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与糖

作者:妧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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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墅里的疯女人(2)



      20:00 浦和私人医院

      病房里,程蛮予躺在病床上,手上挂着点滴。

      “吱呀—”房门轻轻打开。

      闻声,朝野之微微睁开眼睛,眼睛通红,布着血丝。

      季非白穿着白大褂,手上拿着病历报告进来。

      一眼就看到了朝野之头发紊乱,衬衫褶皱,下巴上冒出了青青的胡渣痕迹的狼狈模样。

      季非白扯下口罩,清新俊逸的脸上挂着冷笑,口吻略带嘲讽:“朝少校这幅情深不寿的样子做给谁看?”

      朝野之抬眸,睨了他一眼:“你是个医生,注意你的身份。”

      季非白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如雪的程蛮予,翻过病历报告,脸色绷直:“你该庆幸我是个医生。”

      若他可以,他真想把朝野之千刀万剐。

      “检查报告显示,身体并无大碍,轻微脑震荡。坠楼楼层不高,身体有多处擦伤,但不严重,脑震荡静卧休息两周,右手掌心伤口不大,挑出玻璃碎片,一个月能恢复。”

      朝野之听到程蛮予伤的不重,心里松了一口气。

      “而左手……”季非白拿着病历报告的手指捏紧,指盖微微泛白。

      蓦地,向来待人温文尔雅的季非白扔下病历报告,

      “混蛋!”

      季非白怒不可遏,一个拳头挥了过去。

      朝野之是军人,本能的格挡开挥过来的拳头,再一反手,抓过季非白的衣领。

      冷冽的语气中暗含暴戾和不安:“你说清楚,蛮蛮的左手怎么了!”

      一瞬的暴怒发泄过后,季非白沉默不语,面若死灰的扯下衣领上的手。

      仅存的理智告诉他,面前这个他恨不得弄死的人,他不能惹。

      “你自己看吧。”他哑声,声线细微可闻的颤抖。

      朝野之一顿,似有什么不好预感冒上心头。

      他双手用力抓起散落在地上的病历报告。

      面色凝重的看过病历报告上的病情诊断:左手腕伤口长约3厘米,深度伤及肌腱神经;修复时间三个月左右或更长,修复状态试情况而定;痊愈后手部功能会有缺陷情况。

      朝野之越看越心惊。

      他蓦然抬起头,“缺陷?”

      季非白抬手,压下眼眶里的涩然:“不灵活、手腕无力、无法提重物等。”

      朝野之张了张嘴,声色哑然:“还有恢复的可能吗?”

      季非白面色白了白:“不行,伤口太深,肌腱断裂,手部神经造成永久性损伤。”

      “她怕是,拿不起小提琴了。”

      闻言,朝野之一双剑眉皱得死紧,脸上表情风雨莫测,复杂的情绪在眼底交织。

      私心里,他想程蛮予是他一个人的,能不能继续弹奏小提琴不要紧。

      能不能成为音乐家不重要,他只需要是她好好的,做他的妻子即好。

      但他也知道,拉小提琴对程蛮予来说,是比命还重要的事情。

      他无法想象如果让她知道自己这辈子与小提琴无缘了,万念俱灰下,怕是……

      一想到她会轻生,心底的恐慌就止不住的往上冒。

      镇定的表情在这一刻被撕裂,冷硬的五官布满寒霜:“不,她不会拿不起小提琴。”

      朝野之心下坚定,“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医好她,一定要让她继续拉小提琴。”

      这样,或许能给她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再怎么医,神经都有损伤,手指灵活度不够,她一样练不成小提琴的。”

      季非白顿了顿,“毁了,蛮蛮毁了。”

      他低下头,手抵着额头,脑海里全是朝野之送程蛮予来医院的场景。

      彼时程蛮予躺在朝野之的怀里伤痕累累,往日里温婉灵动的她像个破布娃娃一样,了无生气。

      “不会毁的。”朝野之眼里亮起一道微弱的光:“就算她再也拿不起小提琴,我会照顾她。这辈子,她会过得无忧无虑。”

      “无忧无虑?”季非白冷笑:“你见过哪个精神病人无忧无虑了?”

      季非白的话让朝野之如坠冰窖,话语也瞬间成冰。

      “你再说一遍。”

      季非白夺过他手里的病历报告翻到最后一页,对上朝野之的怒目:“好好看看,你怎么把人逼疯的。”

      朝野之接过他手里的病历报告,低头,病情诊断触目惊心:“间歇性精神分裂。”

      朝野之双手握紧,死死地盯着病历上那让他目呲欲裂的诊断,那几个字,不断在他眼前加粗、放大。

      就像心里的疼痛一样,如毒素一样不断胀大、不断剧烈,最后浸入他的骨髓,疼得不知所措。

      朝野之愣住了,不可置信,“怎么会……怎么会?”

      尽管他见过她失常的样子,尽管见过她奔溃的样子,尽管见过她发疯的样子……

      尽管他心里有猜测,但在这一瞬间,

      他却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他千方百计想要保护的人,居然伤得遍体鳞伤。

      “怎么会?”季非白闻言,觉得有些可笑,反问:“呵,怎么不会?”

      “父亲被捕入狱、饮弹自尽;母亲求助无门,坠楼而亡;涵予坠海,生死未卜;梦予中枪,葬身火海;珩予失踪,下落不明……”

      季非白细数着程蛮予近日来受得伤害,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都是疼。

      “这一切都拜你所赐,你是她最爱的人,却让她家破人亡。而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你说,她不疯,谁疯!”

      清隽温润的季非白披着白大褂眼眶猩红,面带愠色,犀利的言辞像锋利的匕首一样,冰冷尖锐。

      朝野之面上神色如常,脑子里却嗡的一声,各种片段交织在一起,在里面横冲直撞。

      是啊,是他害得她这样。是他亲手逮捕了她的父亲,牵连到整个程家破败,也让她伤得千疮百孔。

      父母双亡,如珠如宝般珍视的妹妹们死的死,丢的丢,只剩她一个人,无依无靠,独自承受痛楚……怎么能不疯?

      朝野之看似平静的表面下,一颗心脏疼得四分五裂。

      季非白越想越压不下心中的愤慨:“朝野之,你既然不爱她,为何招惹她?”

      朝野之低吼:“够了,季非白!”

      “我和她之间如何,轮不到你置喙。”

      朝野之语气里翻滚着波涛汹涌的怒气。

      两人的争论吵醒了程蛮予。

      似醒非醒间,她皱着眉,无力睁开眼睛,耳边的声音一叠一叠,扰得她烦躁。

      聒噪的声音让她头越来越疼,想出声让他们出去说话又发不出声音,想翻身下床却浑身乏力。

      意识朦胧中,她听得不太真切,脑子又浑浑噩噩。

      季非白心上酸楚,他不过离开半年,他心尖尖上的小师妹就被他伤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他直视朝野之的眼,神色冷然,

      “之前,她爱着你,我没有机会。往后,我护着她,你没有机会。”

      再也不会,给他伤害她的任何机会。

      朝野之眼里布满血丝,深不见底的眸里寒意刺骨:“她是我的人。”

      “还轮不到季医生操心。”朝野之身上的气息冷得骇人,面色阴沉。

      “你的人?”季非白不甘示弱,眉眼一挑,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我可不会放手。”

      二者僵持不下,如同低气压灌斥空气,空气又排斥气压。

      两气相互挤兑,仿佛能听到火星四溅的声音。

      一番较量后,季非白走了。毕竟他是个医生,不能放着其他病人不管。

      病房里安静下来了。

      灯光刺得朝野之眼眶生疼,本就爬满血丝的眼睛更是红的厉害。

      朝野之揉了揉鼻根处,烦躁的把灯关了。

      明亮的房间瞬间暗了。

      朝野之靠在窗台旁,骨节分明的手指扣在烟盒上。

      不一会儿,漆黑的房间亮起明明灭灭的小红点。

      烟雾缭绕中,他望着夜色,眼神凝重。

      似乎他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

      借着月色,他看了眼床上的苍白无色的人儿,那微蹙的眉头像是在控诉什么。

      他暗自摇头,手却很自然的把烟给掐了。

      一室安宁,程蛮予舒展了眉头,乏倦倾泻而来。

      她好累,真的好累。

      连日来撕心裂肺的经历,让她遍体鳞伤。

      她现在只想不被打扰,只想寻个清静的地方好眠。

      或许在梦里,还能回到那个父母安在,姐妹嬉闹,每天都是欢声笑语的时候。

      这么想着,睡意卷上心头,思绪揉进梦里,顺着如水的夜色,淌入那段可望不可及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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