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弯黛眉

　　钟秀特好水晶肘子，今天的餐桌上有，但是相聚较远，夹的话势必要站起来，且水晶肘子吃相会略显不雅，钟秀的眼睛在水晶肘子与自己的饭碗中游离不定。
　　柳少爷看了看钟秀，一箸就插到一只颜色均匀，色泽嫩黄的肘子上，与此同时，肘子上突然出现了另外的一双筷子。
　　抬头，却是老夫人。“母亲大人？”柳少爷惊讶，记忆中的母亲和自己一样是不喜这些食物的。
　　“你什么时候换的口味，不是一直讨厌的吗？”老夫人反问。
　　“不是，是夫人喜欢呢！”柳少爷转筷夹上另外的水晶肘子。
　　“有消息了没有？”老夫人扬扬眉。
　　“什么消息？”柳少爷真是一问三不知，真是够迟钝了。
　　“回母亲大人的话，还没有。”钟秀说道。
　　“啪！”的一声轻响，一块水晶肘子顺顺溜溜的掉落在钟秀的碗中。
　　老夫人突然把筷子收回，不再看那水晶肘子一眼。
　　“儿啊！你成婚至今有几年了？”老夫人慢条斯理的夹着菜。
　　“已三年有余。”柳少爷一板一眼的回答。
　　“已三年有余，儿啊！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娘的再帮你纳个侧室，可否？”老夫人盯着柳少爷，还未等柳少爷答话，复又转向钟秀，“儿媳，你的看法呢？”
　　“母亲大人所言甚是。”两手却在下面死死的抓住自己的衣摆。
　　“诶！已经有三年了吗？”老爷在上面感慨，“儿媳呀！你可要挣点气，我们柳家可都是一脉单传呀！”
　　“不用了，既然正室不易生养，多纳几房总是能成的，再说我们这种大户人家，只有一户正室，未免会叫外人看笑话。”老夫人意有所指。
　　老爷干笑了下，而柳少爷张了好几次嘴，终是没有说一句话，抱歉的看着钟秀。
　　“不争吗？”钟秀有点脑其的软弱。
　　“那就这么定了，镇西的锈娘家据说有个待自闺中的宜嫁的闺女，一手女红镇上无人能比，容貌更是上上品，想必盛名在外，品行也不会配不上我们江南柳家！明天就去提亲，下个月就娶进门，给儿子做个侧室吧！”老夫人一锤定音，连谁家的姑娘都已经考虑好了，显然想法已经不是一朝一夕了。
　　手里绞着平日里素喜的手绢，钟秀眉头紧锁着，如同蒙上了薄雾的西子。
　　推开今日显得格外沉重的房门，柳少爷看到的就是如此的钟秀，喃喃的蠕动了嘴唇，“娘子...”
　　“官人无需再说，奴家明白，”钟秀动着嘴唇，愣愣就要垂下泪来，“现今也只能怪罪奴家的肚子不争气。”
　　柳少爷感动得抓紧钟秀的手，半晌无语，沉思会，定定看着钟秀的眼睛，“定不负卿的心思！”私语，“只要柳家有后，觉不再碰那人。”
　　两相交颈，真真是浓情蜜意，一夜无语。

　　柳府里再次挂上大红的灯笼，距上次老夫人所说的一个月居然还短了几天，婚礼虽未如上次般隆重，但火红的色彩到底是狠狠刺入了钟秀的眼眸。
　　正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独守空房。
　　早起，九曲廊回的走廊，如今观之，显得格外的繁复冗杂，生生迷乱双目。
　　院子里，小菊花凋零了，一阵冷风吹来，不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不觉间，居然已是入冬。
　　西边的院子住着昨日的新娘，红灯高挂，大红的喜字印在窗框。
　　往正厅走去，自己是正室，再如何的不甘愿，也得大方，不致失礼，一声妹妹还是得吐出去。
　　老夫人、老爷陆续入座，只等新人的奉茶。
　　手扶椅靠，控制住身体的颤抖，定定看着门口，不知与之相比，自己是否已成昨日黄花？
　　脚步走动的声音。
　　瓜子脸、丹凤眼、柳叶眉。不同于钟秀的淡色系风味，这是一朵盛开的罂粟。
　　一瞬间，大厅恍若失了颜色。
　　魅惑的眉眼，妖娆的身段，浑若他之国度闯入世间的妖姬。
　　苦涩的看着站在一旁自己这身的良人，良人抱歉的对自己笑笑。欣慰的点点头，幸好！幸好！
　　“老爷，请喝茶！”
　　“老夫人，请喝茶！”
　　声音宛若鹂嘀。
　　老夫人不觉皱下眉。
　　“老夫人，这是儿媳送给婆婆的微薄心意，旁边的花茶是家人亲手炮制的，虽说可能够不上柳家的精致，但也别有一翻风味。”女人递上一条手帕，很稀有的双面绣几朵，牡丹跃然纸上，雍容华贵，还有一小罐子，估计是她所说的花茶。
　　聚拢的褶子一下如同盛开的菊花，熠熠生辉，“不错！以后为本夫人生个胖小子！”
　　女人娇笑，“一定如夫人所愿！”
　　老夫人仰首，哈哈大笑，老爷却是差不多整个人走埋到那小罐子上面。
　　钟秀无由来的胸闷，喝完女人的茶，就借词回避了，堂上和睦的画面，总是刺得人眼睛生痛。
　　今夜无月。
　　柳家顶级的贡茶置于几上，茶香袅袅，上升的水雾在空中弯出无规则的形状。
　　今夜，是否又是孤枕难眠呢？
　　“吱呀！”令刚出水雾的眼睛瞬间溢出泪滴。
　　“官人！”
　　“秀儿！”柳少爷几步靠近床边，“令你受委屈了！”
　　所有的憋屈一下化为泪水夺眶二处，“不苦！不苦！”声音抽泣。
　　倒真如官人所说‘不负卿’，柳少爷总是正室五天，侧室两天的轮流，但随着官人逐渐变换的称呼，现实那人，然后是二夫人，再次是宛如，到现在是如儿，钟秀总觉得自己的心随着也在慢慢的塌陷。

　　今年的雪来的特别早，也教往常大很多，沸沸扬扬的，居然是多年不见的鹅毛大雪，屋顶满目晶宫，树木枯草塑上冰凌，衬得整个江南如同琼楼玉宇。
　　披上寒裳，暖手炉已然渐冷。
　　周围的喧闹声突然大起来，喝住一赶路的丫头，道是二夫人有喜了。
　　愣愣的掉下泪来，柳家终算是有后，可能更多的是官人唯一说过的那句话，蒙雾的眼睛带上少女时期特有的憧憬。
　　当夜，面带喜色的柳少爷步入主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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