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温柔不殆

　　原来沐晨喜欢的是公子羽，原来他为公子羽一掷千金不是为了赏曲，怪不得之前会在怅归坊后院见到他，怪不得在三王府公子羽出现时他那样紧张，公子羽演奏完他紧跟着离席多时未归，那时三王爷还说他是去见“老”熟人了，她只当他在逗她，没想到竟被他说中了……

　　所以归宁日，除夕夜，他去见的都是公子羽……

　　一桩桩一件件浮现在苏言脑海中，连成了一条完整的线，最初的震惊过后，苏言已平静下来，接受了这个事实。

　　挺好的吗这不是？

　　比起沐晨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苏言宁愿他喜欢公子羽，单从颜值上这俩人就是绝配好吗？！！

　　还有什么比看两个好看的小哥哥谈恋爱更幸福的事！！

　　唯一麻烦的就是这事儿被纭儿知道了，还亲眼看到他俩接吻，那画面冲击力多大可想而知，她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好在纭儿单纯，苏言还是有把握说服她的。

　　“纭儿？你还好吗？”苏言轻轻地问。

　　豆大的泪珠从纭儿眼睛里落下来，她语无伦次道：“怎么办啊王妃？怎么会这样呢？”

　　苏言给她抹干眼泪，“纭儿先别哭，我有件事情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和王爷是假夫妻，我们一直没有圆房，因为我不喜欢他，所以新婚之夜我就和他分房睡了。”

　　她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以扭转纭儿心中她受害者的身份。只有让纭儿不再替她委屈，谈话才好进行下去。

　　纭儿呆住了，不可置信地问道：“怎么可能呢？王爷对你很好啊，为你把府上的花都撤掉，为你特意换了江南的厨子，方方面面都为你考虑……你们一直都很恩爱啊！”

　　苏言道：“他对我好是出于愧疚，而我也没有尽到妻子应尽的义务，所以我也心中有愧想尽力补偿他。或许你看起来我们很恩爱，实际上只是互相弥补罢了。”

　　说到这里，苏言停下来观察纭儿的反应，见她眼珠微微转动似在思索，应该听进去了，接着道：“我早知道他有自己的爱人，所以今天看到的……也在我意料之中。”

　　纭儿仿佛被虫子咬了一下，整个人一抖，大声叫起来：“那怎么一样？公子羽是个男人啊！亲他的是个男人！”

　　苏言道：“我也喜欢男人啊，挺好。”

　　纭儿觉得苏言疯了：“王妃你在逗我吗？”

　　苏言凝视着她，沉声道：“男人不可以喜欢男人吗？”

　　“当然不可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可以！”

　　“谁说的？”

　　“……”

　　纭儿一时语塞，再开口气势已弱了下来：“这世上就没有男人喜欢男人的。”

　　苏言加重了语气，紧盯着纭儿道：“不，这世上男人喜欢男人的多了去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纭儿无法回答，苏言又道：“你是不是觉得沐晨喜欢男人很奇怪，甚至很恶心？但是，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啊！谁规定了男人不能喜欢男人呢？他只是和大多数人不同而已，难道就因为这点不同，他就有罪吗？”

　　纭儿败下阵来，她觉得苏言满口胡言，却又说不出哪里荒谬，甚至还十分有道理。她把身子转向一边，她知道自己说不过苏言，更加不能再听苏言说话了。

　　苏言哪肯依，当下扳过她的肩膀逼她直面自己，试图用肢体接触打破她的心理防线：“纭儿，只有你知道现在的苏言和从前的苏言是完全不同的人。我不仅性情大变，甚至琴棋书画所有从前会的如今都不会了，而且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理由，你还一度怀疑我被妖怪上身了对吧？我也很奇怪，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可是你不是照样接受我了吗？你还给我打掩护不让别人发现我的怪异。你看，就算与别人不同也不代表是坏人对不对？”

　　纭儿摇头：“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苏言握住她的手，言辞切切，“沐晨是多么好的人你比我清楚，难道就因为他爱的人与常人不同，你就要否定他整个人吗？”

　　纭儿张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苏言乘胜追击：“纭儿，当初有你守护我，我才能平安快乐地渡过这段日子，现在，我们一起守护沐晨好吗？”

　　该说的说完了，接下来就是强行让纭儿认同她的话，纭儿做了十几年仆人，对主人唯命是从已成了习惯，先逼她遵守命令，再让她打心眼里接受就容易得多了。

　　苏言用命令的语气道：“纭儿，你只用记住两件事，第一，男人可以喜欢男人并且天经地义。第二，沐晨是好人，和我一起保护他。明白了吗？”

　　纭儿只是望着苏言，不作反应。

　　苏言厉声道：“点头！”

　　纭儿眨眨眼，顺从地点头了。

　　苏言道：“很好，纭儿，你先回去吧，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纭儿离开没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

　　不会是纭儿把？苏言开门，是沐晨，还好。

　　不对。

　　不好。

　　沐晨的脸色比苏言还沉重。

　　“王爷找我什么事？”

　　沐晨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着暴风骤雨。

　　“白天在河边，你是不是看到了？”

　　一句话问得苏言措手不及，她才刚劝好纭儿，还没准备好怎么应对沐晨啊！！

　　要不要这么突然啊！！

　　她这一怔，沐晨立刻明白她看到了，脸色瞬间暗了下去。

　　“哈。”

　　苏言突然笑起来。

　　先笑了再说，她表现得越轻松，沐晨就越会相信她不在意。

　　“看到了啊。我就说嘛，王爷喜欢的人一定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果然，公子羽琴艺无双，颜艺更无双，和王爷很般配嘛。”

　　沐晨没料到苏言会是这个反应，凝眸细细盯着她的表情，苏言硬着头皮笑下去，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真诚。

　　半晌，他道：“你不觉得我……我奇怪吗？”

　　“哪里奇怪？”

　　倒不是她明知故问，而是她需要探清楚沐晨的态度，也需要时间决定好说什么。

　　“我……”

　　沐晨终是难以启齿。

　　苏言替他说：“奇怪你喜欢男人吗？”

　　沐晨眼底闪过一抹痛色。

　　“有什么好奇怪的？”她继续笑，“既然女人可以喜欢男人，那男人自然可以喜欢男人啊。”

　　沐晨眉心微蹙，略显无奈道：“就是因为女人喜欢男人，男人就更不能喜欢男人。”

　　“谁说的？大祁律法也没写男子不能与男子相爱啊。”

　　沐晨的声音压得低低的，载着万般哀愁：“人们都这么觉得。”

　　苏言看出来了，沐晨最大的问题就是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罪，她得让他觉得男人相爱没有错，他才不会有那么深的负罪感。

　　苏言大声道：“我也是人啊！我就不那么觉得！”

　　沐晨星目圆瞠，眼中似有星光闪动。

　　“我承认，男子相爱的确是少数，但这也不能证明男子之间就不能相爱啊！你看你，堂堂正正一个男子汉，仰不愧于天 ，俯不怍于人，总不能因为你爱的人与常人不同就变得十恶不赦了吧？天底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啊。”

　　苏言每个字都化作一记重拳打在他的心上，给他带来巨大的震撼，却把他的心酸与苦楚一点点击溃，惊喜与欣慰从裂口处慢慢渗透进来。

　　从他发觉自己对公子羽的感情之后，他就无时无刻不在痛苦纠结之中，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他可以这样，公子羽更不可能，因为他和他一样痛苦。

　　苏言循循善诱：“我知道，很多人觉得男人只能爱女人，不然就是有违伦常天理难容。但是你要知道，是那些人的想法错了，是他们有问题，不是你。爱人是天性，天性没有错，那么不论那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也没有错。对吗？”

　　苏言的话像是有魔力一样，沐晨简直要溺在她的眼睛里：“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苏言扬起灿烂的笑容：“当然了！”

　　她喝口水润润早已干涩的嗓子，道：“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你喜欢公子羽的，我还能帮你们打掩护呢。不过现在也不晚，以后我就是你俩粉头了，你俩的爱情我来守护！”

　　沐晨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后，轻轻地却又不容置疑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反感，甚至很喜欢看到两个男人相爱呢？”

　　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来让他相信苏言是认真地对待这件事，对待他不同于常人的情感。

　　他需要苏言给他安全感。

　　给呗！

　　还能咋的！

　　苏言坐直，表情严肃，给沐晨讲自己过去的故事。

　　“我曾经，不，现在仍然喜欢着两个男孩子。他们一个细腻温柔，一个热烈勇敢。他们一起长大，一起为梦想拼搏，他们的青春里全是彼此的印记。他们两个都那么怕孤独，如果没有对方，要怎么支撑着走过荒芜的岁月呢？

　　他能读懂他每一个眼神，他在前面走时总会回头看他有没有跟上，他的脾气只对他发，他管他吃饭管他睡觉管他穿衣服还给他系鞋带，他就肆无忌惮做个什么都不会的孩子……他们是真的把彼此刻在了骨子里，一颦一笑都是爱情的样子。

　　我其实一直不大相信爱情的，我觉得现实生活里只有茶米油盐，是他们让我明白，原来爱情可以这么美好而真实地存在。我爱他们，所以想保护他们，可是现在我保护不了他们了，所以我不希望你们被世俗所害。

　　爱就是爱，值得被所有人尊重。”

　　说到最后，苏言眼眶已有了湿意。

　　沐晨的心被触动了，他痴痴地凝视着苏言，久久不语。

　　良久，沐晨问：“他们在一起了吗？”

　　苏言笑：“当然，他们很幸福。”

　　沐晨垂眸，也笑了：“我不会把你束缚在王府里的，如果日后你遇到了习惯的人，我会帮你们离开。”

　　苏言愣了一下，而后笑道：“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沐晨站起来，郑重地向苏言道谢：“谢谢你，苏言，我很庆幸能遇见你。”

　　苏言说不清自己什么感受，她似乎并不是很高兴，反而有点酸涩，但她还是笑了：“我也是，沐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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