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宠

作者:篁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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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人堆如意计


      祁琬一路狂奔,树杈枝丫从身侧划过,待奔下山,胸口处一阵窒息,循着刺鼻的烧焦味奔过去,被火烧过的断壁残垣渐渐现出全貌。

      借着微弱月光,祁琬看清了灰烬下的尸骸,有的纠缠扭抱在一起,有的半扒在墙,应当是求救呼喊,死状甚是惨烈。祁琬心跳如擂鼓,生怕南霁庸就在这一堆尸骸之中。

      亥时已过,夜空中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祁琬在烧毁的外宅中扒拉了一个时辰,再直起身时,脸上、手上、衣袖上沾满了带着火油味的灰烬泥土。她坐在烧黑的石凳上打量着四周,心间杂乱,上一世她是在水井旁边发现了昏迷的南霁庸,而后让暗卫给背上马驮回了慈恩寺。

      可此刻她已在水井边转了三遍,连倒下的石板都搬了,就是没发现南霁庸的踪迹。雨越下越大,渐渐有瓢泼之势。

      嚓吱……嚓吱……

      钝重模糊的声音在寂静空旷的山野间显得格外诡异,祁琬攥紧手回头,杂乱的心一下子提起,难道……

      祁琬顾不得拍脸的雨线,提起裙摆往水井奔去,奔过十几步,视线里出现一颗模糊的头,紧接着是身子,然后一个身影缓慢地从水井里攀爬了出来。祁琬大喜,她的猜测没错,她只是来早了,南霁庸还没从水井里爬出来。

      雨淋泥落,浑身是泥的南霁庸瞬间被冲洗干净,惨白的脸色犹如幽灵,颀长身躯歪歪斜斜的站着,身上流下的泥水里掺杂着血水,他似是拼尽最后的力气爬出水井,此刻已承受不住。就在南霁庸瘫倒之时,祁琬猛冲一步,一把扶住了他。雨线过脸,南霁庸的眼睫动了又动,似是要竭力睁眼看清眼前人,然而终究是没了力气,任由自己瘫软了下去。

      祁琬低头细细看去,他的脸上身上满是血痕,小腿上还有一道长长的血口,深可见骨,左胳膊上是被火燎原后的焦肉。祁琬抹去脸上的雨水,咬牙用力将昏迷的南霁庸扶在自己肩上,挎扶着他艰难地往山上挪去。

      临近山脚处,一玉骨伞探了出来,祁琬警惕抬头,伞下露出采苓焦虑的脸时,祁琬才将拔出一寸的腰间剑按了回去。

      “公主,您这是去了哪里?背着的那是什么东西?”

      祁琬长舒一口气,对着采苓招了招手,“你来了正好,帮我把这人一块背上去,等会儿从另一条小道走,避过侍卫的耳目。”

      “禁卫军早已护送帝后连夜回宫了,圣上临走前将您托付给宴冬主持照顾。”

      祁琬一愣,许久才道:“那也好。”

      采苓知道这么说会让祁琬心生酸楚,但还是补充道:“圣上本想等您休养一晚上看看情况,皇后娘娘劝慰圣上龙体重要,国事为先,便连夜摆驾回宫了。”

      祁琬无奈摇头,“皇后娘娘向来思虑周全,只是这‘连夜’有些过分了。”

      “公主您歇歇,奴婢来背。”采苓将玉骨伞交到祁琬手上,挽了衣袖半蹲下将昏迷的南霁庸背了起来。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了清安院,院子里寂静无声,一个禁卫军也没有了,祁琬掀起纱幕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忍不住冷笑出声,“这皇后娘娘也真是煞费苦心,连本宫的禁卫军都给调走了。”

      “公主放心,太子已偷偷着人来禀,明日他会带护卫军来供您调遣。”采苓将一套干净衣裙摆了出来,“公主您先把湿衣服褪了罢,免得着凉。”

      “我自己来就行,你劳累了这一路也赶紧去换罢。”

      “那床上的公子……”采苓眼望着昏迷的南霁庸,欲言又止。

      祁琬回头,摆了摆手,“无妨,放他在这里罢,我去外间榻上睡。等会儿你烧盆热水来,我把他的伤口处理一下。”

      外间雨势渐停,祁琬坐在榻前,手握浸湿的绢巾,先将南霁庸惨白的脸擦拭干净,而后又一条血痕一条血痕的清理,伤口里沾染着灰烬砂砾,祁琬让采苓将灯烛端在榻前,以烧过的针尖细细挑着。

      采苓诧异,“公主何时学会了处理伤口照顾人?”

      祁琬手一顿,是啊,她本是天之娇女,然而这一切做起来却如此熟练,她竟没发觉,看来随平王驻守北疆那些年,自己也是有所获的,最起码学会了自力更生。

      “书中自有教法。”祁琬对着采苓狡黠一笑,“我让人把那些书都搬来罢,你也学学。”

      “不了,不了……”采苓慌忙摆手,“奴婢此生与书八字不合。”

      折腾了一夜,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南霁庸又开始高烧不退,整个人时而清醒时而昏迷,采苓烧了一盆热水又一盆热水,祁琬以手试温,不停地换着脸帕,由于一夜未眠,祁琬双眼发胀,哈欠连天。

      “公主,您先去歇息罢,奴婢守着。”

      采苓接过脸帕,祁琬扶着酸软的腰慢慢站起,将要直起身时,又一个趔趄闪到了榻上,祁琬“哎呦”一声要去捂自己的右手腕。

      “公主怎么了?”采苓慌忙去扶。

      祁琬抽着气,“我的手腕好像被什么东西钳住了。”

      采苓去扒拉寝被衣袍,才发现一只清瘦的手钳住了祁琬的手腕,手的主人皱着眉又昏迷了过去。

      “这小子竟然还敢占公主的便宜?”采苓前倾身压着南霁庸的胳膊,然后用力去掰那手指,然而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愣是没掰动一丝一毫,祁琬的手腕一片红印。

      “这么有力气,这小子是醒着还是装呢?”采苓边说边一巴掌呼了上去,“啪叽”一声脆响,空气凝冻了一瞬时。

      祁琬倒抽一口气,下意识护着采苓,然而床上那人只是皱眉胡言了几句,并未有任何动作。

      “他说什么?”

      祁琬趴上去侧耳细听,听着听着忍不住笑起来,“他说,娘亲你打我!”

      哝哝细碎的声音里带着幽怨,祁琬笑得声音更大,最后笑出了眼泪,“采苓,他可是在喊你娘亲?”

      “这是什么辈分?这小子占便宜占上瘾了吗?”采苓气哼哼,还想呼一巴掌,祁琬赶忙拦了,“他也是病了,你倒也别跟他计较了。”

      祁琬这一侧身,三千发丝扫过南霁庸的脸,那皱起的眉又渐渐舒展开来,清瘦的手也松了力道。祁琬抽出手腕,扭动了两下,疼得龇起牙,“都伤成这样了,怎么力气还这样大。”

      “公主,我给您抹些药罢,药是太子走之前留下的,说是使臣进贡,专治跌打损伤。”

      “也好。”祁琬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倚在外间榻上,眼睛刚阖上,就听院外传来车马声。

      采苓急慌慌地奔出,将幂蓠往祁琬手上递去。

      “皇姐,我来看你了。”太子人还未进清安院,洪亮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采苓放纱幕的手顿了顿,“公主,您希望太子知道真相吗?”

      “先别让他知道。”

      纱幕放下,太子停在门外,“皇姐,我全身围了个严实,不怕被染病,你让我进去罢。”

      “公主,暗卫报,那侍女就在太子仪仗队里。”采苓压低了声音,祁琬点了点头,“让太子进来罢。”

      采苓撩起纱幕,太子急忙奔了进去,“皇姐,你好些了吗?我今日带了好些药来。”

      “看到了,外面那些马车都是吧?你是不是把整个太医院给皇姐搬来了。”祁琬故意咳嗽了两声,而后隔着距离往后退去,祁瑾刚想往前凑,祁琬竖起食指轻摇了摇,祁瑾即刻会意便不再动。

      祁琬又捂着胸口咳起来,采苓忙关紧了门窗,“公主您再忍忍,奴婢这就去给您烧热水。”

      采苓边说边退了出去,祁琬咳嗽渐停,祁瑾也瞧出了异样,“皇姐,发生什么事了?”

      “你带的人里有昨日的罪魁祸首。”

      “是谁?”祁瑾瞪圆了眼睛,祁琬轻嘘,“别打草惊蛇。”

      “阿瑾,你相信皇姐吗?”祁琬抬头,透过幂蓠盯着年轻的太子。

      “相信。”祁瑾压着声音,目光坚定,“不论何时何地。”

      祁琬摘下幂蓠,光洁的脸上无丝毫豌豆疮的迹象,只不过带着些许疲乏,祁瑾目瞪口呆,祁琬笑了笑,“你别担心,皇姐并没染病,这只是缓兵之策,兵行险招而已。”

      “可是皇姐这步棋代价有点大,你可是连你爱慕的平王都舍了。”

      “他不可惜。”祁琬站起身,面容平和,“舍了他,我不会后悔。”

      “皇姐不后悔,却也便宜了祁羽。”祁瑾呸了口,恨恨道,“皇后娘娘说为皇家颜面考虑,如若皇姐有不测,建议穆仁公主夏末及笄后代皇姐嫁与平王。”

      祁琬冷笑,“意料之中,只不过没想到如此着急,这算盘倒是打的响。”

      “皇姐,昨日之事有些怪异,祁羽一直在着力促成烧永安侯府外宅这一事,没有给任何人辩解的机会,而且她怕火,但是昨日她亲自放火烧,一番慷慨陈词似是为你考虑,细想她只是急于用火毁掉外宅。”祁瑾皱了皱眉,猜测道,“或许那外宅里有她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阿瑾的眼光愈发犀利了,昨日偷放布条的侍女去过永安侯府外宅,暗卫已查出她现在正混在你的仪仗队里,我猜那侍女是祁羽的人,祁羽生怕侍女供出她所以要放火烧外宅,这样死无对证,正巧也帮她姨母解决了外宅心患。”

      祁瑾叹息,“可惜外宅全毁,已死无对证。”

      “倒也不是,我昨夜救了一个活口。”祁琬走进内室撩起帷幔,祁瑾走上前探头,见床上躺着一白净男子,那男子盖着祁琬的寝被,额头上还敷着祁琬的脸帕,祁瑾来回瞧了瞧,眼神莫名。

      祁琬郑重开口,“记住这个人,他叫南霁庸。”

      祁瑾抬头,“怎,怎么了?他对皇姐做什么了吗?”

      看着祁瑾那难以名状的眼神,祁琬知道他又想歪了,作势拍了下他的头,笑道:“别瞎想,只是让你记住,这人是栋梁之才,日后会为你所用。”

      祁瑾不疑,用力点头,祁琬放下帷幔,与祁瑾走出内室时,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借我个太子詹事身份,日后便于我在外行走做事。”

      “皇姐,你要做什么事交予我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冒险去担一个身份?”

      “有些事你我不方便插手,反而这样的身份更易于行事。”

      祁瑾想了想,“东宫已有六位太子詹事,多一位倒也无妨,那我明日让人把紫袍服金鱼袋送来。”

      二人交谈之际,忽听内室帷幔内一声呼喊,“娘亲,别走!”

      祁琬震惊回头,“南霁庸醒了?”

      “还娘亲?看我不找他算账。”采苓端着热水,撸起袖子就往内室床榻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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