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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这眼看就到年下，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放假，总不成大年三十，还不让人回家吧？”
“怎么可能？说不定腊月二十六七就让回去了呢，总也得帮爹娘收拾收拾啊，到了年下，到处都是活计。”
“没错没错。二十三，糖瓜儿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炖猪肉；二十七，宰公鸡……天啊！不能说了，一说我这口水都要流下来。”
“哎！听说医署过年还会发东西，不知道咱们医女馆是不是也这样？”
几个今年新进的医女正凑在一起议论着，就见君秀黄燕等人走进来，看见她们，君秀就没好气道：“一天到晚就知道闲磕牙，没看见多少事情要做吗？”
平时大家都知道君秀严厉，然而经历昨天的事，也看穿了她外冷心热的本质，惧怕之情去了大半。张秀娥便嘻嘻笑道：“不是我们偷懒，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姐姐你看，昨儿晚上，初荷她们把这些活计都做的差不多了，咱们今天少偷点懒也无妨。”
“还有脸说。”君秀冷哼一声，却没再说什么，只是问道：“初荷她们怎么样了？昨儿半夜回去，没冻着吧？这些日子没派人上夜，便是因为天冷，谁知偏有那种不知人间疾苦的，非要借着这个机会害人。”
张秀娥唯恐金枝和齐容过来了，听到这话，免不了又是一场口角，于是连忙道：“姐姐放心，我们和初荷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挨饿受累受冻都不算什么。我走的时候，她们三个还在睡，我过去摸了下额头，什么事儿没有，挺安稳的。”
“那就好。”黄燕微笑点头，新来的医女们难得看到前辈如此和蔼的模样，不由全都围上，将自己心中对于过年的期盼和疑惑都问了出来。
“你们啊，活儿干不多少，尽想美事儿。”
君秀冷笑一声，就听黄燕笑道：“也不算想美事儿，咱们医女馆虽然不如医署，过年发一点米面肉总还是有的。至于假期，就只有年三十到初三，初四便要过来开工了。”
穷苦人家的女孩子，一年到头哪有假期这种事？此时听说能放四天假，还有米面肉，俱都欢呼起来。
“干什么？都作死啊？昨天沈初荷她们的教训还没看够，想自己尝一尝是不是？”
忽听一个严厉声音在身后响起，回头一看，金枝面色阴沉地走了过来，齐容和另几个医女簇拥在她身后，交头接耳不知说些什么。
“没别的，就是想问问姐姐们，过年放不放假，发不发东西。”
众人都不喜欢金枝，也不答话，只有张秀娥面色如常，笑着接腔。
话音刚落，就见金枝冷笑道：“一群没见过世面的穷丫头，几天假，一点子东西也能把你们乐成这样。”
说到这里，忽地转头对身后人道：“不过这倒也提醒了我，每年冬日，庄子上送来的东西都吃不完，白白扔了也可惜。今年放假了，你们先和我回去一趟，拿些东西回家过年，也不枉这段时日奉承我一场。”
不说相交而是奉承，很显然金大小姐压根儿就没把身边这些女孩儿当做朋友，只当是丫头跟班，就连齐容都有些不自在，然而其他人却立刻欢呼起来。
“真是些贱皮子。”
君秀气得柳眉倒竖，却听身旁黄燕叹道：“人穷志短，我们还有什么不知道呢？脸面值几个钱？能往家拿东西才是最重要的。说起来，这金姑娘年纪不大，一派恩威并施的手段倒是厉害。”
“呵呵！她毕竟是出身大富之家，那些富豪的后院，哪个是干净的？从小耳濡目染，这样的手段算什么？”
“好了，你也别气，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别说咱们，就是林医女，也未必放在这位大小姐眼中，甚至那个齐容，也不是好相与的，大家能相安无事便好，你看不惯，也把这股火气压下来，不然真的对上，吃亏的还是你。”
黄燕柔声劝着，君秀自然也知这道理，只是面色仍旧难看，咕哝道：“哼！我自然不会和这种蛇蝎女一般见识，我只是可怜初荷花香那几个孩子，金枝把她们当做眼中钉肉中刺，这往后她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所以初荷才一味忍让吧，倒是那个林雪，脾气实在太急，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吃亏。”
黄燕摇着头，眼看林医女已经进了院门，她便高声道：“行了，都做活吧，今天的事情也不少。”
接着林医女进来，众人忙都向她问好，林医女笑着点头，正要说话，便听前面医署忽地传来一阵嘈杂声音。
因为林医女刚进门，大门还没关，所以方能听得这样真切，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好奇，心想医署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平日里人来人往，也没这样热闹过啊。
“该不会是一群醉鬼闯进去了吧？阿弥陀佛，老天保佑，让他们也吃些苦头。”
君秀双掌合十，被林医女瞪了一眼，只听她沉声道：“昨天的事我已知晓，陈大人也知道了，有他责罚，你们不许再把这事放在心上。”
“那就完了。”君秀一摊手：“陈医官惯会和稀泥，那起子小人又是巧言善辩的，三言两语，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几个医女都低声笑起来，林医女没好气道：“休得胡说，陈医官不是这样人。”
“怎么不是啊？过去那几次，若他有一次能下手责罚，昨天的事都不会发生。”
君秀冷哼，被黄燕扯了一把，她这才笑嘻嘻道：“林医女，我可不是对你，我是对医署那些小人看不顺眼，你别生气，我从来就是这样性子，嘿嘿，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啊，就是嘴巴厉害。我劝你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该糊涂的时候，别这样精明。”
林医女摇摇头，君秀和黄燕又说了两句好话，正要去做事，就听院中有人叫道：“林医女在吗？”
“在，谁找我？”
林医女答应一声，接着就见院门被推开，医署里一个学徒跑进来，气喘吁吁道：“陈医官请林医女过去一趟，说是昨天那个醉汉……”
说到这里，猛地住口，目光在医女们身上掠过，才小声道：“反正……陈医官说请您过去一趟。”
“好，我这就过去。”
林医女点点头，和那小学徒一起走出去。这里君秀等人便凑在一起，君秀对一个小医女道：“小玲，你跑得快，个子又小，快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小玲巴不得这一声，转身跑出去，黄燕瞅了君秀一眼，小声道：“又要作什么妖？左右那醉汉已经打发出去，和咱们有什么干系？还是说，你信不过陈医官？”
君秀沉声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医署那群混蛋，什么事干不出来？别是那醉汉再出了事，他们一推二做五，把黑锅扣在咱们头上。”
“医署那起黑心肠的小人终究是少数，再说了，不是有陈医官吗？”黄燕笑着摇头：“陈医官为人还是正直的。”
“反正去听一听总没错。”
君秀来到药碾子前，一边碾药一边向门外张望，约莫过了半刻钟，就见小玲猛地冲进来，一张小脸红彤彤的，兴奋叫道：“了不得，那醉汉原来是个大富商，他昨天晚上醒了就走了，结果今天一早，就带了一大车东西过来，说要谢我们。姐姐，我只看了一眼，那车上有羊腿猪腿，还有好几个大袋子，不知装的什么东西。”
“什么？”
君秀和黄燕等人怎也没想到，事情会有如此发展。君秀便急忙道：“那陈医官将林医女叫去做什么？那醉汉……不是，那个大富商分明是咱们医女馆救的，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小玲忿忿道：“我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医署那几个不要脸的围着大富商打转，端茶递水别提多殷勤了，可人家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我料着陈医官把林医女叫过去，大概也是为了这个，医署的人要吞咱们的功劳。”
“反了他们。”
君秀“呼”一下站起身，高声道：“救人他们没份儿，还要借机害我们，如今知道这是大功劳，就冒出来了？不行，我得过去分说清楚。”
“你给我站住。”黄燕一把拉住君秀，急切道：“你过去说什么？当着陈医官的面儿争功？你是觉着这样一来，咱们医女馆的名声会很好听？再说，那醉汉昨天醉成什么样子？他还能记得什么？到那时他什么都不知道，反而倒打一耙，咱们有功也变成过错了。”
“那怎么办？难道……难道就任凭那些下流东西把功劳抢去？”
君秀急了，忽听身后一个声音道：“这件事我可以出面，但我有一个条件，你们若答应了，功劳不但是医女馆的，且那富商带来的东西我也不要，全由你们分。”
“金枝？你什么意思？”
君秀扭头一看，说话的是金枝，她怎会不知对方为人？心中立刻生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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