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你繁华与刻薄

作者:自由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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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5 章


      15 由失望到绝望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陆离正在悠悠的拉着大提琴,铃声是她的老师海伦的《lost》,海伦的曲子触感极沉,风格又是让人一听便觉得极为触动人心的感性,很多人评价海伦的曲子,都说她给他们编织了一个美丽的梦境,即便知道是假的,也不忍醒来。
      结果,是个意想不到的人。
      金恩惠。
      她说她想和她谈谈,但陆离的家,她根本去不了。陆离在这里的住处,除了金多秀,只有两个人到过这里,权志龙和宋敏晟。从这点来看,能到她家的人,在她心里都有着很重的分量。
      陆离很容易就猜到她的来意,而显然,她并不打算给金恩惠这个机会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没必要。”然后挂断。陆离的冷酷,并不只是简单的某种程度而已。

      丢掉电话,继续拉琴。老爷子说周六晚上是李家举办的宴会,让她务必到场,也需要她在众人面前做些展示。
      老爷子说话从来不会对她说的太明白,总是三言两语结束,很多事情都是她自己揣摩,就像她七岁的时候,老爷子说他只重视结果。他只重视结果,也在某方面造就了陆离自由散漫的性格。
      宴会啊,一群有钱人的宴会除了阿谀奉承或者落井下石还有什么呢?各家族的优秀子弟的攀比。作为崛起的新贵,李家自然是各大家族的眼中钉。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陆离几乎下意识的就要吩咐金多秀去打探风声,拿起电话的时候她才意识到,金多秀已经不是她的助理了,而且,是她毫不留情的把他赶走。
      她略微想了一番,便打电话给宋敏晟。

      电话响了很久后才接通,男人低哑迷离的声音透过冰凉的机器传过来,“喂,什么事?”低雅性感的嗓音,竭力抑制的语气,下意识脑中就能出现他艳丽薄情的面孔。
      随后是悉悉簌簌的穿衣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女人轻软醉人的声音,“宋少,您怎么走了呢?等一等我。”
      陆离在这一头轻轻皱眉,终于晓得他刚才这么久不接电话的原因,语气顿时也就有些冷漠,“先处理好你的事情再说。”
      宋敏晟刚要说话,电话里顿时只有滴滴的断音,他当即气的一把摔碎手机。
      不着寸缕的女人走过来抱住他,软言安慰,“宋少,什么大事让您这么生气啊,消消火。”

      艳丽的男人转头盯住她,黑色的眼睛阴谲异常,他看着女人眉目秀致的样子,伸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指下用力,女人轻声呼疼,宋敏晟忽然放开她,笑了,那么温柔而艳丽的笑容,“我捏疼你了吗?”他问,语气柔软。
      女人顿时摇头,忍着疼凑到他身边,“宋少心善,不忍心伤我。”
      宋敏晟眉峰一挑,淡色的唇偏向她的眉,轻轻吻了吻她的眉角,温柔道,“伤了你,我很抱歉。”
      女人低着头,白皙的皮肤泛着红,紧紧握住他的胳膊,羞涩道,“我没事。”
      她说完后抬头看他,宋敏晟脸色阴冷,眼中分明是狂涨的怒意,他厌恶的甩开女人纠缠的手,迅速掐住女人光洁的脖子,慢慢收紧手指,看着面目清秀的女人瞬间变了脸色。

      他似乎有些厌烦,厌恶的丢掉她,任凭赤身裸体的女子摔在坚硬的地板上,“马上滚!”陡然森冷的语气。
      女人吓得全身颤抖,她怎么也想不通刚才这个温柔的男人怎么忽然之间变得这么可怕,快速收好自己的衣服仓皇逃出。
      她即将逃出房间的时候,艳丽无边的男人性感诱人的腔调传到她耳边,却饱含威胁,“知道出去后该怎么说罢?”
      处在极度惶恐中的她忙不迭的点头,哀求,“宋少,我什么都不知道。”
      宋敏晟的表情淡的几乎看不出来,偏生他的语气竟还温柔依旧,“好听话,走吧。”
      他穿着酒店灰紫色的浴袍,仰头喝掉一杯龙舌兰,对着不知何时走进来的女助理,眩惑一笑,“安妮,你是不是看出些什么来了呢?”

      面无表情的女助理死板的回应他,“宋少对待女人并不如传闻中那么有情。”
      宋敏晟笑笑,“还有呢?”
      女助理顿了顿,眼神变化了几番,这才迟缓开口,“您最近找的女人,类型和之前截然不同,而且,”安妮看着这个冷艳漂亮的男人,终于说出了最后的隐藏,“宋少,您在玩火。”她说的很隐晦,安妮发现自己知道宋敏晟这个惊骇的秘密时,一度想过要辞职。
      宋敏晟的笑容终于消失,眼中有某种危险的警告,“既然知道了,就好好守着你的嘴!”
      安妮又再度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宋少,我明白。”

      宋敏晟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提着一盒蛋糕去了龙景别苑,走进专用电梯直接到达二十一层,他对身后跟着的安妮说在大厅等候,然后自己一个人施施然走掉,在门前识别指纹,大门自动打开。
      陆离的家门是电子指纹锁,除了陆离,只有金多秀的指纹能打开,宋敏晟知晓这个,死皮赖脸的磨了好一阵子这才获得准许。宋大少爷知道金多秀和陆离关系破裂的时候,第一时刻过来删除了金多秀的指纹,心里得意了好久。
      他走进客厅,顺手把蛋糕放在客厅茶几上,然后开始找人。宋敏晟首先看的是书房,陆离白天一般都是在这里办公。当然,绝大部分是这样,所以发现没人的时候,宋大少爷也只是撇了撇嘴,然后继续寻找。

      陆离住的地方不算大,也不算小,房间众多,偏偏每个房间陆离都有可能会去,宋敏晟只得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办公区,书房,健身房,收藏室,找了好几个后终于在琴房看到了陆离。
      少女正在拉琴。
      她穿着长身黑色衣服,因身材太瘦,过度肥大松垮的衣服将她完全包裹起来,显得有些搞笑。她倒是浑不在意,紧紧捏着琴弦,对着高大透明的落地窗,琴音洋洋洒洒的飘飘入耳。
      嗜好黑衣,却热爱阳光。拉琴的时候也要对着阳光,被它沐浴到。
      不得不说,这阳光还真是有点用的。宋敏晟幽静的瞅着陆离,光芒照射下的头发面容都透着柔静,这时候的她淡然平和的犹如温水,而不是凉透心的坚冰。
      他有些愣神的盯着她看,琴音停止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冲着陆离魅然一笑,“我买了你喜欢吃的咖啡蛋糕,去吃点吧。”

      陆离把大提琴放好,和他一起去客厅,茶几上摆着一个精美的盒子,上面还有那家店的标志,一个挥着翅膀的小天使。
      宋敏晟每次看到这个小孩儿都要拿叉子把他的屁股戳几个洞,陆离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和个孩子无异,凉凉的瞥了他一眼,之前也没见他这幅幼稚模样。戳的满是洞后,宋大少爷这才满意的吃着蛋糕,咖啡味的蛋糕稍微有点苦味,陆离却偏爱这微苦的味道,宋敏晟虽然并不喜欢,但也不讨厌,所以也就跟着她一起吃。
      或许真是饿极了,平时吃得慢条斯理的宋少爷,这次几乎是席卷吃光。陆离问道,“你中午没吃饭?”
      宋敏晟懒洋洋的瞥她一眼,“是啊,去见了几个导演,没来得及吃。”

      陆离看了看表,都已经快要三点了,竟然连中午饭都没吃,又直接跑来这里。她放下蛋糕,丢给他个苹果,“先吃个苹果,我去做饭。”
      宋敏晟手疾眼快的接住丢给他的苹果,听到陆离要给他做饭,心思顿时有些复杂,眼睛幽幽沉沉的瞅着她,艳丽的表情淡的看不出情绪,“敏言,我可没要求你给我做。”
      陆离敷衍的应了声,然后问他,“有什么不吃的吗?”
      宋少爷漂亮的脸上立马露出不能忍受的表情,“大蒜。”
      陆离了然,开始拿食材,自己着手做饭。捞出昨晚炖好的排骨,剥好虾仁,然后洗了洗青菜,宋敏晟忽然走进来,指着排骨问,“李敏言,你昨晚自个儿偷偷吃排骨了是吧。”

      陆离慢悠悠斜了他一眼,“我喝的是汤,没吃排骨。”
      宋敏晟开始找茬,“那我吃得也是你昨晚剩的。”
      陆离懒的和他争执,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示意他离开,宋大少这次直接炸毛了,“李敏言,你非得在做饭的时候要我出去,你是不是要在背后做点什么整我。不行,我不要出去!我得这里看着你。”
      这么死皮赖脸的人,陆离说都懒的再说,“你别说那么多话,烦。”
      宋敏晟这下并没再说话,他刚才也只是和陆离耍耍嘴皮子,尤其是他也清楚,陆离不喜欢太过吵闹,孤僻的厉害,他自然也得适可而止。陆离不急不躁的做着饭,认真而有些舒淡的表情,他倚着门看她做饭的样子,心里有些动摇,想,或许,他在她心中,并不是无关紧要的。

      红烧排骨,清炒虾仁,上汤青菜,南瓜粥。
      宋敏晟在餐桌上吃陆离给他做的饭,陆离就陪着他坐在一旁,吃着自己剩下的蛋糕。
      二人就这么吃了一阵儿,陆离的蛋糕吃完了,就倒了杯咖啡喝。刚吃完咖啡蛋糕就喝咖啡,你这是要把自己身体整垮啊,宋敏晟在心里嘟囔,立马伸出手抢过她的咖啡,自己率先喝了一口。
      “啊,不好意思,我有点渴了。”
      陆离盯着他,语气不善,“那是我的杯子。”
      宋大少看着润白的马克杯,霸道宣布,“现在它是我的了。”
      陆离黑漆漆的眼睛看了他良久,宋敏晟被她看的有些紧张,陆离这才一笑,“宋敏晟,你还真是无聊。”无聊的用这种小把戏阻止我喝咖啡。
      宋敏晟不以为意,姿势优雅的举着筷子啃排骨。

      陪着宋敏晟吃完饭,陆离把餐具洗干净,一个个仔细用棉布擦干净,摆放回原先的柜子,这期间宋敏晟一直在旁边看着,忍不住抱怨,“洁癖的人。”
      陆离没理他,收拾好东西便进了琴房,宋敏晟自然也跟着进来。陆离低着头调弦,“周六的宴会,知道吗?”
      宋敏晟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她上午打电话是为了这事,不过,想到周六的那场目的不明的宴会,宋敏晟这种爱玩的人也不禁皱眉,“又是一场勾心斗角的恶战。”
      陆离表情木然,苍白的脸像是生病许久的病人,“估计这次宴会后,我就该回美国了。”
      被她提起这件事,男人漂亮的脸骤然有些阴霾,“老爷子之前宠你宠的无法无天,心狠起来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他看了一眼陆离的脸色,平静如常,继续说下去,“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陆离轻轻拉了一段,琴音有些尖锐,停下来再次调整,宋敏晟视线在她手上缠绕,她的手很漂亮,一如她的人,苍白削瘦,拉琴的时候姿势很美,会让人不自觉的沉浸。
      宋敏晟凑过身去问,呼出的气体陆离能闻到排骨和虾仁的味道,“你打算怎么应对?别告诉我你真那么听话要在美国呆三年不回韩国啊。”
      这一次琴音正好,陆离随手放下琴,手上苍白的皮肤炫目,她屈指按着眉骨,左眉轻轻上挑,顺带着眉上的痣也跟着跳动,有些漫不经心的腔调,“周六和我一起去宴会吧,顺便和我一起合奏一曲吧,我记得你学得是小提琴,和大提琴挺配的。”
      宋敏晟一改刚才的舒缓之色,脸上一片艳丽,他的笑容都隐隐透着妖艳的邪气,“你应该知道吧,我十七岁的时候就说过,绝不会轻易在别人面前拉小提琴,一直到现在我再没动过小提琴,你说,我会答应你吗?”

      陆离静静听完,却没有说话,她偏头看着快要落山的太阳,落日余晖将她苍白如死的脸照成橘红色,她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落日的余温。
      “我的右手已经拉不出一首有水平的曲子,所以要你帮我。”陆离抱着胳膊,看不出表情的站在窗边。
      宋敏晟的眼神瞬间暗了暗,她的手确实没有废掉,但完全比不上之前的状态,现在连大提琴都无法拉好。
      “用你深沉的心思猜一下,为什么我会放弃小提琴?”他是要为难她一下,他要看一看,李敏言到底是否了解他放弃小提琴的原因。如他父母所说,李敏言的心思至深,足够把宋敏晟看的透透的。
      出乎他的意料,陆离竟然拒绝了,“宋敏晟,这件事你帮我,我感谢,不帮我,也无所谓。我没有兴趣去猜测别人的心思。”

      他的心,忽然就被她那么冷漠的语气,狠狠划了一刀子,疼得他脑子清醒无比,“我答应你,上午我需要见导演,明天下午我会过来和你排练。”心里流着血,他反倒笑了,脸上恢复到他那种有些懒洋洋的讥诮,这样的他犹如回到了陆离首次见到他的时候。在李家,宋敏晟总是一脸讥诮冷漠,冷眼看着李家三兄妹之间的战争,他们这一辈人中,每一个人都隔离的够疏远,彼此都看不惯各自的模样,却又和谐的冠以友好相爱的面具。
      转眼间已过近十年,各自和小时候性格没多大差别,只不过宋敏晟和她的关系复杂了起来。陆离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她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在美国度过的,和宋敏晟相熟也仅仅因为她帮了他一个忙。而后,陆离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关系变得好了起来,自然而然的,就成了现在这境地。
      宋敏晟眸光淡淡的扫过她,手插兜往外走,“我先走了。”

      “宋敏晟。”陆离抱着胳膊转过身,轻轻叫了他一声。男人的背影瞬间静止,他没有回头,背对着她,静静站立着。
      “你的演艺生涯还并未真正开始,万事注意,你最近不能出现□□。”宋敏晟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上午在电话里的女人事件,他勾起嘴角略略一笑,没有表情的笑容使得他有些乖戾,“我知道了,不会再有这种事。”
      如此平静的他让陆离微微皱眉,男人背着她,因此她无法看到他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子,敏感的她却知道他的心情很差,用自己锐利的冷漠和疏远来隔绝周遭。
      她对这种状况感到无力,性格缺陷的她并不擅长表达自己,后期由于种种因素造成的自闭也严重阻碍了她正常的交流,她应该说些什么?她为什么要说?
      宋敏晟站了一会儿,晓得她并没有什么话再说,自顾自的离开。

      宋敏晟走后,陆离在电脑上又开始工作,电脑那面是卡尔的英俊深刻的脸,男人对她露出真诚的笑容,用英语和她打招呼。
      “Hi,Li,今天过得好吗?”卡尔每次都是这么随性有好的问候她,和他在一起无论是工作还是其他都让陆离觉得很放松。陆离之前以为金多秀会是那个在她身边如师如友如兄的人,事实也告诉她,人与人之间永远不可以用我以为作为凭证。
      “喂喂,喂,Li,回神了,回神了!”卡尔在电脑前装作恼怒的捶着桌子,陆离回过神后对他笑了笑,示意没事。
      陆离有轻微自闭症,自闭症的人经常想着想着事情便不知道神经思维跑到了哪里。这些事卡尔是知道的,甚至陆离的很多事情卡尔知道而金多秀却并不一定知道。他和金多秀有一点不一样,这个美国男人的关心,永远是直白坦诚的。他不会藏什么心思,也不会去多想陆离是否愿意接受,当他问你怎么了,就是真的在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寒暄结束,陆离迅速进入到工作中,顺带着卡尔也收敛了笑容,严谨认真的听着陆离的安排,有不同意见时他也直接提出来,卡尔的决策果断和超强能力,陆离是完全相信的,这不仅得益于她早就知道卡尔的超能,更重要的是工作时彼此建立的信任。甚至当他有一次提出要投资一家明显危险系数很高的项目时,陆离连干涉都不曾干涉,虽然最后赔的血本无归。
      备受打击的卡尔找到陆离,心里还怀着点小担忧,毕竟赔的那笔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结果陆离连瞄他一眼都懒的做,卡尔胆战心惊的坐在她对面,生怕这个心机深沉的老板不帮他还债,那时自己就得去坐牢了。老天,他才三十岁,不可以啊!女朋友还没有,儿子也没有啊!
      在办公室坐了两个小时,看着小老板把他的烂摊子收拾干净后,卡尔立即讨好似的递水,这次陆离终于瞅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语气轻飘飘的踹了他一脸,“卡尔,卖身偿债把,钱不多,几十年就还完了。”

      卡尔泪流满面,端水的手都在颤抖,钱不多,确实不多,两千多万美元,真是不太多啊!
      “Li,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一定为KING,为你好好工作。”早知道当初小老板邀请自己加入KING的时候直接答应就好了,自己不就是不走心的说了个暂时在这里工作,竟然被她记到现在啊,卡尔懊悔的心塞啊!
      陆离不紧不慢的接过水喝了一口,这才站起来,笑容淡淡,“欢迎你来KING工作。”
      事已成定局。想到以后要为陆离工作那么长时间,卡尔整个人的心情都不好了。他看陆离眉毛轻轻挑了起来,似乎心情不错,这才问出口,“Li,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投资那家会赔钱?”
      陆离神色淡淡,苍白的嘴唇勾起微弱的弧度,卡尔奥莱姆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快就发现端倪,陆离散漫的眼神对上男人深不可测的蓝色眼珠,黑漆漆的眼珠透着隐约的疏远,“卡尔,互相信任的同伴之间,他们的意见才是可以信赖的。”很显然,那时候的我们还不是,所以我不会告诉你,而你也不会接纳我的意见。
      卡尔微笑着看她,心里也不得不钦佩,“希望我们不会让彼此失望。”

      陆离和卡尔通了很长时间视频,美国那边工作一直很多,处在最发达的经济中心,每一天风云变幻,如履薄冰。之前卡尔和金多秀负责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务,到达陆离这里的事情基本都是他们将琐碎事务处理好后的,那时的工作量已然不轻松,而今金多秀离开,原本他管辖的事情平分到他们二人身上,陆离又不在美国,卡尔包揽所有事情,整理好后再向陆离汇报,每一日都如此,可想而知的辛苦忙碌。
      二人商定好所有事情,陆离这边已是晚上,而卡尔那边白日朗朗,这个男人和她商定后还得去公司继续上班,隔着电脑都能看清他眼底下的黑色痕迹,脸色憔悴,陆离无法说出你休息一天这种话,美国那边只有他一个负责人,只有他。
      “卡尔,周天我回纽约,你再坚持几天。”卡尔刚想要说什么,陆离已经断掉视频连接。
      外面浓重夜色,她缓步走到落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混杂着汽车尾气和不知名的气体扑鼻而来,微微喧闹的声音,属于的尘世种种。
      揉了揉眉心,复又关上窗,隔绝一切。

      头很疼,她知道因为最近自己思虑过多,压力太大,神经思维顿时崩溃,但她没有办法放下这些想法。没有安眠药,没有止疼药,这里不是美国,不能抽□□,而且她的身体状况不能再抽□□,会全部掏空的。忍着疼,晃晃悠悠的走到贮藏室,其实那里面根本没有什么东西,除了一小堆的酒。
      价格不菲的伏特加酒被她举着瓶子往嘴里灌,辛辣的味道刺的她一阵咳嗽,平息后继续灌酒,四五瓶后瘫倒在地板上。没有用!没有用!头嗡嗡的剧烈震动,有人在她头上按着钉子,一锤一锤的凿进去。
      一直不间歇的疼痛让她的手不住的颤抖,痉挛的抓住柜子想要站起来,又重重的倒下来,她没有任何精力再去思考任何问题,用全身的力气去抵抗这种切肤啃脑的疼痛,紧紧抿住嘴唇,拒绝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她躺在凉凉的地上,眼睛看向天花板,涣散的黑色眼睛有明显的震撼的暴戾和狰狞,使得她整个人犹如疯子。

      陆离对这种状况显得很愤恨,无药可治,只能等待着那一拨一拨的疼痛过去,不知道还得持续多长时间。
      无处可逃的疼痛,无能无力的自己,可悲可怜的陆离,在你疼痛的时候,你那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在呼唤着谁?
      “爸,妈,爸,妈,陆丽,陆丽,爸,爸,妈,陆丽,陆丽。。。。。”断断续续的呢喃从她苍白的嘴唇里流连出,她就这样一直重复着这几个词,细碎喃喃,仿佛这样就可以抵抗住疼痛对她身体和精神的折磨。
      圈住自己,没有意识的一下一下用头撞击柜子,头骨和木头柜子的每一次接触,都能听到沉闷的一声钝响。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子持续了多长时间,不知是第几次撞击的时候,她终于感觉到脑袋撞上的不再是木头,而是柔软的,有温度的。
      撞击的次数太多,她有些木然的抬起头,眼珠涣散的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陆离终于认出他是谁。

      “是你啊,哥。”陆离说完这句话,便倚在他的肩膀上,慢慢闭上眼睛,苍白的没有颜色的脸和嘴唇,失去冷漠的精致面容,安安静静。
      这是陆离第一次叫他哥,而不是宋敏晟。
      隽美妖艳的男人紧紧抱住她,陆离闭着眼没有反应,安稳的沉睡。他拂开因汗水粘在她脸上的头发,她的脸和手都冰凉一片,宋敏晟拉开她蜷缩在一起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手掌心一条条带血的印子,苍白的手掌上那些红色那么刺眼,他低眉细细看她,她这么安静而柔软的样子他也是首次看到,然而代价却这么大。
      她前几日告诉过他的,她的头痛,她说的那么冷静,好似不是自己的事情,他也就顺理成章的以为并不严重,他没有想过会是这么严重的,严重到让她这么冷静的人自残来缓解,那些手腕上的疤痕全都是她不堪重负疼痛的证明。
      无能为力,她只能以一种疼痛来抵抗另一种疼痛。

      他过来时看到她那副样子,像个疯子一样拿头撞柜子,每一下都那么用力,他怎么叫她她都听不到,这样下去她会撞死自己的,他小心翼翼的挪动她的头,把他的手垫上去。
      这样,她就不会受伤了吧。那时他的想法只有这个。
      他看着她这样子一下一下撞头,没有意识的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十多分钟,她就这样持续着,他的手都被她撞的又疼又麻,他看着她,就只是这么看着她,便觉得心被剜空了的疼。
      他的眼泪,忽然的就这么猝不及防的,顺着他漂亮的脸流下来,一滴一滴的流在陆离的手背上。
      李敏言,每次发病的时候,你都是这么度过来的吗?不能吃止疼片,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一分一秒的熬,即便疼得要死也一声不吭。
      我一直以为你坚不可摧,以为你刀枪不入,许多人都曾毫无顾忌的伤害着你,你亦是冷漠绝情的伤害着别人。我曾经一度想要剥开你的胸腔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心。

      我曾经问过你,人会不会对疼痛麻木?
      你说会,疼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我说,那我为什么疼了那么多次还是痛感鲜明?
      你告诉我,那是因为你疼得还不够深。
      我在你面前第一次流泪,因为我想进演艺圈,争斗了五六年,被老爷子父母嘲讽了无数次,于是自我堕落,为了不让他们把我当作向他人荣耀的资本,甚至放弃了我喜爱的小提琴,每一次我嘴上说无所谓的时候,我的心都疼得流泪。
      你答应帮我的时候,那一刻我忽然便觉得,宋敏晟这糟糕的人生,终于可以结束了。
      我们的关系慢慢变好,其实是我单方面的和你亲近,一方面是因为你的帮助,而另一方面,是因为你麻木无所谓的样子,让我恍然看到了之前的宋敏晟。
      原谅我忽视了你的冷漠和麻木,其实是因为你早已千疮百孔。

      宋敏晟抱着她去卧室,用毛巾擦去她脸上的冷汗和手上干掉的血渍,他坐在床边守着她,睡着的时候她都并不安稳,微微皱着眉,心里埋着许多事。
      李敏言,你现在又在想什么呢?他轻轻叹气,漂亮精致的手按在她的眉上,抚平。
      卧室内很安静,陆离微弱的呼吸声,晕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长而密的睫毛,秀气的眉,优雅的下巴,组合成一张舒雅隽秀的脸,她睡着时也透着隐约的疏离感和自厌气息,会让人不自觉的和她保持距离,她更是在自己的圈子里,不进不退,停滞不前。
      宋敏晟弯腰向前,手撑着床,慢慢靠近她,他漂亮诱人的眼睛闪过几许复杂,神思恍惚了一下,终于俯身,遮住她早就闭上的眼睛,轻盈温柔的吻了吻她的额头。
      李敏言,晚安。

      第二天陆离明显比之前晚了两个小时才醒来,头昏昏沉沉的,胃部一阵恶心泛滥上涌,她拖着沉重的身体走进浴室,趴在洗手池干呕。
      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麻木颓废的表情,没有色彩温度的眼睛,苍白带着青灰的脸,像鬼一样,丑陋,恶心。她很少照镜子,每一次在镜中看到自己时,陆离都会产生一种错觉,会以为自己是将死之人,而不是十四岁。身体里有一只魔鬼,叫嚣着出来,把这个躯体毁灭掉,让她支离破碎。
      撞了太长时间头,她的脑子沉重的无法提起任何精神,厌倦疲惫,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泼了好几次冷水,搅成一团烂肉的思维慢慢运行。
      身上一股刺鼻的酒味,找了身干净的衣服,坐在浴缸边上,等待水满,她看着天花板,淡淡的,没有想任何事情,一直到水漫了出来她才清醒。

      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去了客厅,玻璃门隐隐约约照出一个人的轮廓,清瘦纤秀,陆离刚拉开门,宋敏晟连回头都没曾,弓着身做自己的事,“等一下吃点东西吧。”他说。
      陆离倚在门上没出声,宋敏晟转过身,漂亮的面容映入她的眼中,陆离恰好看到了他专心做的是什么,一盘做的很诱人的三明治,切成小块的各种水果果盘,冒着热气的牛奶,每一样都能看到他的用心。
      宋敏晟推着她的肩膀出去,把她按在餐桌上,“等一会儿,我把早餐拿出来。”
      他说完就转身去厨房,陆离看了看客厅的表,九点半,宋敏晟今天上午应该是去见导演的。宋敏晟摆好早餐,坐在她的旁边,露出愉悦明朗的笑容,“我做的,快试试味道怎么样。”
      看陆离没有动作,他撑着下巴冲她艳丽一笑,“是被我迷住了吗?”陆离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你不应该在这里。”
      宋敏晟挑眉,“那我应该在哪里?”

      陆离叹气,“好的演员不该失约于导演,你知道的大韩民国的民众对这个有多么在乎。”
      她的担心让他心情大好,忍不住趴在餐桌上大笑,“恩,我和导演约的时间是十一点,所以没有失约。敏言,现在可以放心吃饭了吗?”
      陆离看了他良久,看来宋敏晟昨天是真的生气了,所以敷衍她说他上午要见导演,陆离知道自己更没有理由责怪他,没再说话,低头沉默的吃早饭。三明治很好吃,里面夹着番茄片,泛恶心的胃逐渐平静下去,宋敏晟很自然的递给她热牛奶,“喝口牛奶。”
      她接过来,摩挲着透明的玻璃杯,思维又游离出去,宋敏晟看她这副样子,放下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声音温柔,“不爱喝牛奶吗?我没有煮咖啡,将就一下吧。”
      陆离摇摇头,“没事。”除了我的父母,已经很久没有人为我做这件事。

      十点二十,宋敏晟和陆离一起下去,宋敏晟的助理安妮开着车来接他,宋敏晟吩咐她在小区外等候,他便和陆离一起散步。
      “敏言,你的病,老爷子,你的父亲,他们知道吗?或者,还有谁知道?”宋敏晟终于问出口。
      陆离叹了一口气,停下脚步,本来以为这件事宋敏晟不会说什么的,看来还是得解释。
      “李家的人应该都知道了吧,或许,这个并不重要,为什么问?”
      “你都成这个样子了他们都不做点什么吗!你的病是怎么回事?”强硬的质问。
      陆离看了他一眼,很淡很淡,眼里什么也没有,平静如常,“他们为什么要为我做点什么?我的头痛是七岁时李敏宇造成的,而他也付出了代价,这件事早已经两清了。”
      她仰着头看他,漆黑通透的眼睛里倒影着他神色复杂的脸,她没有犹豫,绝情的说出最后的话,“这件事过了七年,已经过去了。”

      他的脸色顿时苍白,宋敏晟聪明绝顶,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陆离看到了安妮的车,瞥了一眼呆愣的男人,神色淡淡的离开。
      宋敏晟僵硬的呆在原地,他的愤怒和心疼来的太晚,没了必要,她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根本不需要别人为她做些什么。
      “已经晚了吗?”他看着天喃喃自语,像是在问自己,也似在问那个走的决绝的女孩。
      他以为昨晚那个女孩喊他哥,是承认了他在她心中的存在,可结果还是一样的,他依旧没有走进那个女孩高墙林立的城堡中心,依旧被隔绝在外面,只能观望。
      他怀着满心期待想要在那个女孩子平静无澜的心中投下一颗石子,企图激起一层涟漪,而事实让他无比失望,最后由失望慢慢到了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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