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她恃美行凶

　　啥？
　　顾芷菱脸色一下子垮下来，唐将军为何要邀请自己呢？
　　不会是秋后算账吧，怪罪自己败坏了他儿子的名声。

　　“我就不用了吧，将军实在是太客气，何况这我也走不开呀，店里大大小小的事少不得我盯着，唉，怕是我一刻不在，就要乱套。”她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嘴下的理由听上去叫人无可非议。

　　仗着面前有唐璟撑腰，弘之在背后小声嘟囔：“哼，这店里少了谁都不行，唯独她在不在两可，就是个没用的摆设。”
　　“没事没事，弘之他中午吃坏了肚子，说是要去上茅房。”唐璟看她转过来面色不善，怕她又要找借口针对弘之。
　　赶紧捂住弘之的嘴，将他往旁边拖。

　　“掌柜的，周记绸缎庄的掌柜派人送话儿来，说是明日李裁缝得空，您要想做衣裳，明日直接去店里找他量体就行。”
　　云巧才进到大堂，自是不知他们刚才在这谈的什么，也看不明白为啥此时顾芷菱一边摇头一边朝她拼命使眼色。
　　按理说掌柜的不可能转性的啊，她不是老是挂在嘴边说人靠衣装，出门在外就靠一身皮嘛。
　　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依她的性子，怎么会不把握。

　　“周记那边还说昨日又新进了一批上好的绸缎，轻薄又光滑，眼看着天气渐渐热……”
　　“云巧！”顾芷菱实在忍不住，出言阻止她继续往下说。
　　这下可好云巧把她的小算盘都抖了出来，她心知新衣裳定是要泡汤。

　　唐璟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转了转，再联系上之前应真和应时向他汇报的顾芷菱往日一天的行踪，他实在搞不懂这个女人的物欲怎么会这么强，敢情开酒楼赚的银子都花到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上去了。

　　“那就说好，既然无事，明日跟我回唐府吃午饭。”他直截了当，不是商量而是通知的语气，说完就准备带着弘之离开。
　　“哎……那个……”顾芷菱还是不甘心，水亮的眼中笼着层轻烟似的，看上去楚楚动人，“李裁缝难得回墨京一次，要是错过，还不知下次是什么时候。”

　　唐璟看她绛唇微抿，泫然若泣，低头揪着衣角的模样，心不由得软了，竟鬼斧神差地道：“就吃个饭而已耽误不了多久的，到时本公子陪你去做衣裳，想做几套做几套。”
　　“真的！那一言为定！”

　　她脸上的愁容即刻散尽，眉眼笑得如月牙般弯了又弯，周身流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韵味，美艳而不媚俗。
　　唐璟无奈地摇了摇头，明白她那又是在做戏，是着了她的道了。

　　翌日，天还没亮开顾芷菱便在忙着收拾自己。
　　等她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长发被高高地盘成流仙髻，黛眉轻画似远山，身着高腰的梨花软白纱裙，素色的裙裾滚着天青色的边，束腰的绸纱简单系成小结。
　　窈窕之姿尽显，美得高傲而雅秀。

　　她平日里很少穿这样颜色浅淡的衣裳，倒不是不喜欢，只是作为掌柜的抛头露面，接人待客，太素净了就会显得好欺负，没有震慑力。
　　听闻唐闵向来古板老成，顾芷菱琢磨着还是低调简单些为宜，免得被挑出来差错。

　　“咋的啊，还特意为本公子盛装打扮。”唐璟一脸调笑戏谑之意，目光看似规规矩矩的，却放肆地在她的胸臀处打量流连。
　　饶是顾芷菱心中已有八成把握此人绝不仅仅是个纨绔子那么简单，此时都差点以为这是他本色流露。
　　“滚开点，好狗不挡道。”她声音清冽，丝毫不留情面，自己径直往门口走去。

　　才到唐府门口，管事的便急急带着一众小厮出来迎接，看得出来是等候良久。顾芷菱对着他盈盈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公子，快随小的来。”
　　之前顾芷菱见着的仅仅是唐府的外厅，现下随着管事走过厅外曲曲折折的小道，其后映入眼帘的景致不同于外间那般疏阔，反而更多了些清幽秀丽。

　　管事带着他们来到花园附近的一处凉亭，亭中早已摆好了藤编的桌椅。在周遭花草树木的映衬之下这番布置显得生动质朴，干净爽朗。
　　旁边的高树上时不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颇有野趣。
　　她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唐将军行伍出身，骨子里竟还有如文人墨客般飘逸闲适的性情。

　　“我爹人呢？”唐璟脸色阴沉，瞧着亭中物事心里大抵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却还是明知故问。
　　“小璟，别难为管事，是我让他这么说的。”

　　顾芷菱循声望去，见身着一袭翠烟衫的女子姗姗而来，发间只斜插一支玉簪，青丝如瀑，鹅蛋小脸，双颊不施粉黛，看上去有些苍白病弱，面上带着淡淡笑容，清雅柔和。
　　“阿姐，你也真是的，叫我回来派人传个话就是，何苦来还假借爹的名义，吓得我昨晚上一夜都没睡安稳。”唐璟看到来人，少见地敛了周身的锋芒，细心地搀扶她落座。

　　“上菜吧。”
　　那女子吩咐完管家，纤长的手指一点唐璟的鼻尖，“谁说我是叫你回来的，我请的人可是顾掌柜，你呀，不过是沾顾掌柜的光罢了。”

　　她转而温婉地看向顾芷菱，面露歉色，“顾掌柜请坐，是我唐突了，贸然邀你前来。”
　　“见过唐小姐。”顾芷菱摇摇头，示意无碍。

　　她心下已然明白，这位便是唐将军唯一的嫡女唐枕书。提及这位唐小姐实在是命途多舛，令人唏嘘。
　　听闻年少时被蒙骗，所嫁非人，怀有身孕的时候相公夜夜寻花问柳，甚至要把府中小妾扶为平妻。
　　身为将门之后的唐枕书自然也有几分气性，直接提出和离，谁知她那薄情寡义的相公居然不肯，还失手将她推倒，害得她落红滑胎，从此也落下病根。
　　此事之后，唐将军才知晓一直被捧在手心的女儿出嫁后遭了多大的罪，提着砍刀直接就冲去讨说法，连吓带唬，夫家终是同意了和离，才将女儿带回家。

　　可是城中讨论纷纭，人言可畏。出了这种事的女人虽是受害者，但始终会被人指指点点，评头论足，唐小姐也一直深居简出，不问外事。
　　顾芷菱实在想不通她找自己来是所为何事。

　　不过，看上去这姐弟俩感情甚好。那唐璟目空一切，桀骜不驯，连他爹都不放在眼里，她还从未见过他对谁能这般温言体贴，言听计从的。
　　在姐姐面前，他似乎将身上的尖刺和所有的伪装都收了起来。
　　看着此时目光天真淳良的他，顾芷菱都恍然不知到底哪个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是我太失礼，还请掌柜的不要怪罪。”唐枕书起身，朝着她微微福了福身。
　　“哪有的话，唐小姐太客气，就唤我名字便好。”顾芷菱纵然心里有怨，也没表露出来。
　　连忙伸手扶起她，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些直来直去的平民百姓，这样客套的大家小姐让她一时有点无所适从。

　　“那你也别一口一个小姐的，听着怪别扭的。若是不嫌弃的话，便同小璟一样唤我一声阿姐吧。”
　　唐枕书眉目渐渐舒展，唇边漾起柔柔的笑，看着她这般亲切和暖，再一想起传闻中她所经历的那些事情。
　　顾芷菱点点头，不忍心拂了她的意。

　　“这些小菜是我亲手所做，都是照着小璟的喜好来的，也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瞧着菜都上齐了，唐枕书客气地招呼道。
　　八道小菜俱都按时令而来，摆盘也是清爽简洁，可见做菜之人的匠心。

　　顾芷菱从离自己最近的蒸笼里提起一只小巧玲珑的烧麦，蒸熟之后其面皮如宣纸一般薄而润泽，轻咬一口，也不知是用的何种方式烹饪，馅里居然可以同时品出春韭和虾仁的鲜美，回味起来唇齿生香。
　　她一向讨厌韭菜辛辣的味道，却没想到这道菜中将韭菜烈性的味道彻底去除，居然可以使得入口这么清润。

　　“唐小姐……哦不……阿……阿姐……这菜色香味俱全，我真是从未吃过这么精致的菜肴，跟你这几道菜相比，我开的那间春满楼倒是入不得眼了。”她还是不太习惯那么亲昵的称呼，生怕唐枕书多想，还是生硬地改了口。
　　顾芷菱瞥了眼正大快朵颐的唐璟，道：“家里有这么好的姐姐，我算是知道唐公子为何那般挑剔了。”

　　唐枕书被她的话逗得一下子笑出了声，“既然喜欢，那就多吃点，不要拘束。”
　　她动作十分自然地拿了双没用过的干净筷子给顾芷菱的碗里夹菜，“这个多吃点，美容养颜的，还有这个对眼睛很好，这个……”
　　看这模样平时应该没少这样照顾唐璟。

　　没一会顾芷菱面前的碗里便堆得满当当的，平日她吃饭时最讨厌的就是席间有人布菜，可今日她出奇地没有抗拒，甚至有点留恋。
　　可能是因为唐枕书似乎有种熨帖人心的能力，让她情不自禁地放下戒备，想要亲近。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家人围坐用饭，爹娘都在身边的时光，那么安心，那么温暖。

　　“小璟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的。”唐枕书见唐璟端着盘子将菜就往碗里倒，有点不好意思，“芷菱，你见笑了。他从小就这样，没个正行，说多少次都不听，我也拿他没办法。”
　　算不得责怪的语句里满是宠溺，顾芷菱低头十分乖巧地吃着碗里唐枕书给夹的菜。
　　知道她之前是怕自己速度没唐璟快，才这样特意照顾自己的。

　　“阿姐，你也太偏心了吧，她跟你非亲非故的，凭什么这样。你也不给我夹菜，小心我再也不理你了。”唐璟腮帮子被塞得满满的，带着“敌意”看着顾芷菱。
　　“你还说嘴，谁也抢不过你，我要不照顾着点儿芷菱，全叫你抢光了。”唐枕书用筷子的末端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
　　“你还打我，阿姐，你太坏了……”
　　“你慢点儿，别呛着。”
　　“姐，你是不知道我有多久没好好吃饭了，那些外面的可太难吃，咽都咽不下去，我就只喜欢吃你做的菜。”

　　听着姐弟俩的闲话家常，其实更多的是唐璟一个劲地喋喋不休，唐枕书在一旁静静地听。顾芷菱蓦地心头有些酸涩，也有些羡慕，想来这就是人间幸福吧。
　　岁月静好这四个字第一次在她的脑海中有了清晰的模样。

　　最后，端上来的是一道马蹄汤。
　　还没等唐枕书说话，唐璟便迫不及待地拿着汤匙盛了一碗，“这可是我阿姐最拿手的，对了，阿姐，她特别讨厌甜食，这个就全部给我吧。”

　　“这个马蹄汤不会特别甜腻，清肠润肺，芷菱你尝尝看，若是不喜欢放着就是。”唐枕书将勺子递给她，浅浅一笑。
　　顾芷菱舀了口放入嘴中，马蹄肉脆而清甜，做好之后还特意放凉，使得口感更加轻盈，果然不会有甜汤惯有的黏腻感。

　　她再一细闻汤中还散发着浓烈的甘香，沁人心脾，不由得脱口而出：“芸香草？”
　　可这芸香草该是召国的特产吧，唐府里为何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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