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作者:无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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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秣陵镇,再次相遇


      白衣公子,姓青名菁,字郁离,五行青家长公子。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时十分乖巧的兔灵,今天会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去抱一个从未谋面过的人,要不是团子一直只是师兄在养,他都要怀疑面前的这位少年才是它的主子了。
      青菁患有严重的眼疾,只要一见强光,就必须得带帷帽,或则蒙上布纱,否则一双眼睛就会疼痛难忍、发酸流泪,严重了还会流血。这浅红色的眸子,见过的人都会赞叹十分好看,殊不知拥有它的心酸。青菁有时候甚至忍不住难过和生气,觉得这双眼睛上辈子一定受过自己的残害,这辈子是来找自己报仇的。
      不过眼睛犯疾也有一点好处——他时常以此为由,长时间闭关修炼,也从不参加什么大小集会,刚好合了他这个话少、内向又有些孤僻的性格。
      帷帽一离开青菁,明晃晃的光线瞬间刺得他眼睛生疼,他慌乱的一手抓住落下的帽莎,一手连忙捂住双眼,可就在电光火石间,他却也瞥见眼前的这位少年。
      他第一直觉就是——这人长得和师兄实在过于相似,要不是师兄身份自己一清二楚,又觉得他的面容实在是过于稚嫩,和师兄成熟稳重的模样实在不同,他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了。可奇怪的是,天地间,没有关系之人怎能也可以长得如此相似?
      他也觉得这个少年好生面熟,和他有种莫名的亲近感,感觉他像是自己失散多年的故人。
      青菁见白樱正笑着看向自己,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两边弯弯的小括号,还有那软糯糯的小奶膘,可爱中不失帅气。他一时不禁也有些看得呆了,似曾相识的想法不禁愈浓了些。
      一定在哪里见过?不过青菁是那种遇事不惊、沉着冷静之人,他身体的各个部分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会受控于大脑,这就是刚才在面对同样疑惑时白樱会毫无顾忌的脱口而出,而青菁却选择默然不语。
      江南多烟雨,可不是浪得虚名,快入冬了,这些细雨还在缠悱恻、恋恋不舍的下个不停,不过这雨水也越来越冷了,从落在手背上的丝丝凉意中就可以感受得出。
      青菁一方面身体堪比姑娘,一直弱不经风,时常需要静养,一方面则喜刻苦练功,所以时常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次是他第一次远离竹节香附。
      以前有听过师兄弟们说江湖险恶、人心叵测,说他这样的人在外面是很难生存的,还好他自己也是个爱安静、不喜热闹之人,而且他是从不以恶意来揣测他人的,没想到出门不久钱袋子就被偷了。青菁很疑惑师兄为何要给他这一袋子钱?也不知那个小偷为何要拿他的钱?虽然在他把钱亲自又都给那个小偷时,那个小偷说这些钱是要用去救他娘的病。看他说的不太真诚,但青菁不是那么好奇的一个人,不懂的也不刨根问底,不过一出门就遇上这种事,他突然对外面的世界有些怯了。
      秣陵的桕柚镇十分热闹,薄雨过后的大小店铺又几乎都开着了,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卖的东西也是云屯雾集,令人眼花缭乱。这种热闹场面青菁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时他却突然被一群在正冒着烟雾的蒸笼中的中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吸引了目光。
      只见蒸笼中有小狮子,小老虎,小兔子,小猫咪等等,五颜六色、栩栩如生,或撅着屁股,或咧着小嘴;有的在嬉笑打闹,有的在互相调情,真的形象生动、可爱极了。
      青菁不仅看得呆了。
      老板热情的招呼道:“客官,新鲜刚出笼的馒头,好看又好吃,来俩?”
      青菁早已以辟谷,长时间不吃东西也不碍事,只是这馒头生得可爱,他十分喜欢,便轻声道:“老板,麻烦您给我拿那个红色的‘小狐狸’。”
      老板轻车熟路的用木铲轻轻一铲,一只可爱的小青狐便端正的“坐”在一张硬纸板上了。
      青菁用小指轻轻点一下这只小狐狸的小虎牙,忍不住在心中赞叹:“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真不愧是吃这碗饭的,连这么小的细节都处理得这么妥当。”想到自己才练功十几余载,修为略有小成,心里就有些骄傲,实在是不应该。
      青菁不禁想得入了神,直到店家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青菁愣愣的看着店家笑得没有眼睛的油饼脸,温声道:“嗯?”
      店家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伸向青菁,灿笑道:“公……子,您还没给钱呢,三文一个”
      青菁愣住了,他在家时吃东西从来不要钱哪。他看了看“小狐狸”,说道:“您没说要钱哪?”
      店家像是听到了什么奇异怪事,硬是把那双小眼睛瞪大好几倍,说道:“吃饭给钱,天经地义,用得着说嘛?”
      青菁:“可我已经没有钱了。”
      听了这“理直气壮”的话,气得店家直翻白眼。什么世道了哈,江湖骗子如今都这样仙气飘飘、道貌岸然的骗吃骗喝了吗?立刻恶言道:“没钱你吃啥啊?”随即旁边一家包子铺的老板也围了上来,一改招揽客人时的和蔼可亲模样,个个凶神恶煞起来。
      青菁是第一次才知道,原来人真的可以翻脸比翻书还快,也终于明白师兄为什么要给他钱、别人又为什么要偷他钱了——原来吃东西要钱。
      青菁不假思索的便把馒头塞回老板手里,面无表情道:“我不知道要钱,我也没吃,还你便是!”说完扭头便走。
      谁料一个更加油乎乎的中年男人却猛的去抓青菁背着的帷帽帘子。
      青菁轻微侧身,那男子便重重的往前摔了个底朝天。青菁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见巷子里到处都是破破烂烂、蓬头垢面的乞丐。他们无论是因为抢夺刚倒的热乎的潲水而大打出手,还是因为争抢馊馒头而打得头破血流,此刻都停了下来,正面无表情、毫无波澜的看着这位十分仙气的白衣青年和那几位“很抠”的包子铺老板。
      只见白衣青年轻捏拳头,一条冒着丝丝青光电流的鞭子便出现在他手上。他脚尖轻掂,跃向半空,手中鞭子向四周烈扫了一圈,几家包子铺的包子顿时如油锅中没盖盖儿的玉米,炸了个铺天盖地。
      那一群乞丐蜂蛹而上,刹那间便把地上包子馒头分食得干干净净,那些没被打落在地上的也被抢夺得一个不留。
      这群老板早已被刚才那一幕吓得魂飞九天,好半天后估计才勉强还魂。这时候又瞧见这惨不忍睹的画面,顿时像死了亲娘似的,哭嚎做一团,好不热闹。
      青菁把捈散收回掌心,从云袖中拿出一支雕刻着九尾青狐的簪子,递给刚才他买馒头的那个老板,说道:“我师兄说这只簪子很是珍贵,赔给你们,如果不够,等有时间我一定再照数补全。”
      这老板可是位略略见过小世面的人,一眼便知这簪子是由上上等古玉打造而成,如果真给自己,别说这家包子铺,就是几家包子铺也不在话下。
      只见老板立刻笑得像狗见了阔别几天的主人一般,连忙陪笑道:“够了,够了,刚才小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边说边忙把手在胸口上擦了好几下,小心翼翼的准备去接,不料他手刚伸到一半,簪子却被一只白皙纤长的手给一把夺了过去。
      不知何时他们旁边多了一位身着黑衣,手拿黑扇,长得十分俊美可爱的少年。
      一瞅这身装扮就知又是个惹不起的主儿,况且老板现在可明白了一个道理——长得好看的一般都有钱,所以他没有立刻就对这位少年爆粗口,而是很和蔼说道:“这位小公子,这簪子是这位白衣公子给我的。”他还怕白樱不知道,向他指了指青菁。
      白樱仔细研究了一下簪子,这觉得这个簪子似乎和自己的一个发冠像是一对,都由青色的古玉雕琢而成,上面都有狐狸的形状,只是这雕刻的刀法实在是不敢恭维,上面的狐头被雕刻得歪歪斜斜,还给狐狸雕有好几条尾巴,可是这尾巴雕刻得……额,惨不忍睹。白樱曾经不止一次的吐槽过雕刻那个发冠的人,觉得他不是手残就是眼瞎,一个上上等的上古美玉被他弄得毫无美感,甚至是惨不忍睹。为了怕别人嘲笑自己的品味,白樱一次也没碰过那个发冠,那发冠也正好少支簪子,就不知道被扔到哪个边角旮旯里去了?看到这支簪子,他突然有想要去找回那只发冠的冲动。
      白樱抬眼,挑眉,:“嗯。这位公子欠你多少钱啊?哎呀呀,算了。”白樱看了眼这老板有要拿出小算盘,算上几个时辰的架势,眼疾手快的从腰间拿出几个银子扔给他,又快速扫了眼四周,说道:“这个给你,我看了下你的损失,这些钱足够了。”
      老板捧着这钱,脸上顿时风云变幻、内心天人交战。刚才那块玉不知道比这银子多几倍呢,可观这少年虽长相可爱、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带微笑,却无端给人一种冷森森,使人头皮发麻的感觉。考虑到连刚才那个像软玉清风的人都差点没把他们吓得半死,实在是不宜招惹这些人,便无可奈何的走了。
      白樱和蔼的笑着向四周扫了一眼,看戏的人们也就很识趣散了。
      青菁实在颇为意外,他总觉得他们还会再见面,却没想到会这么快,而这次,这位小公子又帮了他。
      青菁向白樱深拘一礼,浅笑道:“又承蒙公子大恩。”
      白樱急忙抬起青菁的手,有些激动道:“公子记得我?我以为……”上次这位公子一直带着帷帽,即使金鸿一瞥,也是白樱瞥的他,没想到没带帷帽,他居然还认得自己。
      青菁一眼便知他想要说什么,便解释道:“带着帷帽的确看人不清楚,但是公子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刚才你一说话,便知是你。”青菁除了视力不行外,其他的感官都很敏锐,另外,就是这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遇见声音带有奶音的“大人”,实在是想记不住都难。
      奶音,奶膘,小括号,小虎牙,小可爱等可是白樱最讨厌、也最怕听到的词儿了,在他心里就觉得自己是最酷、最冷、最成熟的男人。
      其实白樱细长高挑、肩宽窄腰、身材极好,但就是脸和身材不搭,他的脸太有欺骗性了,可他又不能不穿衣服满大街秀身材给别人看。不过要是他听到这位公子也是因为他奶音才记住的他,不知道他会不会也当场被气到?
      白樱了然道:“哦,原来是这样。”随即就向青菁自我介绍道:“在下姓白,名樱,字笑尘,锦官白氏,金行主白锋长子,年方十六,未曾婚配。”这绝对是白樱有史以来最全的一次自我介绍。他以前向别人介绍自己时,一般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一定说得对的,这次居然一次性连自己的身世都整得这么全,可真真是难得可贵。
      青菁忍不住掩嘴而笑,白樱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尴尬的去揪揪自己的耳垂,脸红道:“敢敢敢问公子,尊名贵姓?”
      青菁也学白樱,介绍道:“在下姓青,名菁,字郁离,秣陵青氏,木行主青川穹长子,年方二十有一,未曾婚配!”
      听到“未曾婚配”这几个字,白樱不自觉瞪圆了眼睛,上翘了嘴角,不过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人家在学他,更羞的想要去钻鼠洞了。
      沉默的空气中冒起粉红泡泡。
      最后白樱率先打破尴尬,说道:“既然青公子长我,如果一直“公子”“公子”的叫难免生分。嗯……”白樱略微思索一会儿:“我唤公子哥哥,可好?”
      青菁看他有些期待的目光,点点头,说道:“好。”
      白樱喜得抑制不住的深吸了口气,不住的嘀咕了好几遍“哥哥”。
      白樱不是独生子,他有个亲姐姐,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但他倒不是因为自己终于也能成为别人的弟弟而开心,而是因为自己有这“哥哥”而开心。
      白樱把簪子还给青菁,对他道:“哥哥,你的簪子。”
      青菁伸手轻拒,忙道:“白公子,这簪子本也是我要赔给老板的,既然你用银子帮我付清,那这只簪子现在也理应是你的了。
      青菁见白樱还在犹豫,便温声说道:“我平时也只用发带,也用不到这簪子,而且如果不是公子刚才替我解围,我也已经把它给那老板了,若公子不嫌弃,便收下吧。”
      白樱发现,哥哥的确是用一条月牙白的绸带束的发。略微思索一会儿,有些害羞说道“那我就收下了。哥哥,你叫我名字吧,对了,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今天怎么不带帷帽呢?”话一出口,白樱就想刮自己一大嘴巴子,最后一句实在是有些冒失,不料青菁却依旧温声回他:“好……听桕柚镇有邪祟作乱,我便先来看一下,如果可以,想为这儿的人们尽一点绵薄之力。我从小患有眼疾,不能见强光,所以时常带着帷帽。今天天气阴冷,我没戴头上。”青菁把他的疑问逐一回答了。
      白樱听了之后心疼的皱眉道:“一定很疼吧?哦,对了,我给你一样东西。”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说话间,只见他手中白光一闪,便出现一条白绫。白樱递给青菁,说道“哥哥,这是‘炫光白绫’,戴上它就像没戴东西一样,但也可以保护眼睛,而且以后除了遇上特别刺眼的强光,平时它都不显于眼睛上的。”
      “‘炫光白绫’不是青丘的法宝吗?可传说青丘已经被灭千余年了,如果真是“炫光白绫”那自己更不能要。”青菁想到这儿连忙摇摇头拒绝。
      白樱看他有些疑惑,便解释道:“听说,这是青丘的东西,可如今青丘已经成为传说,这白绫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只知我小的时候就带在身边,反正我也用不到,你即是我哥哥了,有需要,怎有不收的道理?况且我刚才也拿了你的簪子呀。”
      青菁还要说些什么,白樱却已经把白绫轻轻的覆在他的眼睛上,四指轻抚,白绫便化作一团白雾,消散在青菁的眼睛四周。
      青菁轻揉了一下双眼,觉得像是被一阵很凉、很薄的清风轻抚过眼睛,再睁眼时便只觉比以前清明了许多。
      说话间他们来到一座桥上,天色渐暗。白樱想到青菁身上没有钱……于是他软磨硬泡、撒娇带萌的要请青菁和他们一路去除祟。他十分诚恳,且毫无羞愧的说自己修为很低,如果能和哥哥一起,人生就有保障了。
      虽然青菁习惯于独来独往、不喜与人多相处,但却不知为何,却是一点儿也不反感白樱,况且自己刚才也才承蒙人家相助,既然这孩子修为低,自己和他一起,如果遇到麻烦也好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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