又赶了赶进度，接下来估计各科要陆续开始期末复习了。我一边估摸着自己这学期的知识还有哪些没有掌握，一边翻出老师布置的周末作业开始做。笔尖与纸面沙沙的摩擦声令我十分安心，一个小时解决了数学作业，再半个小时做完语文除作文外的小题，我伸了伸懒腰，翻出英语继续写——
　　哐当一声，教室前门被推开了。
　　我猛地抬起头，握着笔的手停在了半空里。
　　“许诺？”
　　是陈西楼。
　　“下午好，”我很快地合起手里的作业塞进包里，“我刚好准备走。”
　　陈西楼抱着篮球没有动，我想了想决定从后门走。
　　“不多待会？”
　　“不了。”
　　我几乎狼狈地扶着楼梯杆往下跑，这时候我看见迎面上楼的杜溪。我攥了攥书包背带，低头从她身边跑过去。
　　“刚才那是——许诺？”
　　“嗯。”
　　下楼很远之后我还隐约听见她和陈西楼的对话。我停下来喘着气，靠着墙角发起了呆。
　　陈西楼应该是刚在操场打完球，杜溪或许是同他一起过来玩的。
　　我听着自己一下一下蹦得厉害的心跳，疑惑自己的紧张来自哪里。好吧其实我知道，因为我就想偷偷摸摸努力一下，没想到被撞了个现行。被其他人撞见也就算了，偏偏还撞见熟人。
　　好吧我宣布，周末的教室已经不再是我的秘密花园了，我以后再也不要周末来这里了。
　　想想就很难过。
　　今天罗莎蛋糕没有烤曲奇。
　　更难过了。
　　我背着我的包包在还没有黄昏的街道上走着，街边商店的大喇叭放着不合时宜的喜庆音乐。我踢起一颗石子，它蹭蹭蹭蹦了老远。
　　不仅仅因为这个，我还害怕流言。
　　怕陈西楼或者杜溪向别人提起这件事，接着大家就会说：“啊难怪许诺这次考那么好。”
　　我又踢起一颗小石子，它哒哒哒哒哒蹦去了马路上。
　　我跑去绝味鸭脖店买了一块巨辣的麻辣豆腐干，一口咬了一大块。辣味一下子就在嘴里炸开，眼泪也跟着掉了几滴。
　　我只是想偷偷地变得更好，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称颂浪子回头的谈资，更不想下次不小心没考好就听到别人说许诺努力了也没用的感叹。
　　我没有准备好面对任何以“你看许诺”开头的谈论，我一直都是个没有勇气的小懦夫。
　　三两口吃完这块巨辣的麻辣豆腐，嘴里火辣辣的感觉一点都没有褪。我抬起手背擦掉辣出来的眼泪，结果因为手背上沾了辣油蹭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眼泪哗啦啦地流。
　　今天真是，太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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