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你繁华与刻薄

作者:自由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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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2 章


      22 你是哈尔

      我能看出那个女孩子过得很不好,我也能看出她很喜欢你,所以我不想你去伤害她,志龙,你很容易被别人伤害,可你也忽略了自己伤害起别人来更是绝情。
      所以,不要去招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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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遇事心情不好也不要抽烟那么厉害,吃块巧克力。”陆离口袋中随身携带巧克力,她喜欢吃甜的东西,糖,巧克力,水果,果汁。
      不大不小的一块,包装精致,上面写着权志龙不认识的类似英文字母。
      他接过,单薄的嘴唇依旧紧紧抿住,将巧克力握在手心,然后剥开包装纸,方方正正的纯黑巧克力呈现,还能闻见醇厚香糯的味道。
      “有咖啡味,很好吃。”权志龙终于说了沉默已久的第一句话,嗓音低雅。
      见他眸子清亮透致起来,整个人阴沉之气渐消,陆离向后靠了靠身,自己也剥开一块巧克力吃掉,“在西班牙的小镇,有两位专门做巧克力的老夫妇,偶然去吃了次,便喜欢上他家的咖啡巧克力,微苦微甜,恰到好处。临走之际,我去那家小店订了许多巧克力,方便日后偶有想吃之时。”
      似乎想起了什么愉悦之事,少女凉薄嘴角都挂着温浅的弧度,“那两人相爱相伴已经将近五十年,感情很好很好,甚至将他们的爱也延续到巧克力上,将其店铺命名为TE AMO,也就是我爱你。”
      TE AMO,我爱你。

      巧克力上有字母,陆离那块上面是一个Z,权志龙那块她没看到,权志龙情绪低落也没注意到有什么含义,陆离也没打算说出口。
      白色的龙达小镇里,独具西班牙特色的老店里,她和秀丽内向的少年在棕木桌上,磨咖啡粉,做巧克力,将融化的液体倒进模板里,精心刻上他们名字的字母,各留一份,彼此带回。
      “我会舍不得吃的。”少年望着她,笑的阴柔羞涩。
      “没事,我们会再来的,无论何时,只要你想。”深知柔软内心的少年的敏感,她安抚。
      他脸上豁然开朗,温柔抚摸着包装好的巧克力道,“恩,约定了,我们一定要再来。”
      一盒子的李敏言,一盒子的张贤胜。
      她没有告诉权志龙她和张贤胜是好友的事情,并非有意隐瞒,陆离深知敏感多疑的权志龙虽然表面会表现出不在意,他会堆积在心中,慢慢猜忌着,不信任着,她通过这四年对他的熟知,加上陆离那辈子的经历,以及她那聪慧的头脑和时间赋予她的沧桑从容,得出了一个不好不坏的结论。
      权志龙对人并非如表面那般热情亲切,甚至他的骨子里的冷漠桀骜不比感情疏薄的宋敏晟陆离低,陆离记得第一次见面的他并非如此,那时的包子脸少年坦诚真挚的让人不由自主去靠近,她大约能猜到他变成这样的原因,然而除了接受外,她只能在心中长叹,陆离还没来得及见证这个少年向日葵般的璀璨琳琅,便已经提前预见到了他之后的冷漠渐行渐深。

      少女在他最好最纯粹的岁月里遇见了他,同样也在这最珍贵的时光里,看到了他如何一步步失去眼中她最爱的少年浮色,只成为生命中深远的刻绘。
      一刻的聚首,好过永世的分离。她该知足她还有能陪他片刻的机会。
      苏轼有句诗她很是喜欢,人间有味是清欢。他是她的清欢,清淡的欢愉,可是她却不是让他幸福的人间。陆离的优点不多,还好自知之明算是一个,也因为太过清醒自知,过得并不愉快。
      “志龙啊。”她低低唤他名字,因心事重重语气并不阔畅,她的视线中少年垂头沉闷应了声。
      陆离伸手过来,踌躇了片刻将他拉过,同她一起倚着栏杆,陆离沉思了一会儿,歪头看他,“如果将来某天我们因为某种原因无法成为朋友,甚至形同陌路,也请你不要责怪我,更不要责怪自己。”
      旁边的他听后如同受了极大冲击般豁然抬头,直辣辣盯着她甚为平静的脸,他的身体剧烈颤抖了几下,仿佛喘不上气般剧烈呼吸,他看她的眼神混杂着巨大的震惊与愤怒,猝不及防的刺痛使得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当风轻轻吹过,你是否会泪流满面?

      “敏言,我做错一件事就这么不值得原谅吗?”他哆嗦着嘴唇,语气微微颤抖着,神情脆弱又哀伤,“你心里早就认定我们不会做太长久的朋友,你根本不相信我!你只相信自己!只凭着自己的感觉做事!根本不考虑我的感受!”渐渐的,他的语气越来越悲愤,难以控制地向她嘶吼。
      陆离面无表情听他说完最后一句话,眉目清淡不惹生气,“那么你呢?你同样不相信我,不是吗?”陆离知道一旦说出这句话,伤害必定无法避免,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她。
      果然,权志龙脸色顿时飒白,少年立在风中,身形纤弱,摇摇欲坠,死寂般沉默良久,权志龙终于找回自己的理智和声音,“是啊,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相信你,你对我那么好我竟都不敢信你。”少年眼神蓦然呆滞起来,棕色的眼珠迷蒙起来,似乎在回忆往事,碎声喃喃,“只觉得远在云端俯瞰天地的女孩怎么会和我这种人成为朋友,你的行为举止那么让人忌讳,你的脑子那么聪明,你的心思藏的那么深,你轻而易举看穿我的心思,我在你面前稍微表现出一点异色,你都会注意到继而猜到,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只是个普通人,我的脑子装不了那么多深沉诡谲的心思!我一面畏惧着你,一面忍不住那么轻易成了你的朋友!我那么痛苦又舍不得,可是,李敏言你呢,我真的把你当作朋友,你怎么能这样呢?”

      陆离平静的听完他的控诉,心中迟钝而麻痹的疼,志龙啊,真正的朋友不是这样的,他们之间不会畏惧,他们之间不存在疏远隔阂,朋友是第二个家人。
      还有,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我无坚不摧,我心思诡谲,为什么在你们眼中的我不是个简单人呢?
      我同样,也只是个普通人啊.....
      我在这个世上无父无母,最珍贵的家人全无,没有朋友,甚至连一个能轻松说话的人都没有,我离群索居,我孤僻内向,我不爱说话,我对人不亲近,我精神有异,你们都以为我本身就是那样的人。我不会说,也不习惯说出口。
      志龙,你知道吗,我抑郁难过的是我终于发现,越慢慢长大,家离我越来越远了,我慢慢开始没有那么强的心思去和李家的人争斗。可是,支持李敏言人生不凋败的根基,就是这些不停歇的明争暗斗让我提起了些许生的期待,这无异于扯断最后的筋脉。当这点兴趣逐渐减少甚至到没有,我的生命也只能终结。
      我的少年啊,世界将我抛弃,我也不再抱有任何奢望,但是,若我对你最后的观望不能使我有坚定的信念作为李敏言活着,请允许我趁早斩断对你留存的那一丝眷恋。
      我不会告诉你我是陆离,永远不会。陆离胆小,又很懦弱,很怕很怕受伤或许,你一时的犹豫和不作为,将她那颗怯弱创伤满布的心再添一笔。这些,我都不会告诉你。
      志龙,我的耐心很好,我会慢慢等待着你一点一滴挖掘出披着李敏言外衣的陆离内心的黑白灰交织,因为只有你亲自探寻到最后才会发现,那张密不透风的网里,那一张张疯狂扭曲的画面里,有你粲然的一抹微笑。

      街道边的法桐树叶开始泛黄,她走在水泥路上,靠边走,一片全身透黄的叶子被风轻轻吹下来,打着转从她眼前落下,叶子躺在地上,她低头看下去,叶身已经完全被虫子腐蚀,独留细碎残破的脉络。
      陆离仰头,树上的其他叶子依然静悄悄的躺在母亲的怀抱中不曾离去,虽有枯败之意,但依旧顽强不松手,很稀松平常的一件事让她默然良久。
      “秋天才刚来不久,你却迫不及待的凋零了。”陆离弯身拿起那片叶子,握在手心慢慢碾碎,“叶落归根,你的根在哪里?”黄色细末飘扬而散落空中,她望着虚空,不禁喃喃自问。
      橘红夕阳之下,天色渐晚,路上急色匆匆的行人赶着回家或聚会,每个人的一天都是规整平常的,偶有大喜大悲,大多的还是常人之态,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
      冷风吹来,顺着风衣钻进身体,她忍不住一哆嗦,眺望着近在咫尺的江面波光粼粼,混杂着颓败妖艳的夕阳之色,漂亮的像是一幅油画。
      远处的钟声沉闷肃穆的敲击六声,响彻的钟声余音很强,她等待着那阵子后续之音消失,之后启程走回公寓。
      走进小区,公寓已近在眼前,阴暗中独自行走,周遭声音全部屏蔽,像是修真者般进入自己的空间中,这种感觉让她自在惬意。
      公寓楼下停了两辆车,一白一黑,她对车没什么热衷,名牌车子的标准都记不住几个,却唯独对这一款荷兰牌子的车情有独钟,而恰巧,这里停了两辆,路过时她放慢步子瞟了几眼。

      “你果然喜欢这款车,不枉我那么远从李家开过来。”男人声音低低带笑,黑暗中有猩红的亮点浮动。
      陆离原本将要离开的脚步又退回车边,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划过白色的车前盖,这一简单的动作昭示出她对这台车的喜爱。
      忽如其来的惊喜过后,陆离歪头看他,黑亮幽深的眼睛望向隐在黑暗中的男人,似在问他如何知晓她喜欢这款车。
      宋敏晟慢慢走出黑暗,掐灭手中的烟,语气徐徐淡淡,“快上去吧,老爷子等你很久了。”
      她的眼神有片刻闪烁,宋敏晟知晓她肯定在脑中思索老爷子来找她的目的,“我也不清楚外公到这里的原因,毕竟,这么多年他从未亲自来找你。”宋敏晟还未说完,陆离的眉蹙在一起,忧思深深的样子。
      男人长腿一迈几步跨过来,伸出手想要抚平她眉宇间的深刻印痕,陆离不露痕迹的躲过去,宋敏晟动作一滞,眼神瞬间黯淡下来,片刻又恢复漫不经心的神态,“别总皱眉,敏言。”

      一同走进公寓,搭电梯上楼,电梯上升时,她透过透明的玻璃往下看,那辆车在下面熠熠生辉,“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那款车的?”
      他靠在玻璃面上,昳丽妖冶的脸上浮现懒懒笑意,很舒服无害的笑,“有一次你躺在阳台躺椅上睡着了,手边的汽车杂志翻开着,你从不会看汽车一类的杂志,那一页上面就是这款车。”
      “是什么时候的事?”她继续问。
      男人眼珠子转了转,露出困惑迷离的轻笑,在夜色中漂亮的无以言语,“恩...忘记了。”他是真的忘记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那次她穿着件纯白色的棉短袖,宽大的有些过头,少女闭着眼睛侧头睡着了,苍白无血色的食指恰好按在书上那款白色的车子上,那时他便上心了,花了一年多用自己做演员攒的钱和零碎的小投资,终于在前几日买到了她喜爱的车子。
      他在笑着,陆离却并未高兴,宋敏晟是清清楚楚记得的,可是他不说,原因陆离能猜到,但唯有沉默。你记在心中,李敏言喜欢世爵的车,你知道她嗜好黑色,所以买了黑色的车,你更知道她其实喜欢白色,可她从不表现出对白的喜爱,而你却发现了。
      黑色是她的保护色,而白色才是她的底色。
      “谢...谢。”宋敏晟,敏晟,哥。
      “恩,这是哥该做的。”李敏言,敏言,我的...妹妹。

      “为什么总是眺望着远方发呆呢?”短短的一段时间,她竟然又出神。
      陆离收回目光,细眉浓浓垂着,“那时候好似可以什么都不用想,脑子里空空的,时间也过得很快。”
      “你喜欢那种放空的状态吗?”他问。
      陆离沉思,许久摇头,“不。”
      “那为什么还会经常做?”持续发问。
      她的眼神没有焦点的看向虚空,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是苍白无血色的,“因为那样子可以让我变得麻木。”对痛感麻木,对感情麻木,就不会那么痛了。
      宋敏晟郁结压抑的表情流露着男人的悲伤,搭上她的肩膀,沉重的感觉让陆离瑟缩了一下,身体自然而然后退想要逃离,宋敏晟在心底叹气,她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她不相信任何人,自然也逃避任何人的碰触,很多时候,她的眼神都是散漫无采的,而是在她看来,那些陌生人和死物是一样的。

      “敏言,有时候,你不对自己好,那么你就没有权利对别人好。能告诉我你目前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吗?”电梯门打开,宋敏晟跨出去,在外向她伸出左手。
      男人的嘴角有微暖而轻盈的笑意,眼睛中有眩目的神采,陆离知道那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拥有的,那是一个人最宝贵的东西,一种名为梦想的光。
      宫崎骏动漫里有一句话,不会飞的猪就只是猪。那么简单的一句话,没有梦想的人,只能算存在,而不是活着。
      那一刻,陆离忽然想要逃避,宋敏晟像是西欧神话中丰神俊逸的诸神,自信傲然站在光彩四溢的云中,对着凡人伸出悲悯救赎的手,而她,却不敢用眼睛直视那万道璀璨光芒,自卑的躲在暗处不见天日。
      “我想大家都各得其所,心满意足活着。”轻不可闻的喃喃低语。
      “然后呢,敏言呢?敏言又该怎么办?”他将她拉出逼仄的电梯,“敏言认为自己根本不重要,随便怎样就好是吗?敏言想要成就李家无上荣光,认为这是自己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让李家所有人过上荣耀生活,然后敏言无声无息消失?”男人的语调那么平静却尖锐,“敏言,你不是哈尔,苏菲同样不存在。”

      他告诉她,你不是活在童话中,你无需背负重担。
      她的住处距离几步即将到达,宋敏晟看了眼紧闭的棕色防盗门,薄唇说出让她再度皱眉的话,“李敏宇也在里面。”
      拉开门进去,宽敞简单的客厅中果然看到一个男人高挑优雅的侧脸,仅仅是侧脸,便已让她嫌恶。男人坐在陆离的黑色沙发上,悠闲自如的喝着咖啡,那咖啡杯是她摆在玻璃柜台里不曾拆封的。
      “李大少爷似乎忘记了这里是谁家!”陆离厌恶的神情一闪而过,表情又变为甚是冷淡的样子,她厌恶别人碰触自己的东西,李敏宇无疑犯了她的禁忌。
      面色巍然不动的男人放下杯子,冰冷机制的眼睛注视门口讥讽自己的人,忽而微微扬起嘴角,露出招牌的英俊冷厉的笑容,“爷爷已允许,这是他老人家送给你的吧,我的妹妹。”
      妹妹二字显然惹陆离厌烦,少女换下脚上的白色帆布鞋,蹬着咖啡色的薄毛绒拖鞋进入室内,目不斜视直行向前走,中途时微停顿,冲着弯腰换鞋漂亮男人道,“哥,不要让其他人乱碰我的东西。”
      房内两个男人几乎同时露出截然不同的神色,一个喜上眉梢,另一个面色僵冷,宋敏晟得意洋洋之资衬得那张原本漂亮的脸更显风雅艳丽,李敏宇阴冷瞳孔森然射过去,冷嗤,“你那小人之态真让人恶心!”
      “失败者在胜者的领土上如此逍遥自在也唯有李家大少做的出来!”宋敏晟冷笑回应。

      自少年时代起他们便不对头,相互看不顺眼,每次见面亦是用高高在上的面孔睥睨对方,这不仅是因为他们自小便被拿来比较,更源于性格上的巨大差异。
      他看不起他,他更看不起他。他们原本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宋敏晟之前放荡不羁,性格中的暴戾因子完全不受控制,最近几年稍有收敛,但若是遇上上心之事一触而发。
      李敏宇想到这些,心中之阴沉远不如脸色那般淡然,宋敏晟的身份很特别,他虽然走进娱乐圈发展,但身上更有另一重身份让李敏宇不得不忌惮,瑞和姑姑的儿子,而瑞和姑姑,几乎是李家企业秘而不宣的幕后决策者,自他进入公司虽说没有受到排挤和不公,权利却并非完全掌握他手中。而让他小心谨慎不敢逾越的是,爷爷对此竟然保持默认姿态。
      同一时间,相隔几十米的书房中,七十多岁的老人坐在他不甚亲近的孙女椅子上,浑浊的暗黄眼珠扫视办公桌,散落的张开的文件,英文韩文皆有,看完的文件整理好堆在角落,密密麻麻的合同最后还有她的签名,老人笑,无奈皱纹横生的脸使得那笑容有些古怪扭曲,字如其人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信的,尤其是看到孙女的字,颇为感慨,随性不在意的性格会影响一个人方方面面。
      逡巡一圈,桌上几乎找不到任何不相干的东西,他本想看看她的照片,但他孙女极端的性格使得她从不做无意义的事,心思缜密。
      “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是公司出了什么事?”陆离开门进来,背身咔嗒关上门。
      少女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漠,说话不讨喜,态度不谦卑,老爷子唤她过来坐下,陆离依言照做,落座在他对面。
      “到底发生什么事?”她重复一遍,老爷子不可能无缘无故来找她,目前最重要的事便是公司的海外扩展,那么也就只有这个原因了。

      老人棕红色的嘴唇抿着,严肃端正的面目让人觉得不近人情,眼睛是李家标准的冷酷无机制,浑浊中带着祛除不掉的狠戾之气,不过因岁月漫长的经历,那股子让人不寒而栗的狠气消散了大半。
      长久的沉默,陆离逐渐感觉到不对劲,老人面无表情,干枯无血色的手却紧紧握成拳,他看着她,不动声色的打量并且沉思。这种状况她不是第一次面对,巨大压力下陆离挺直脊背,默而无声任其打量,就如七岁时她迫切想要逃离陌生的李家和那一群装腔作势的人,不得不去找老爷子接受他的考量。
      “敏言,”属于老年人时段的独特嗓音,带着历经无数沧桑后的淡然麻木,他靠在黑色椅子中,昏黄的双眼却亮的吓人,犹如得了某种可怕的病症,缓慢而低沉的话弥漫过她的耳朵,陆离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有瞬间她以为老人是在开玩笑,然而他那般严肃的神色和正经的姿态却让她不得不相信他。
      她抬起眼看去,停滞许久,摩挲着自己的左手食指,脑中瞬息万变,轻声问,“您想让我做什么?”
      老人站起来,腰背即使努力挺直依旧有些佝偻,他负手站在落地窗前,身影瘦,矮小,萧索,带着股无法掩饰住的死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汉江表面悲哀的波涛颤动。

      陆离随他走出书房,客厅里两个男人站起来,态度恭敬喊他,他只淡淡应了,对着其中一个道,“敏宇,回李家。”
      李敏宇应着,只是低着头看不清表情,陆离瞥了他一眼,难以猜到他此刻心中在想什么。只是当他们转身离开时,李敏宇猝不及防转过头一下子对准她的眼睛,一副瓷器般无懈可击的脸,神情淡的几乎看不出任何关于本人的任何信息。
      陆离知晓,他们之间的战争,除非一个人将另一个人打败驱逐,这场持续十年之久的战争才算完结。他忍耐了那么长时间,天之骄子般的大少爷忍气吞声,独自在外飘泊十年之久,未曾回过一次家,可见他心底堆积的恨有多么重。
      可惜啊,陆离垂头露出很淡很淡的笑,李敏宇,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你也将会知道永远无法赶超一个人是何种仇恨滋味。你以为我在乎的是KING的权利,想要借此毁掉我,但能毁掉陆离的,你永远不会想到。

      “你在笑什么?”她刚在笑,眼里残忍冷血的色彩让他胆颤心惊。
      陆离歪头,微微眯起眼睛隐藏起未压抑住的戾气,“我在笑李敏宇变得聪明多了。”
      “那家伙从小一肚子心眼,脑子灵活得要命,却十分记仇,他在你手上吃了那么多亏,必然恨你入骨,你小心些。”男人对她十分担忧。
      “放心吧,只要爷爷还在,他不会轻举妄动。”那个家所有人都不会帮她,但只要她还有用,老爷子绝不会让任何人碰她。
      陆离看了看客厅左上方的挂钟,转移话题,“吃晚饭了吗?”差五分到九点,她记得回来的时候看了一下手机是六点半,原来她和老爷子即便无话说也在书房呆了不少时间。
      宋敏晟听到她留他吃饭,笑眯眯的挫着下巴,眼神眩惑瞄过去,“吃什么呀?”嗓音都低雅慵懒的要命。
      陆离没太在意那种在她看来有些恶心的腔调,沉思小会儿,露出罕见的孩子气样子,“排骨。”
      宋敏晟嘴角有些僵硬,他每次来这里陆离招待他的都是排骨,排骨汤,炖排骨,酸菜排骨,糖醋排骨,红烧排骨,排骨炖芋头。虽说很好吃,每顿都吃他也会腻的!他无奈,她对喜爱的东西简直到了极致的地步。

      之前她煮了一锅排骨汤,没吃完将汤和排骨各自装在保鲜盒中冷冻起来,今晚做饭时她直接从冰箱拿出来放在锅中热一下,趁着热汤的空隙,炒了一盘红烧排骨和西红柿鸡蛋。洗好香菜和葱花放在小碟中方便喝汤加入。
      她坐下捧着瓷碗喝汤,看起来很有营养的白色汤上漂浮着绿色,散发着排骨独有的肉香,让人很有胃口,陆离尝了尝排骨,这次做的还不错,味道正符合她的口味,不咸不淡,恰到好处。这顿饭比她之前吃得都多,两碗汤,五六块排骨,一碗西红柿鸡蛋,宋敏晟胃口很好将所有的菜都吃光了。
      饭后,宋敏晟体贴地自觉洗碗擦桌子,陆离从冰箱挑了两个芒果火龙果圣女果和猕猴桃,仔细削皮,开始做水果沙拉,盛入水晶碗中,放好叉子。
      她给宋敏晟准备了份小份额的,自己吃的大份,陆离吃饭吃不了太多,她将自己的胃全部贡献给了水果。下巴搁在膝盖上,开着电视,瞪大眼睛茫然看着播放的综艺节目,保持中速一口一口吃水果。
      推拉门发出声响,宋敏晟擦着手上的水缓步走出来,将吸水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他看到电视上播的是最近一个大火组合成员参加韩国一项很有名气的综艺,这个综艺他出道前期也曾去过,只有大势偶像演员艺人才能出演的一档高人气节目。
      他看陆离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机,画面上是一个正笑的阳光干净的少年,他长得并不好看,但出乎意料的是笑起来非常清澈动人。

      “怎么,喜欢他?”宋敏晟坐在她旁边,拿叉子叉了一块沙拉。
      陆离手中的水果沙拉还剩下一小半,她低头看了眼,放下碗,微微仰着头,神情莫名的温柔起来,“我从未见过笑起来这么好看的人,很美。”
      以前宋敏晟问她问题,大部分她总是表现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回话的时候也能感觉出她语气中的漫不经心,这次从她罕见的表情就能读出她的喜爱。宋敏晟的一颗心沉了沉,他笑了笑,仔细看着电视上的这个算不上男人的男孩儿,很容易认出他是谁。
      “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吗?”宋敏晟翘起二郎腿,样子有些暗暗得意,他等着李敏言主动开口问他。
      陆离慢悠悠瞥了他一眼,显然是知道这位心高气傲的大少爷心里的小算盘,又好笑又无奈开口,“我和他是朋友。”
      什么?!朋友?宋大少瞪大眼睛吃惊的表情显得很好笑,陆离注意他吃惊后一刹那的皱眉,她本不想解释那么多,想到宋敏晟在娱乐圈混的不错,或许日后一起出席活动偶尔见面碰到也能稍微照顾一下。
      “我们是将近四年的朋友,他知道你,若是以后见面,举手之劳你能忙一下便帮一下。”
      宋敏晟冷笑,表情蓦然阴沉,“你主动开口和我说这些,无非是想要我帮他造势,怪不得懒的回我一句话的李敏言竟然破天荒回我话,难怪,难怪!”
      陆离心中苦笑,无力感倍增,无论是前几天的权志龙,还是现在这副样子的宋敏晟都让她感觉无话可说。

      不想解释。
      因为不多说话,甚至不说,许多事情被误解,明明不是这样的,结果还是听到不理解甚至伤人的话,无力辩解,甚至不想辩解。
      你们那样认为就那样认为吧,你们想这样认为那就这样认为吧。下一次话变得越来越少,心越来越远,最后真的到无话可说,不说话。
      我不理解你们,你们也了解不了我,我因怕受伤不说,你们因敏感不说,或者我们说出的话都词不达意,都是彼此听着刺耳愤怒,想要转身离开的。
      哥,如果我要给他们造势,何须宋敏晟?李敏言的热度不输宋敏晟,甚至从不露面,不是最好的造势吗?
      还有权志龙,志龙啊,为什么我们总是差一步,一步即将要跨进去却怎么也差一步。
      我曾怀疑这个世界,也曾甚至想过用我过来人的身份毁灭部分的它,我回不到原有的幸福,那就让这个世界为我付出点代价,陪我一起哭。
      直到,我遇到了你,2006年2月13,你出头为我打抱不平,你脱下围巾帮我包扎伤口,你对我露出温暖灿烂的笑容,你的包子脸,你笑时露出猩红牙龈很可爱,你撒娇爱嘟嘴,你为爱成伤醉酒哭泣.....你和陆离成为朋友。
      你让我生出一种真实的幻觉,原来世界真的有光。

      “哥,其实你才是哈尔,你叛逆却又温柔,冷峭却善良,你随性自由,不受拘束,你几乎没有为什么事情和别人翻脸。”
      “而我是《千与千寻》里的白龙,我们共同属于那个叫做宫崎骏的作者手下的人物,是众人眼中不同剧情互不认识却被称为家人的人。可是,哥,拯救哈尔的是苏菲,白龙心心念念寻找的是千寻。”
      他的女孩,他十九岁才慢慢走近的女孩子,帮他实现梦想的妹妹,现在站在雪白的墙前为背景,透着不曾消融的疏离和厌世神态,明明白白清晰的告诉他,他是她的家人。
      多么难得啊!那个把一切都不看在眼里的李敏言,对感情凉薄如冰的李敏言,终于当着他的面亲口承认了他对她的重要意义,可为什么他在巨大的喜悦过后,随之而来的无尽悲哀同样涌入心中?
      “我知道,我们是家人,是家人,我知道的我知道的知道的。”他口不择言重复着相同的话,告诉她他的喜悦,也在自己身体里那道小小的缺口上慢慢缝针。
      少女仿若不知他的痛,轻笑着走过去,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舒淡雅然,“哥,你该回去了。”

      每个人的生活轨迹不会因某个人某件事便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家族诞生》里成员们玩“我爱你”游戏中,青涩包子脸的权志龙亲吻了性感女神李孝利的脸颊,对方闭上眼睛,脸上挂着过度灿烂开心的笑容,让人一眼知道她的心满意足。
      家族中的另一位女性在下一轮游戏中也得到偏爱,她和李孝利共同亲吻少年,即便只是脸颊。
      少年彼时性子没那般沉稳,也或许是为了节目效果,问李孝利,“姐姐,你是不是故意笑想让我亲你?”那时他虽笑,表情却并愉悦,参加综艺就是这个样子,需要做很多你不想做但必须做的事情,新人时期都是这样,一点点承受着走过来。
      后来他和李孝利成为了朋友,对方比他大几岁,那时她的名气比他大,经常帮助他,开导他,私下一起吃饭,讨论歌曲,权志龙开始真心实意把真挚的她当作姐姐。
      名气更热后,公司安排他开始参加更多的综艺,综艺节目是让观众更了解你喜爱你的最快方式,VIP们越来越多,他们组合终于做到了不仅仅是一时热度的组合,出好听的歌,去各大音乐节目打歌,获得很多个一位,拿到手软的奖项,以及很多很多繁忙的日程计划。

      少女白天黑夜都在工作,基本不看电视,便在网上搜索他的所有综艺,翻出来每一个出现他的画面仔仔细细阅览。甚至有好几档综艺采访的人是刘在石,陆离唯一喜欢的主持人,那时他还没有成为国民MC,却已经显露出他的巨大潜力,很会说话,很会调节气氛,有一定的年纪,笑起来让人愉悦。
      少女这才知道,原来,那时候国民MC和BIGBANG,和权志龙是一起从不出名到名利双收的。
      少年不曾主动找过她,忙碌的活动使得少年只有很少的时间休息,也便没有时间去想某些事某个人。直到,08年即将结束的时候,少年忽然意识到,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那个人的消息了。
      上次分别后,他不联络她,她也不联络他,原来他们已经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说过一句话见过一次面了。
      拿起电话,手指点在通讯录里少女的名字,他的脸上有明显的犹豫不决,他正要按下去时,他的经纪人一把将手机拿走,“志龙,你们该录制节目了。”
      少年彼时的表情竟有些如释重负,成员一个个离开化妆室,最后离开的TOP停下,只用背影对着他说了一句话,“志龙,要是你没下决心真正做她的朋友,就不要去招惹她了。她看起来已经过得很不好了,不要再让她多一份伤心。”
      他的话让少年如释重负的表情凝结住,少年怅然若失的神情犹如迷路幼童。

      节目结束后,经纪人将手机还给他,权志龙却没了那份勇气去拨少女的电话,他刚放下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屏幕上闪烁的人名让他顿时心情复杂。
      太阳看到了来电名字,他默默看了多年的好友一眼,不发一言,回身时笑着带领队员们上车,权志龙这才接起电话。
      她约他在他们第一次接吻的地方见面,汉江大桥,少年来的时候,女孩子已经站在那里等了,化着精致的妆容,有些浓妆艳抹,还是那么漂亮,短裙配紧身衣,勾勒出她的好身材,性感妖艳的蛊惑着少年。
      曾经他付出所有也想要得到并守护的女人,隔了半年再次看到她的时候,权志龙的心还是那么不听话的重击一声。
      “真儿,你找我什么事情?”
      女人回过身,半眯着眼睛粲然一笑,“你来了,志龙,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你过得还好吗?”他客气寒暄。
      女人笑容蓦然有些苦涩,“失去你,我才知道你对我有多么好,可是,我们中间总是隔着重重阻碍。”
      她那么明显的话和伤心的姿态让他疑惑,“阻碍?有人...阻碍我们...在一起?”少年脑中那根理智的线瞬间崩溃,捏着女人单薄的肩膀使劲,厉声质问,“谁曾经阻碍我们了?真儿,当初我一直不相信你会突然离开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女人的眼泪顺着漂亮的眼中不住滑下,顷刻布满脸颊,哽咽着,泣不成声,“对不起,志龙,我没有办法,当初我只能离开你,我只有离开。”
      步履沉重的回到宿舍已近凌晨五点,队员都睡下休息,他坐在沙发上,脑中满是女人伤心无助的哭泣和崩溃不成句的话。
      有一个女孩曾经来找过我,她警告我不要不知死活和你在一起,否则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让我滚出韩国,让我父母无处立足,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她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我们根本斗不过啊,我只能和你分手啊!
      那个女孩子,她喜欢你你知道吗!
      志龙,你还喜欢我吗?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还能在一起吗?谎言是为你而写的,看到你依旧会有心痛的感觉,听到你说你不是真心离开我有一丝开心,分手之后我不曾再喜欢上任何女孩子,想起爱情的回忆里都是关于我们的酸甜苦。
      这是爱情吗?还是因为太过刻苦铭心而难以忘怀呢?

      “真儿,不要哭了。”少年温柔的擦拭女人脸上的泪水,爱美如命的她哭花了妆容,带着红色血丝的眼睛纯情无辜的望进他的眼里,少年的心里闪过一丝疼痛,抚摸着她的长发,拥她入怀。
      “志龙,我知道你现在很红,我刚才是开玩笑的。”女人趴在他的胸膛上,目光不知看向哪里,全无刚才柔弱眷恋之色,一片冷静。
      少年紧紧抱住她,眼中有难掩的愧色,“真儿,不要说了,都是我忙着练习,没有多关心你的情况。”
      少年闭上眼睛吻了吻她的额头,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了最重要的话,“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她在少年的怀中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环着少年的腰,轻快肆意的笑出眼泪,少年担忧地问她怎么了,她笑眯眯的埋首于怀,“我太开心了,志龙!”
      汉江大桥上,清秀干净的少年亲吻着失而复得的漂亮女友,少年急躁用力地咬着女人柔软的唇,女子以一种顺从沉醉的表情瘫倒在少年并不强壮的臂弯中,对着远处冷冷瞧着他们的女孩子回以胜利者的微笑。
      神色冷漠的女孩子将手机放回口袋中,平静淡然地与他们擦肩而过,仿佛她从来不曾来过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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