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你繁华与刻薄

作者:自由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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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3 章


      13 久见无欢

      天台上风很凉,吹在身上会让人觉得阴冷,验证了那句话,高处不胜寒。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韩国,只是黑夜里,只能看到无尽灯光在近处远处泛滥着。
      陆离的手搭在天台栏杆上,她的头发和裙子被风吹的乱糟糟的,悠然闭眼吹风,风把她的声音吹过来,"把我拽上来后你打算一直沉默?"
      身后阴影的地方,一身深蓝西装的宋敏晟慢慢从黑暗走来,一步一步,男人板着脸,冷艳的表情惊心动魄。他本身长了一张极度漂亮的脸,精致,惊艳,精美,盛怒的时候也好似华丽霓虹。
      看到他,陆离转过头去,他们在高楼顶层,周围没有比它更高的建筑,下面一片艳丽汪洋,眩目极致,一如这个好看的男人。

      宋敏晟顿了一下,直接脱下西服,披在毫无知觉吹冷风的女孩身上,他们所有人,包括陪伴李敏言七年的金多秀也完全猜测不到她的心思。或许李敏言心里想的是,没有人了解她的心思,也就不会发现她的秘密。
      揽了揽陆离的身体,给她披好衣服,男人的手握住她的胳膊,触手一片冰凉,不顾陆离的挣扎,缓慢而坚决地拉下她的手套,苍白的皮肤上刀刀疤痕深重,一刀一刀的划痕,数不清楚。他的手颤了颤,最终将左手手套也扯下来,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左手手腕处平整而深刻的疤痕,也昭示着她曾疯狂的样子。
      宋敏晟低着头,轻轻抚摸腕间的疤痕,"李敏言,你的左手,左手,是不是,是,是不是。。。"这个谈笑世俗的冷艳男人语气竟然在颤抖。

      他的手温热的握紧,陆离的皮肤冷的像块冰,乍一触摸到有些瑟缩,听到他微颤的语气,摇头,"不用担心,我的手没事。"
      宋敏晟听到她的回答,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若是她的手废了,她还如何再拉琴?看到那些难看的疤痕在她肌肤上狰狞,他不受控制的用自己的手盖住那些疤痕,盖住了一条,却还有许许多多在眼中晃动,他的动作显然开始凌乱无序起来,眼睛凝聚着疯狂和烦躁。陆离任凭他掐住自己的胳膊发疯。
      发了一阵疯后他慢慢冷静下来,摩挲上面的凹陷许久,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伤害自己?为什么想自杀?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一抬头就能看到眼前的他所有的表情和眼神,足以让她落荒而逃,他的眼睛里倒映出狼狈不堪的她。

      陆离似乎被那种眼光刺痛了神经,立刻偏偏头转移目光,说的话不受控制的冷漠又刻薄,"宋敏晟,这不像你的姿态。"他们的关系还没好到让他这么难受的份上。
      宋敏晟脸色顿时白了几分,漂亮的眼睛埋着清晰的绝望,"李敏言的世界真的非要自己一个人吗?那里不孤独吗?李敏言,她真的要像我在美国诅咒她那样,顶着死人脸一个人孤独到死吗?"
      说到最后,他佝偻着身子,肢体扭曲着,像个小丑,悲伤又疯狂,"李敏言,你太小看自己的魅力了,你不动声色的吸引了我,让我不知不觉向你靠近,看到你不搭理我会生闷气,看到你落寞的样子我会难过,你对我提个意见我无条件听从,你和我闲聊几句我开心的要死。我和你确实不熟,我也不太了解你,那又怎么样!我不能关心你对你好吗?!"

      因为情绪激动他的脸呈现一片艳红,而嘴唇确惨白,即便如此他还是隽美地无人能比,他的眼睛直视她,坦诚彻骨的像个孩子。
      无所遁形。
      陆离垂眸,慢慢地将手缩回来,其实她得到了很多,优渥家境,阔绰生活,高人一等,可她失去的更多,活的糟糕透顶,虚伪的脸,不会真实的笑,有时她以为自己的心停止摆动,放上手按住,却能感觉到心脏里跳动的那颗心脏,很慢很慢很慢地跳动,轻轻重重的交替,一下一下。
      她还是陆离的时候,看到过一句话,人生的大悲剧不是因为人会死,而是因为人会停止爱。
      陆离自杀的时候她的世界就已经崩塌,爱也早已停止。可是程又安说,要好好活着,看看这个世界还能对你残忍到何种地步,也会在后来对你温柔到何种地步。

      "为什么要活着呢?以前还觉得有点活着的盼头,现在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有个和我很像却又截然不同的人告诉我要活下去,虽然答应他了,却活的像个行尸走肉。"
      她看到胳膊上丑陋的疤痕,抚摸着,毫无预警的开始笑,"我是个神经病,也是个疯子,我的心理医生说我无药可救了。呵呵呵,她说我已经疯了。我自残有一部分原因是头痛的受不了,崔医生不准我吃止疼药,说吃多了药效会消失,而我的脑子会变的越来越迟钝,记不清事情,昏昏胀胀,所以我从来没吃过,一次也没有。割的太厉害了,金多秀再也看不下去了,每天小心翼翼守着我,小心翼翼的和我说话,生怕我又作出什么疯狂的事情,他把我当做精神病一样监视着,我怎么可能忍受?于是向他保证绝对不再伤害自己。傻子啊,我连自己都骗,又怎么会守那个无关紧要的承诺呢?"

      "后来,我吸毒,□□,在美国这种东西很好搞到,它很有用,会忘记包括疼在内的许多事情。慢慢的,沉醉迷幻中醉生梦死,觉得也还好,起码真的不会想那么多。后来吸太多了,连精神都恍惚了,对生活和工作有影响,开始减量,我虽对它上瘾,戒掉却也不难。只是觉得存在对我失去吸引,很无趣啊,半死不活的样子。"
      宋敏晟向前一步大力圈住她,摸着她的头发,"敏言,都过去了,以后你会快乐幸福的。"
      陆离的眼睛里看不到半分快活,"一个半残半疯的人哪有幸福可言?!"
      宋敏晟笑容清淡,"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会张开自己满身荆棘自动防御,所以敏言,我们慢慢等着,让时间来验证我们谁对谁错。"
      "现在,告诉我到底坚硬的李敏言,究竟为了什么痴颠如疯?"如她性格肯定不仅仅是这点小事让她做出自残的事情。

      陆离抿了抿嘴唇,专注的看他,宋敏晟眼睛犹如头上宇宙星空,包裹着所有,那么闪耀眩目的存在。或许陆离成为不了他那样的人,可是她之前还是中国小县城里的陆离时,也曾深深渴盼过要一生活的光耀而洒脱。
      她终于开口告诉他,薄凉的语气在凉风中徐徐,"我啊,一直觉得自己不是李敏言,我不该过这种富足却悲哀的生活,我做了好多好多事情,包括逼李敏宇去美国,在华尔街创办企业,都是为了想要回到我原来的生活,结果自然是回不去的。我已经顶着李敏言的脸和身份生活了太长时间,久到足以失去所有。真实的我和作为李敏言的我两种人格,在脑中盘踞对峙,人前我是作为李敏言活着的,但是真实的我也在一边拉扯着,叫嚣着,你不是李敏言,不是,不是,不是!我不是李敏言!"
      她的眼睛睁的很大,眼白露出大半,显得有些瘆人,手指筋挛抓着他胸前衣服,神经质的的语气诘问, "我的医生告诉我那个真实的我是我精神分裂出来的,宋敏晟,告诉我,她说的对吗?我真的是神经病吗?"

      用身处地狱的眼睛不停息的仰望着天堂,纯粹、渴望,又处处透着绝望,她瘦的要命,他的手包裹着她的手掌只觉得硌的疼,眼睛明明看着你,却像个盲人一样没有焦距。
      十四岁。刚刚开始绚烂生命的时刻。
      这个世界毁了她,李家毁了她,她甚至放逐了自己,无望,无趣,无奈,无所谓。但是索性还来得及,李敏言会好好活下去,比任何人都好,她的生命会出现好多个人,帮助她,陪伴她,惊艳她的岁月,温暖她的人生。她会像普通人一样,谈恋爱,结婚,生个漂亮的孩子,和好友逛街,到处旅游,吃遍美食,找一份轻松的工作,然后平凡度过一生岁月。
      "我知道你不是神经病,你也没有疯。真实的你是存在的,李敏言也是存在的,你回不到真实的自己,那就作为李敏言活下去吧。"抚摸着她的短发,黑暗里他的眼神幽暗阴郁。

      "敏言,作为李敏言活着,一直一直,好吗?"温柔细语,这个男人用自己的样貌、嗓音、撒旦般蛊惑她。
      垂着手,茫然瞪着眼睛,顺着他的话问,"作为李敏言活着?"
      他紧了紧怀抱,在她耳边低声,"嗯,敏言,生活在让宋敏晟能够看到你的地方,哥会照顾你,关心你,和你耍贫,陪你吃饭逛街出去玩,好吗?"
      有一刹那她的思维是混乱的,但神志还是清醒,她的眼睛听到那些话时有一瞬间的闪亮,但她很快的闭上眼睛,睁开时又恢复到了难以接近的样子,冷淡的推开他,"宋敏晟,该回去了。"
      天台的门被吹的吱呀作响,宋敏晟盯住她,面无表情,眼睛一眨不眨,清晰的能在黑夜里看到他细密的睫毛。陆离脱下外套往回走,那个漂亮的男人站在天台上,迎着寒冷的风,沉默无声的看着她的背影。
      身影将要消失的瞬间,她停了停脚步,"宋敏晟,我很清醒,也知道自己是李敏言。"

      宋敏晟低头,黑色的发在风中散乱开,嘴角笑意轻慢,修长好看的手指按着眉骨,流光溢彩的眼睛全是重重叠叠的阴霾。
      她说她是李敏言,可却不接受他对她的示好。她可以告诉他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态度坚决的拒绝他跨入她的世界。
      真是让人闹心啊!他宋敏晟好不容易对哪个人上点心,结果不是很好啊,好吧,虽说他以前那些不成器的事情多的数不清。不过没事,她尽可以拒绝他,但宋敏晟也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去敲开李敏言这颗顽石。

      陆离安静的返回宴会,索性她和宋敏晟的离席没有受到太大关注。刚进来不久宋敏晟也紧跟着回来了,姿态依旧潇洒自如,笑容惊艳,只是显得有些漫不经心。陆离垂眸一笑,闲适的倚着桌子喝红酒,风度姿态都是绝顶的无可挑剔。
      "你还没满十八周岁,最好不要在大庭广众喝酒。丢了你自己的脸不说,李家颜面也无光。"讥诮的女生徐徐传来。
      陆离瞥了款款而来的女人一眼,没有说话,放下了酒杯,端起了一杯香槟,晃着酒杯问,"这个可以吧,李大小姐。"
      李敏智顿时被噎的脸色潮红,恨恨的看着她,李敏言不会用讽刺的语气回击你,但说的每句话都让你听着无比难受。

      李敏智聪明的安分下来,陆离睨了她一眼,她安静的时候看起来很漂亮,舒婉美丽,皮肤白皙,眉目清秀,眼睛不太黑,透着深棕色,但是清澈见底,没有一丝阴霾,有种不知人间烟火的味道,她被保护的太好,成长至今都没有什么太大烦恼,所以将近二十岁都能穿着一身白衣却丝毫没有世俗气息。
      生活在俗世里,看起来却不世俗。莫名的,让她有些微微不爽。
      李家竟然出了这么个心思坦率、喜怒哀乐让人一眼看透的人啊,怪不得她的父亲母亲疼到心里去。陆离蓦然勾唇一笑,似笑非笑的眼神瞅着她,李敏智被她看得心里发虚,后退半步,"李、李敏言,你想要做什么?!"

      陆离支着身子慢慢凑过去,她看到李敏智身子僵硬的不敢动弹,轻轻在她耳边呢喃,"李敏智,你明明是想来关心我,却非要装作讨厌我的样子,真是不诚实啊。"
      李敏智听到这话,立马知道自己被李敏言耍了,当即怒不可遏的瞪眼生气,"李敏言!你,你,你真是自作多情。"
      陆离嗤笑,"你看看,被我戳穿了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下李敏智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特别想指着鼻子骂她不要脸,但是从小接受良好的教养不允许她这样做,气愤的跺了跺脚,恼羞成怒的离开。
      轻飘飘的声音溢出,有点慵懒和不经意,"李敏智,刚才在天台你看到了多少,又听到了多少呢?"

      惊吓过度的某人连回头看都不敢,踉踉跄跄的逃回到了父母身边,陆离笑着喝了口香槟,越想越是乐不可支。宋敏晟静悄悄来到她身边,有些阴阳怪气的问,"什么事笑得那么开心啊?"
      陆离没在意他的语气,一如既往有些漫不经心的语气,"没什么,逗弄一只小白兔玩儿,还蛮开心的。"
      宋敏晟静静看了她许久,眼睛黑沉沉的幽深,最终长长叹了口气,妥协,"李敏言,你总是有办法让高傲的宋敏晟在你面前卑微低廉。"
      陆离的眼光终于放在他身上,她望着情绪低靡的他,斟酌了很久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叹息般屈指按眉。
      "啊,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了,我父母刚才说今晚....."他的话还没说完,宴会大门哐当一声推开。

      所有人的注意力自然而然被吸引过去,中央跳舞的男女亦都停下翩翩起舞的步伐,而宋敏晟却饱含担忧的看着身边的陆离。
      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高挑,精瘦,英俊,气质冷郁。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悠闲自若仿若散步,每一步都带着王者归来的强大气魄。对着在场的男女老少,弯腰,致歉,"很抱歉打扰了各位的雅兴,我是李敏宇。"然后他走到自家父亲母亲身边,优雅疏离,"父亲母亲,我回来了。"之后是宋敏晟的父母,"姑姑姑父,好久不见。"下一个是李敏智,"敏智长大了也变漂亮了呢,哥哥都要认不出来了呢。"
      李敏智看到他突然出现,惊愕的同时幼年的记忆悄悄回炉,阴险的李敏宇,心狠手辣的李敏宇,嘲讽不屑她的李敏宇,毒蛇一样恶毒的李敏宇。她用了最大的努力才忍着不把他拍她肩膀的手打掉。

      最后是他们这边,李敏宇停在距离他们半米的地方,脸上有笑却不达眼底,下一刻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陆离麻木的任他抱着,和宋敏晟身上幽香的味道不同,李敏宇的气息冷冽深沉,犹如沉香。面前这个男人早已不是七年前任凭她随便动动脑筋就可以对付的人了,美国的七年,在异国他乡默默成长和忍耐,他成熟了很多很多,仅这一个动作,就高深莫测的让她不得不费脑筋猜测他的意图。
      感觉到怀中之人的僵硬和不情愿,李敏宇微微勾起笑容,侧脸凑过嘴唇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
      话刚说完,手臂一阵钝痛,宋敏晟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捏着他的胳膊,眼角全是戾气,"李敏宇,你最好立马放开她!别他妈那么不知趣死贴上来,在我面前趁早把你见不得人的心思收回去!"

      李敏宇对他微微一笑,轻轻一挣脱离桎梏 ,温和的脸上挂着虚堆的笑意,眼睛里黑漆漆的阴冷,"一向对我们很不屑的宋大少爷,竟然会和我最小的妹妹相处的这么好,我在美国这几年,真的错过了很多精彩的事情呢,你说呢,敏言?"稍稍离开几厘米,修长的手指挑着她的下巴。
      宋敏晟一向和李家兄妹关系疏远,唯独出了个李敏言让他稍微上了点心,李敏宇有多么憎恨李敏言在李家昭然若揭。陆离眼神淡淡看了宋敏晟一眼,同时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他真的有二十多岁了吗?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李敏宇几句废话惹怒呢。
      "看来大哥在华盛顿生活的很好,这样我就放下心来了。"稍微上点心,陪你玩一阵子,让这无趣的生活能好过些。

      李敏宇疏朗一笑,没有一丝波动的眼睛,没有一丝变化的情绪,轻轻淡淡,"可惜我的好妹妹很快就要回美国了,不过没事,我会在韩国这里好好关注你。"就像你当初把我逼去美国一样,我在你那里了多少侮辱,也要一一让你体会一遍。
      陆离像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深意,苍白寡淡的脸,无波无澜,她莞尔一笑,"没事的,大哥,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赶快回来,我会让你真正尝尝摔进污泥的绝望。
      李敏言,我等这一天等了七年,无时无刻等着将耻辱一一还给你。
      两人摆出和睦互爱的场景,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各怀心思。因着李敏宇的突然到来,李家年轻一代最瞩目夺人的四位得以聚集在一起,成为宴席焦点,宋敏晟和李敏宇一直被人群围绕,闲聊,喝酒,和世家小姐跳舞,李敏智也颇受男人欢迎,身边一直未得空闲。

      陆离找了一个安静角落自顾自喝香槟,好不容易打发掉纠缠的人,得了空闲舒坦的放松全身,慵懒散漫地透着玻璃杯观察着会场上所有人的种种表演。她最先关注的自然是李敏宇,或许是就目前而言稍感威胁,他正在和一个漂亮的女人跳舞,陆离自然是不认识那位女子,但凡能来这次宴会的非富即贵,她也不想了解不相干的事。李敏宇的姿态完美无缺,舒雅有礼,进退有度,带着淡淡疏离,显得孤傲高雅。陆离低头饮酒,笑,李家的人似乎天性中就带着一种疏离感,不太容易亲近人,孤傲。明明不甘愿迎合这种场景,还非得作出一副荣幸至极的样子,索性她不用接手韩国的事情,在美国天高地远多好啊。
      "李敏言,没想到你也有一天被老爷子放弃了,不过,这还远远不够的。现在才刚刚开始。"李敏宇刚才在她耳边说了这句话。

      "敏言,怎么不去跳舞呢?\"陆离低头沉思,抬头,是宋敏晟的父母。
      King在韩国能有今日成就,与这对传奇夫妇有莫大关系。一个是弃医接管家族事业的女强人,一个是国家议员的政治家,陆离放下酒杯,稍稍收敛了自己懒散的姿态,"姑姑姑父找我什么事呢?"
      估计是没想到陆离这么直接问出来,宋家父母的笑容有些怔住,陆离说的是敬语,会总让人觉得她才是主导的人。二人相互交换几个眼神,态度亲热,"敏言啊,我看你和敏晟关系不错,为了他不惜和父亲开口求情,让他拍片成名,你为他这么费心,我和你姑父都很感谢你。"
      陆离站的笔直,只是脸上倦怠而漫不经心的姿态隐约浮现着,她的眼睛看着你,仿佛听得很认真,却总给你一种感觉,自厌。

      "前几天祖父已经通知我继续美国分公司事务,三年内不准回国,姑姑若是有什么事还是现在说比较好。"陆离直白的袒露。
      大概是没有得到这个消息,李瑞和乍一听到显然是怔了,眼睛瞬息万变无数思绪,沉默将这惊乍消息接受,不动声色的歪头瞥了一眼刚回来的李敏宇,心中便了然,"这样啊,没想到父亲下手够快的,敏言,你不埋怨吗?"
      陆离笑意慵懒,"或许我当初决定去美国,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呢。"
      完全对这些事情视若无物,不管内心有无不甘,都从容不迫,李瑞和听罢展颜,连在一边沉默不语的男人也不禁侧目,李瑞和似有深意的看着她,笑容优雅,"敏言愿意帮助我一个忙吗,为了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不再试探她,目的直接摊开。

      老爷子曾告诉过她,李家基本上每一代只会出现一个特别出彩的人,老爷子那一代自然不用说,李敏言父亲这一代三个兄弟姐妹里,李启贤做了李家接班人,但是老爷子说他最看好的人是宋敏晟的母亲,他的大女儿李瑞和,她才是李家最富才绝的人。个中复杂重重的原因她了解的并不多,之后接触了李家的事业,才稍微了解到,公司内部许多重大决定,或困难或风险极大,有很多都是姑姑一手解决的。
      King的第二把手,国务议员夫人,二十年来隐匿在自家大哥背后,贡献着自己的足智多谋,一手操纵幕后,紧握企业将近一半的经济大权,不是野心太大便是真的性情淡泊。
      而显然,她的姑姑并不属于淡泊那一类。那这件事情就有意思了,瞬间让她提起了兴趣参与参与。

      她似笑非笑瞅着妆容精致气度高贵的姑姑,笑容有邪气和洞彻一切,"姑姑不妨先说说您的那个忙,看我有没有能力帮您。"
      这个难以捉摸的小姑娘!李瑞和沧桑精明的眼睛蓦然有了笑意,"这里明显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哪天让敏晟带你来家里,姑姑好好和你说说话。"
      李瑞和走后,她的父亲走过来,张口便问,"你姑姑刚才和你说了什么?"李启贤刚才和妻子跳舞,是毫不影响他的注意,看到自家那位不容小觑的妹妹一脸欣赏之色,心下便猜到了几分。
      陆离懒得和他说话,很是敷衍,"父亲还是把注意力多放在李敏宇身上把。"直接远离这块是非之地。
      李启贤冷酷恼怒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到底是谁给了你这么嚣张的资本,李敏言!"

      没有继续呆下去的念头,没和任何人说一声离开宴会。穿着一身宴席服走了出来,外面灯火依旧明亮如白昼,她往前方走了一阵子,找了个阴暗的角落,旁边是垃圾桶,有腐臭的异味,掏出烟,点火,靠着墙,抽烟。
      前一秒举止得体的参加宴席,后一分钟在脏乱阴暗的巷子里像个痞子一样抽烟,这些或高雅或低俗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表现的毫无违和感。
      异类。就像身处辈分等级极致的韩国,她依旧不会随口敬语,语气恭敬,不会对她的祖父父亲哥哥甚至比她大的人温驯。是啊,究竟是谁给她嚣张的资本呢?为什么不问她愿意接受这份骄傲吗?
      有人在黑夜中只能感觉到黑暗,而有的人却会因为这份难得的静谧睡个难得的好觉。人皆不同。
      这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每个人都是异类,自己的,他人的,世界的。

      宋敏晟出来巡了一圈,这才看到一个身材瘦削的人在黑暗中一口一口抽烟,那个人自然是陆离。
      月色冷郁,泛着寒光。女孩子穿着黑色衣服,靠着墙,与周遭融为一体,为了抽烟她把手套摘了下来,左手随意拿着,右手举着袅袅燃烧的烟,肌肤上有疤痕张扬。她仰着头,似乎在看头顶的星星和月亮,却又好像只是在放空自己,神色和今晚薄冷的月亮一样触不可及。
      看到他走过来,陆离把未吸完的半截烟丢在地上,轻轻用脚一碾,把火星灭掉。然后戴上手套,才把视线移到他身上。
      在外面呆的时间太长,她的眼睛也清冷无比,看人的时候眸光幽冷,一眼望去便有种心脏窒息的不适。这种感觉对了解她已经甚多的宋敏晟来说,尤为强烈,他甚至都能感觉到李敏言身上浓重的生人勿近气息。

      奇妙地,他们二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沉默静谧的气氛悄然流淌。陆离垂散双臂,抬头望天,黑色夜幕,有星有月,蔓延着勾勒出整个宇宙。
      对面的宋敏晟抿嘴安静看她,长长的睫毛下眩目的眼睛堪比宇宙华丽浩瀚,陆离还是一贯散漫不着调的语气,"出道艺名叫Zeus怎么样,宙斯,古希腊的众神之王,蛮有气势。"
      宋敏晟也习惯她的语出突然,展颜一笑,"还以为你是在暗示我太花心了呢。"耸了耸肩,"无所谓啊,我没有意见。"
      陆离见他一副一点不上心的样子,漫不经心嘲讽他,"若是无所谓,那时便不该找我帮你,反正对你来说都不痛不痒,何须费那么大气力进娱乐圈,难不成宋大少爷叛逆到这种地步?"
      那么刻薄的话,宋敏晟听后却显得很开心,"敏言,你在乎我!"语气不容质疑。

      在乎?这个沉重的词和她隔的太遥远,陌生的有些茫然。她在乎过什么东西吗?人,或者事情?
      脑子有点懵,一颗石子投入到湖泊中,激起层层涟漪。曾经足以毁掉她的那件事情到现在有多久了呢?半年?一年?似乎记不太清了呢。浑浑噩噩的一天一天,问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旦空闲下来,占据思维的全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陆离在乎的东西很多很多,多的数不过来,她在乎她的父母,在乎那个看着她长大的姐姐陆丽,在乎在高中灰色的生活里同她走进走出的朋友,在乎那些对她一直很好的亲戚,在乎那个痛惜她不成材的政治老师,在乎自己能否成为一个好的女儿,在乎自己是否开心,最在乎的是,那个叫做陆离的人,能否回去。
      答案是,再也回不去。

      她开始精神恍惚,眼神失去焦距无神瞪着,宋敏晟发觉不对劲,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向前走了几步,拍着她肩膀,"敏言,你怎么了?"
      漂散出去的灵魂终于回到本体,陆离回神后退躲开他的动作后退,宋敏晟的胳膊立即落空,他的脸色有瞬间的停滞,漂亮迷人的眼睛剧烈紧缩了一下,但他很快的收敛心情,满不在意的笑了笑,那双涵盖宇宙星空的眼睛,里面的光芒却微弱了几分。
      "你刚才出神了。"他显得很担忧。
      "恩,我知道。"相比较他而言,陆离的反应颇为冷淡,她也早就习惯了自己经常精神恍惚,扶了扶额,"我有些累,先回龙景别苑了。"

      陆离连客套的问他一下要不要一起走都没有,率先离开,宋敏晟独留在后,苦笑喃喃,"刚才竟然不知好歹说你在乎我这种话,我还真是自取其辱呢。"
      她看着远方黑色的路面,似乎没有听到一般,足下的脚步未停,不一会儿便距离他很远。
      宋敏晟,陆离无意与李家有关的人扯上关系,包括你也一样。我早就说过,我连自己都骗,所以我会作为李敏言活着,无须作真。
      即便我作为陆离活的狼狈不堪,即便我作为陆离活着的二十多年的记忆已经被时间冲击的支离破碎,即便我的父母我的姐姐不再认我,即便我同样失去了他们,我从始至终是陆离,血肉相连,不可分割。

      上一次在汉江大桥边散步已经是好几天前,也正因此结识了一个叫做郑南的摄影师,托他的福,陆离的手机近期联络任全是他。似乎郑南很了解陆离略微孤僻的性格,郑南通常都是通过简讯联系她的。
      前几天他还在发简讯告诉她,照片得奖了,但是只得了三等奖,他说他很气愤,那照片应该是第一名的,他说他甚至专门去找了评委理论,结果得到了的答覆是,他的照片虽然拍的很棒,而看过的人大部分觉得心情莫名的压抑,这样的艺术不该占据主流。针对此,他愈加愤愤不平,"黑白照片难道还有欢快的吗?!"
      他的真性情,三言两语后已崭露无遗,这样的人,别人喜爱和他交往。

      早已半夜时分,街上的行人却不少,汉江大桥这里也是行人一个接一个穿梭而过。大多都是青年貌美的男女,作为夜生活玩乐极其丰富地韩国,彻夜狂欢早已稀松平常。刚从疯狂的玩乐中脱身的青年,脸上犹带着轻浮的气息。陆离在靠近大桥里侧的空隙吹风,等待接踵不断的行人减少。
      夜色很美,有霓虹灯,有黑漆漆的却被灯光照耀五颜六色的江面,有耳朵里不绝于耳的喧嚣,有让头脑清醒万分的冷风,她也不清楚自己这么站了多长时间,回过神来的时候,路上行人已经很少了。
      开始踱着步子往住处走,走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她被路边瘫倒在地的人吸引过去。醉酒的男人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身边地上凌乱摆着几个空酒瓶子,显然醉的厉害,他手上还歪歪斜斜握着一个,脸色通红,嘴里嘟囔着不成句的话。

      对周遭人和事冷漠不屑的陆离,竟然在看过一眼后毫不迟疑的走到那人身边去,醉酒的男人似乎感觉到有人在前面,抬起头,迷朦的眼睛,绝望痛苦的表情。他显然很厌烦陆离的做法,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暴躁的把手里的酒瓶子甩出去,啤酒瓶子重重砸在陆离身上,在地上摔碎。吸收了啤酒的衣服,变的深深浅浅一块一块。
      "滚开!不要烦我!"男人扯着嗓子对她吼了一声。
      陆离显然不在意他的话,向前几步扶住了快要跌倒的他,把他的头靠在舒适的位置,安置好他后就地坐在他身边。
      男人醉酒后很不安稳,他蜷缩着身子,怕冷似的抱紧自己,仿佛这世上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可以依靠,陆离在他身边安静的守着他。昏昏欲睡的他忽然低低的碎语,陆离轻轻靠过去,终于听到了他说的话。

      醉酒的他紧闭着眼睛缓缓流出源源不绝的液体,他就这样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痛苦泪流,狼狈不堪。
      "真儿,真儿,不要分手。"
      "真儿,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为什么说谎话骗我?"
      "真儿,我真的很喜欢你,很爱你。"
      "为什么你这么不在意我们的感情?!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为什么?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吗?"
      "真儿,我爱你,求你,回到我身边。"
      反反复复说了好些话,基本上陆离全都听懂了,陆离稍微动了动脑筋便理清事情前后因果,看来她去美国的这段时间,他们又在一起了,甜蜜了一段时间后,金真儿又和他分手了,所以他才会这个样子。

      果然,权志龙会被那个叫金真儿的女生伤得体无完肤,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她,即便被她一次又一次抛弃,伤害,欺骗。
      陆离用手套擦干他的眼泪,靠在栏杆上,眼神空落落的看他,冷淡而眷念的声音在风中轻灵无比,"权志龙,权志龙,权志龙,权志龙"她记得上一次这么用心的叫着一个人的名字是她看到陆丽时,无法言之自己激动澎湃的感情,只能一遍一遍叫她名字。
      "金助理,我在汉江大桥这里,有点事需要你帮忙。"她打完电话后,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过了一小会儿,陆离动了动身体,面朝他,执起他的手,握住。看他没有反应,陆离翻过他的手掌,低下头,紧闭着眼睛,慢慢凑近他,在他掌心轻轻一吻。

      这个冰冷的吻,和她的嘴唇一样寒冷,她那么冷感的人,却虔诚的仿佛整个生命都在悲哀不绝。
      她在这个男孩最纯真,笑容最灿烂的时刻遇到了他,也在他最年轻干净的时刻看到他被一个女人伤得狼狈不堪,而她甚至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在他为那个女人黯然神伤的时候,无可抑制自己吻了他的手心。水火激流碰撞的张扬炫丽,喜欢是一件那么至高无上的感情,会卑微,会虚伪,会炽热如烟火,更会绝望的只能忍耐。
      真是奇妙啊,他们认识了将近半年,这却是他们第四次见面。
      "我以前一直在想,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想才能走进冷傲薄情的敏言小姐石头一样坚硬不摧的心里?没想到啊,除了那位程又安先生,还藏着这么一位少年。"金多秀笑着走过来,他看了看逐渐晴朗的天色,笑容儒雅,"敏言小姐,早上好。"

      这个男人,自从上一次见面不欢而散,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变了这么多,口吻讥诮,也会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她。
      陆离懒得和他多说话,"帮我把他扶回龙景,你就可以走了。"
      金多秀笑了笑,顺从的搀起权志龙,二人一道往陆离住处前进,耗了大约二十分钟,他们终于回到了别苑,把权志龙安置在客房休息。收拾好这些,陆离坐在沙发上活动胳膊,金多秀抱臂在一边站着。
      "敏言小姐,您打算把那个男的留在家中藏着吗?"金多秀开口问她。
      陆离看都为看他,从路上到现在,陆离一眼都未看他,"金助理现在是经理,而不是我的助理,不用再称我为敏言小姐,金经理。"
      "哦?"金多秀奇道,"那应该称您什么呢?"
      "自然应该叫我三小姐,金经理。"陆离淡漠的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敏言!"陆离的这一句话就摆明了她和他的关系,金多秀如意料般变了脸色,他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精神立刻灰败了几分。
      冷酷的声音继续传来,"金多秀,上一次我就说过,你没有权利干涉我的事情。既然你那么不满,那就好好待在韩国吧。"
      陆离说到这个份上,金多秀知道她是下定决心了。"敏言,七年陪伴,你竟然能残酷到这个地步。我这七年的真心,原来都是一场空。"他哆嗦着苍白的嘴唇,说出这些话好似费了全部的力气,一下子佝偻了好多。
      这一刻到来的时候,金多秀的脑中反倒想了很多,他记得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自己对这个世界有多么绝望,不抱任何希望,然后他看到了一个比他还绝望的人。可是没想到,那个一身厌世气息的人反倒解救了他。

      眼睛酸酸涩涩的,忽然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问,是因为知道自己将要失去那个孩子了才这么悲伤?
      要失去那个孩子了吗?
      那个一直在旁边叫了他七年金助理的女孩了吗?
      将他一步步引领至从未敢想的成功、见证了他人生最重要的辉煌,那个他用了一个男人最好的时刻守望成长的少女,要失去了吗?
      他跪倒在大街上,终于忍不住回忆的河流淹没自己,毫无形象的失声哭泣,任自己泪流满面。
      原来,你已经重要到这般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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