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温柔不殆

　　俩人行至后街，远远地看到几个壮汉拿着棍子殴打一个女子，口里还骂骂咧咧。

　　苏言没有像女主应该做的那样威风凛凛地大喝一声“住手”然后拯救弱苦女子于危难之中，她本质上是很怂的，她一看就打不过那几个壮汉，至于沐晨嘛，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说不定还没她禁打。

　　这种事沐晨早已司空见惯，步履如常地继续走。苏言下意识跟上去，越走近越发现那女子被打得惨，脸上胸前全是血，可她只是抱着头缩着身子抵挡攻击，一声哭喊都没有。

　　壮汉们还在打打踹踹，其中一个高高举起棍棒，对准女子的脑袋就要砸下去。

　　凭壮汉的力气，这一棍子下去怕是要出人命！

　　苏言一把夺过沐晨手中的伞，横向挡住壮汉的棍子。伞身应声而断，巨大的冲力使苏言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坠下去，手也被震得一阵麻。

　　沐晨急忙护在她身前，喝道：“住手！”

　　壮汉们纷纷住手，为首者打量他们一眼，恶狠狠道：“你们是哪家的少爷小姐？吃多了撑的在这里多管闲事！”

　　沐晨没理他，扭头看向苏言，见苏言已揉着膝盖站起来，面色无大碍，这才转过头盯着壮汉。

　　有沐晨在前面苏言安心了不少，胆子也大了，大声道：“她犯了什么错你们要下这么狠的手？你刚才那一棍子下去，她不死也得残，你这是杀人害命！”

　　“你说我杀人？”

　　壮汉握着棍子向苏言逼近，一脸的横肉晃晃荡荡的。沐晨吓得呼吸一滞，沐晨已横手挡住壮汉，明锐的眼睛透出森然寒光，仿佛只要那壮汉敢再动一下，他便会让他永坠阎罗地狱一般。

　　天子脚下无小民，壮汉也知道按沐晨的穿着以及气度，不会是寻常人家，退后一步指指地上的女子，道：“她在赌坊出老千，要不是念在她一个小姑娘，我早废她两只手了，哪会只打一顿就了事？你们不懂规矩别充好汉！”

　　沐晨冷冷道：“那按规矩，你们人也打过了，就算扯平了。”

　　壮汉重重地“哼”一声，招呼其他人回去，临走警告那女子道：“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我打断你的腿！”

　　他们走后，苏言蹲下察看女子的伤势：“能起来吗？”

　　她记得有几棍子打在了她腿上。

　　女子点点头，挣扎着站起来，道：“多谢两位出手相救。”

　　她的声音很清脆，虽然脸上肿了两块，但能看出来五官清秀，尤其是眼睛又大又圆，仿佛会说话一样。

　　苏言问：“你真的2出老千了吗？”

　　她穿的粗布衣裳，一副良家女子模样，不像会赌博的人。

　　“嗯。我爹是个赌徒，前些天被追债的打死了。家里的钱早被他输光了，我既没钱安葬他也没钱还债，就想来赌一把。我的赌术是我爹教的，只是我从来没用过太心虚了，被荷官发现了。”

　　她不咸不淡地说着，语气甚至都没有明显变化。

　　沐晨锐利的目光紧锁在女子脸上，解下腰间的钱袋递给她，“拿去安葬你父亲，剩下的银子，足够你还债和生活了。”

　　女子浅淡的眼眸中蓦地添上一抹光彩，她接过钱袋，郑重道：“谢公子。不知公子与姑娘高姓大名？”

　　沐晨道：“我叫沐晨，她叫苏言，是……我妻子。”

　　女子觉察到沐晨短暂的停顿，面上却没丝毫变化。她道：“我叫谢宁，今日承蒙两位搭救，此番恩情定当铭记在心，以后若有需要谢宁的地方，谢宁绝不推辞。”

　　沐晨道：“姑娘客气。”

　　谢宁向他们微微一揖，转身离去。苏言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道：“我还以为她要说此番恩情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呢。”

　　沐晨已经习惯她冷不丁冒出的疯言疯语了，不接她的话茬，反问她：“膝盖疼吗？”

　　苏言自己都忘了这个事情了：“不疼，本来也不严重。”

　　沐晨点点头，忽然道：“这个姑娘很坚强。”

　　苏言道：“嗯，她提起她爹一点都不伤心，好像死的是无关的路人甲似的。”

　　“不。”沐晨道，“她的眼睛告诉我，她冷漠且坚毅，快要刀枪不入了。”

　　“……真羡慕你们这种能通过眼睛看心灵，透过现象看本质的人。”

　　她就做不到，不就俩眼珠子嘛，能看出来个啥？每次看到小说里某某的眼睛传达出这样那样的情感她就尬得一批。

　　沐晨笑：“你这样也挺好啊。没有经历过很多，所以也读不懂很多，反而容易快乐。”

　　“哼哼，或许吧。”

　　她才不要呢！像个傻白甜一样。

　　“对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道：“王爷，你刚才可是把你一个月的银子都送出去了，那接下来如果你还要用钱，只能从下个月的银子里扣，而且最多只能预支一半。”

　　沐晨皱眉：“为何？”

　　苏言道：“每个人的例银都是有数的，你提前用完了可不就是没了吗？不以规矩不成方圆，不能因为你是王爷就破例啊。”

　　沐晨道：“从前张氏管账，就从来没管过本王用钱！”

　　都用上“本王”了，看来真生气了。

　　苏言忍不住笑：“那是她不敢，我可不管那么多。而且这个月就剩十几天了，忍忍就过去了，啊。”

　　沐晨不说话。

　　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限制花钱，尤其这个人还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张氏与吴氏从来没有干预过他，都是顺着他的意的。

　　苏言继续道：“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俸禄本来就没多少，府里上上下下什么不用钱啊？马上过年了又得花好些钱，咱们能省就省，啊？”

　　管账半个月，苏言最大的感受就是：沐晨好穷啊！基本上就是月光，存款一点没有。他花钱虽然没有大手大脚，但绝对算不上节省，关键他俸禄少啊！花着花着就没了。

　　这就是典型的没有理财观念，苏言早就想治治他这个毛病了，正好趁这个机会。

　　“咱们王府又没有穷到这种地步！”

　　沐晨语气很委屈。

　　苏言：“那也没富裕到想花就花的地步啊！我又没说不给你钱，就是下个月紧着点儿，这都不是事儿，啊？”

　　苏言差点就要把“王爷乖”说出来了。

　　唉这种哄小孩子的感觉是肿么肥事

　　沐晨微低着头，抿着嘴巴赌气中。

　　苏言计上心来，双手环肩，刻意使声音显得很冰冷：“王爷要是实在不愿意委屈自己，那就随便花好了，我在其他的地方咬牙挤挤，总能挤出点钱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言大步往前走，不理他。

　　沐晨服软了：“我知道你是为了王府，我听你的。”

　　苏言停下，拉着脸道：“真的？不觉得我委屈你了？”

　　沐晨道：“你是当家主母，自然应该你说了算。”

　　沐晨已经让步，苏言也见好就收：“我也不是说真的要节衣缩食地过，只是过年要用银子的地方真的很多，咱们至少先过了这个年，以后怎么样以后再说。”

　　沐晨本来态度就软化了，听苏言这么一说更觉得她有道理，当下道：“你做主就好，都听你的。”

　　俩人分开以后，沐晨慢慢冷静下来，总觉得怪怪的。

　　他怎么……那么轻易就答应她了？？？

　　苏言拿着两截断了的伞，敲李师傅的院门。

　　李师傅黝黑的脸上冷冰冰没有任何表情，锐利的目光透过混浊的双眼若有似无地打在苏言的脸上，让她有种想躲避的感觉。

　　若不是因为小七学艺与他打过交道，知道他性格如此，苏言还以为他对她有意见呢。

　　苏言道：“李师傅，昨天令郎借了我一把伞，说是还给您就可以了。只是路上遇到点意外，伞断了，苏言很抱歉，万望见谅。”

　　李师傅冷冷道：“他的伞，要道歉找他去。”

　　“呃……那令郎现在何处？”

　　“青云书院。”

　　书院……原来他是夫子。

　　苏言道：“好，苏言知道了。”

　　李师傅作势要关门，苏言急道：“还有一件事，我弟弟小七昨天第一天来学艺，不知道他表现怎么样？”

　　李师傅回想一下，道：“不算太笨。”

　　苏言道：“我弟弟生性顽皮，若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李师傅多包涵。”

　　李师傅道：“我只管教徒，不教做人。”

　　“……”

　　苏言讪笑：“嗯，打扰了。”

　　李师傅“哐”地关上门，苏言无奈地笑笑，心想这李师傅和他儿子真是截然相反的性格。

　　青云书院位置有点偏，几乎处于郊外了，苏言一路打听才找到地方。青云书院名字取得响亮，外观却很朴素，看起来就是一不起眼的院子。

　　书院门口有门童拦着，苏言说来找人，却忘记问李师傅的儿子叫什么了，只好说找一位姓李的公子。

　　门童道：“书院里姓李的多了去了。姑娘再想想他有什么特征吗？”

　　苏言沉吟片刻，道：“他父亲是木匠，在城东教徒授课。”

　　两个门童茫然地摇摇头。

　　苏言急得直跺脚，一个门童突然道：“这把伞……似乎是山长的？昨天下雪我看到他打的好像就是这把伞。”

　　苏言大喜道：“那可否帮我通报一声？”

　　“当然。”

　　那门童立刻去了，苏言等得无聊，问留下的门童：“敢问，你们那位山长是什么人物啊？”

　　那门童是个热心肠，一股脑儿说了许多：“我们山长叫李左易，二十岁建立青云书院，仅用了七年时间就把青云书院打造成了京城第一书院，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想进我们书院学习呢。”

　　“哦……”

　　苏言才反应过来，原来“山长”是院长的意思，不是人名。

　　她又问：“可是你们书院这么小，能收多少学生？”

　　门童道：“我们只收过了会试的贡士，以帮助他们通过殿试为最终目的，而且是择优录取，不是每个贡士我们都收的，不像其他书院什么学生都收，学生自然少了。”

　　！这不就是公务员特训班吗？！苏言对李左易肃然起敬，在古代居然就想出这种赚钱的法子，是个人才啊！

　　苏言问：“那你们这儿最终能成功过殿试的学生有多少？”

　　门童道：“四五成左右。”

　　如果稍有资质的贡士都来青云学习的话，那就是说……至少一半的新任官员都是李左易的学生！即便是过不了殿试的学生，大多数家里本就显贵……

　　四舍五入，李左易是整个京城所有富家子弟的授业恩师！

　　苏言惊到了，这个男人下的好大一盘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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