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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翻一记白眼刚抻舌,十一郎恰好转过头来。
舌头一僵来不及收敛,身子跟着一拘束,心想完蛋,王管事反复叮嘱忍着十一郎的骂,这小子定当喜爱嚷骂下人。眼见他眉头一拧忽又上扬,招手要我近前去。
忍!
硬着头皮我趋步上前,十一郎示意要我抬手,我勾着手他道:“摊手。”
刚翻转手腕刚一展开手掌,刹时火辣痛感袭来,大叫一声收回手,再摊开时一条红印立现,咬牙抬眼怒瞪他。
“疼么?”十一郎好奇问,天真得好似从不知道他手里头软细枝条打人会疼。
我心底有怒却不好发作,这鬼地方定要想法子逃出去!眼下不要强硬免得平白遭打,于是装作可怜低泣道:“疼!”
十一郎扬起手里枝条在我跟前晃了晃:“我大隋有一酷吏,待人极其残酷,他曾在道旁发现一种丛生荆条认为此可用以做鞭杖,于是命人截取施予人身,一鞭子下去果然皮开肉绽。我抽打这一下可比那酷吏的荆条鞭挞轻多了!”
合拢手掌揉搓不停,掌心依旧隐隐作痛。
我看这你小子未必就不狠哩!
才不关心那酷吏是谁人,嘴上却不得不假意探问:“这酷吏就是元公?”
“我口中所言的酷吏在元公跟前只得自认不如。”
我张大了嘴暗叹:这个酷吏,那个酷吏,难道朝廷专出酷吏?怪不得乡野百姓受不住折磨落草为寇。
十一郎狡黠一笑:“元弘嗣使起私刑来恐怕在大隋境内无人出起左右,先是以醋灌入囚犯口鼻,若能挨过这招——”
十一郎凑近我,我眨吧眼看他,忽感下身有东西挑开我长袍抵进裤内来,我惊得夹腿大叫:“混蛋!”一掌拍去他脖颈,十一郎原本上扬的嘴角僵一下,惊诧地收回手,啊一下丢落枯枝条没了魂儿似的抱头奔逃了。
糟糕,这般快叫人识破,该如何是好呀?
十一郎再没动辄打骂我,只是每每飘来的眼神很是怪异。我一样觉他怪异,即然发现我并非男童,这小子怎么不向王管事询问我来路,也不与老妇人和来护儿拆穿我身份,虽如此极可能顺着王管事之手盘查上李密。其实我更愿如此,兴许很快离开来宅与四郎君再见得面。
入来宅往后一月里,除伴读十一郎左右,除此无他。
东都的天愈发冷了,来宅院内的草木大多枯折,清早霜露更重,每回起身都是哆嗦着去唤醒十一郎。
此刻,教书先生在堂上端坐讲学,十一郎一如往常斜靠在书案前怀揣手炉望别处发呆,我蜷着身子跪坐在旁,盯着他怀揣怀里的手炉,瘪了瘪嘴,勾着手揣进衣袖里取暖。一袭冷风吹开窗,飞飘入来几粒小白籽一下扬到我脸颊,冻得我打了个颤栗赶忙拢紧衣领。身旁这小子偏过头若有似无地睨我一眼,恰教书先生道:“在下留一课业,请十一郎以雪为题作诗,下回授课请赐在下一看。” 语毕叉手而别,我以为十一郎也要出屋,赶紧起身先去为他堂外备鞋,岂知他一把拽住我,我回眸见他张望窗外风雪飘摇,不待多时皑皑白雪覆满枝丫,高高墙垣之上尽染霜白。
十一郎提起笔来在纸上一顿,头疼,这小子难道突发诗兴?无奈狠了狠心伸出红胀的手加紧磨墨。
“替我暖着。”
正讶异,手炉落入怀中,才仰面十一郎已搁下笔起身出门,我赶忙去追,一瞥眼见书案上十一郎刚作的诗一下气着了。
好你个十一郎!
“还你!”
追上这小子抛去手炉,十一郎低头看一眼手炉,再看我红肿的手,哼哧一声:“不知好歹!”转身即走。
“忍着冻为你这白费家人心思没长进的小子磨墨就是要你写诗来骂我的?不知好歹?嗬!究竟哪个坏小子不知道好歹?”我终于没忍住骂出口。
“阿郎。”
一扭身见来护儿大步流星走来,我赶紧恭身待他经过,王管事紧跟其后,听得来护儿急匆匆道:“快去准备,我三日后出发!”
怪!来护儿自回东都以来并不时常见他在府内,眼下难得回府急匆匆却要走,究竟是何缘故?
“阿宁。”
我回神道:“王管事。”
“偷懒了?怎没跟着十一郎?”王管事出声责难,我连忙解释:“回王管事,十一郎说只要我课上坐陪,其余事情不准我跟着。”
王管事想了想说,“府内须准备阿郎出行事宜,眼下只有你得空。也好,你跟着桃娘去采买些东西!”
我一听心跳加快了几分:“去南市?”
王管事看了看我,严厉道:“要你多问,跟着桃娘便是!”
不多时一十五六岁小阿姊前来领我出门,应该就是桃娘。
逛南市,没半分心思,时常问桃娘下一趟去哪间铺子,只想借机去往此前与徐世勣落脚的邸店。桃娘慢慢逛,我却急急走,终于过路那间邸店,我指了指远处铺子说:“桃娘,你方才说要为府上采买些香料,听说那间香料铺是全东都货最全的,你前去看看。”
桃娘顺我手指方向看去:“走,去瞧瞧。”
我赶忙拒绝:“我闻不得香料味。”
桃娘道:“哪有人不爱香?”
我嘿嘿一笑:“阿弟不识货!”
桃娘想了想说:“你在此处等,我买完即回。”
待她入香料铺一下转身奔进邸店询问店家:“住客东郡离狐县人徐世勣可还在?”
店家看我一眼不太情愿地翻查名薄:“是有这位住客,不过离店一月有余。”
“你亲眼见他走的?”
店家怪异地看我:“每日里出入我这间邸店的住客众多,如何记得清呀?”
走了……也好。
分散一月余,四郎君定是回乡里,如若不然还留在东都寻我这个非亲非故之人下落不成?
眼鼻忽微酸涩,轻呼出一口气迷了我的眼。
眼下又剩下我一个人了呢……
灵光一闪大叫不对,四郎君叫一帮黑衣人打晕并以此要挟我,如今我未将探听之事报去,李密怎可能轻易放走徐世勣?
“要你办的事可在留心?”
这话叫我吓一跳,仰面再看店主,忽想起正是这间邸店,那日清早我尿急下楼迎面撞见李密!李密与眼前这店主,难道……
“是你送我入来宅?”
店主不答我却问:“那家主人有何动静?”
我怒瞪着他,就是叫你们这帮坏家伙害得我与四郎君分离!
店主冷声道:“你若还想知晓徐世勣下落最好老实交代。”
胸口气闷得紧,可气斗不过他,让人抓着要害。
“四郎君现在人还安全?”
见我态度稍软,店主笑道:“你肯合作他自然安全。”
“入府那日恰好撞见来护儿与元弘嗣密谈。”
“元弘嗣?”店主一怔,思量一下再问,“他与来护儿说些甚么?”
我答:“小人没听清。”
店主手指轻敲名簿上徐世勣的名,我无可奈何,心内顾及徐世勣,道:“当时在门外不敢多待怕叫府上其他人撞见,小人只听见元弘嗣说事成二字。”
“事成?”那店主再问:“可还探听到别的?”
我摇了摇头,店主显然不信,恰时桃娘来邸店唤我:“阿宁,你怎的跑这处来了?”
我当即收敛神色,店主亦装作不认识我。桃娘入来欲牵我走,脚边忽坠下一名簿,桃娘低身去拾,经我眼前时瞥见名薄上徐世勣三字叫人划了个红圈,我大惊,店主没半分表情,只在桃娘将名簿交予他时道声谢。
我一下扯住桃娘道:“桃娘,你采买这些是为主人三日后出行备着?”
“家主去往涿郡事宜王管事亲自准备。”桃娘指了指邸店外一小工推一独轮车等待,车上物什摆个满当,“这些个是为老夫人置办的,再过几日就是腊八节,老夫人要去广化寺祈福,与僧众一道舍腊八粥。”
眼眸扫过店主,想来他要的答案已有,桃娘忽叫一声奔出店:“欸,别撒了!”
趁着桃娘不备本想出逃,店主一把拽住我:“你仍须留在来宅。”
*
三日后目赌来氏父子的风采。来护儿一身戎装,骑跨大马,手握马槊,威风凛凛,他身侧马上坐骑一健硕儿郎,与来护儿一样手握马槊,眉眼亦与来护儿一般肃穆。
我又在军列中瞧见秦郎君,他亦瞧见我,他眼底的不可置信显而易见。想来他心思不明为何当日救我不得眼睁睁看我随河自沉,不想再见竟是在东都,而今我还入了来宅。
“阿爷和六哥好神气!”十一郎手里头攥着六郎君上马前塞给他的胡桃仁。
此前听闻府内仆从提及来家六郎来整骁勇善战,每有战事荣国公来护儿必要六子来整随行。转脸看十一郎那张清秀脸蛋,与父兄无论身形眼色没甚么太相像。
十一郎与老夫人语:“阿婆,莫担忧,阿爷每战必胜,况,眼下只是随行伴驾。”
我转脸看老夫人面有愁容,听来护儿道:“伯母,侄儿走了。”便微杨嘴角应:“路上当心。”无神的眼里还是装着担忧的。
来整道:“阿婆就放心吧,有我在阿爷身旁照应着呢!”
老夫人点头,闻军马声渐远,忧愁复又泛上眉,轻叹一声在王管事搀扶下入宅。
来护儿方才那一声唤倒叫我糊涂了。
“你阿婆不是你阿爷的亲娘?”
十一郎瞥我一眼:“我阿爷幼时双亲皆丧,正是阿爷的伯母养活了他,你千万别惹着阿婆,我阿爷可是曾为阿婆一句话杀过人的。”
我扬眉大骇,仅为阿婆一句话便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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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阿宁:“道歉!”
十一郎挑一下眉:“理由?”
阿宁:“你作诗骂我!”
十一郎:“……”
阿宁:“快道歉!”
十一郎:“汪汪!”
阿宁:“你你你、什么意思?”
十一郎:“怕你听不懂。”
阿宁:“呀!你这坏小子!”
猜,究竟写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