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文豪野犬的游戏

　　崭新的游戏篇章。

　　数月后，小莳爱咲逐渐学会压制过溢的痛感。

　　以自残的方式，逼迫异能力修复身体。游戏的术语来形容，濒死状态下打出范围AOE伤害，同时濒死作为DBUFF存在，不停施加掉血的负能效果。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小莳爱咲承认是个笨办法，但这种方法勉强能让她保持意识。

　　小莳爱咲左手紧握，狰狞的伤痕攀附在她白皙的手腕，丑陋的青筋像毒虫一般喰食她完好的皮肤，胳膊内肘青紫一片布满针孔。

　　发动异能力的代价，她拉下过长的袖口遮挡骇人的痕迹，等到下次濒死后伤口会消失，残留的痛苦仿佛一场梦境。

　　没什么大不了，小莳爱咲无视森鸥外不赞许的眼神。
　　镇痛剂易于成瘾，但下次濒死后刷新，依靠她异能排除其他因素的属性，身体自然代谢掉不良反应，药物的效果会消失。

　　循环往复，镇定剂对她的作用依然存在。但肯定是小莳爱咲在心理上欺骗不了自己，就算每次施加镇痛剂的剂量，她的神经开始痛觉残留。

　　除去到达限度的临界点，她理智的线绷紧到断裂之前，不管从行为还是神志上，小莳爱咲恍惚如同中毒患者，狼狈到她清醒时不堪的捂脸镇定心神，无处发泄内心的苦楚。

　　每当这时，小莳爱咲选择去音乐室弹琴，手指机械地重复动作，她放空心神，唯有音符跃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钢琴曲澄净的乐章，悲伤序曲在心间降下暴雨，她得以沉静安眠。

　　现实的她却逐渐消沉，活在自我的世界里，直到感官麻木，痛感依凭。

　　音乐治愈不了她，心间恶疮流脓，哪怕不断割开表面敷以药剂，试图让其治愈。不挖取那块腐肉，痛彻心扉，病症怕是得不到好转。

　　真让她高兴不起来。

　　收起滴血的匕首，小莳爱咲深呼吸。

　　雾蒙蒙般如黑夜的赞礼，异能的效果漂浮在手腕处。伤口流出的血液，在黑乎乎一团的影子里凝结成水滴状，红色被吞噬，气体围绕着她的手腕修补伤口。

　　不是第二次，硬生生磨去一处感官的体验。上一次的攻略游戏，为了活下去小莳爱咲做过类似的训练。

　　小莳爱咲不想再一次进行洗脑般的精神疏导。
　　参与这场游戏之前，现实里，她还需要被人强制押送着去看心理医生。
　　回到现实一年、两年，小莳爱咲也忘不掉当初所经历的一切。

　　总会如此，小莳爱咲冷漠地完成这一次测试。
　　她重复错误，不曾长进，再次为了活着而挣扎。
　　想破坏一切，想逃离可怕的事物，想得到帮助，想……

　　懦弱的她暴露无遗，哀叹为何如此不幸。若就此沉溺，淹死在苦痛带来的幻觉。

　　是否她能感到些许快慰。

　　半梦半醒，小莳爱咲垂眸离开残破的庭院，洋桔梗如森鸥外所言为她开放。

　　她习惯情绪崩溃了。

　　一旦当她选择放弃，小莳爱咲沉默。
　　她想到，森鸥外在看着她。
　　比地狱里引诱她堕落的魔鬼更可怕的男人，他哀叹的语气仿佛在耳边低吟，我是爱着你的。

　　不寒而栗，小莳爱咲想，她承受的痛苦和父亲的算计比起来不值一提。

　　森鸥外逐渐成为她的心理阴影。

　　他所要的效果已经达到，小莳爱咲哪怕痛晕过去都不敢让他失望。

　　被高估的意志力，小莳爱咲不顾一切去追求海市蜃楼般存在的力量，依托她对痛觉有一定的忍耐基础，她急于控制异能，伤害身体的方式一次比一次过激。

　　不问代价的后果是毁灭。
　　森鸥外专注地审视她，一言不发。
　　温柔地拭去小莳爱咲的眼泪，抱着她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房间。

　　看她歇斯底里陷入迷途。

　　如何让犯错的孩子认识错误，答案是放任小莳爱咲痛苦尝试，获得失败后的代价。

　　哪怕之前未曾知晓她的异能拥有刷新的属性，对镇痛剂成瘾的后果可怖。森鸥外依旧放任她加大剂量，每天把身体训练成破破烂烂的口袋。

　　他陪伴在女儿身边。

　　树木抽芽，花朵绽开，时间流逝。
　　渺小的世界，存在父亲与女儿。

　　日月星辰，不分昼夜。
　　终于，森鸥外见证女儿内心的依恋，她的排斥渐渐减弱，学会乖巧地依偎在父亲的怀里。

　　无数个日夜，森鸥外坐在床头，他用低沉的嗓音为女儿读书，看她安睡。森鸥外微倾上身，将晚安吻印在小女孩的额头，“祝你好梦。”

　　他由衷希望小莳爱咲再次醒来，不再痛苦。

　　森鸥外甚至为女儿拾起画板，小莳爱咲迷茫如刚出生的幼鹿，颤巍巍地学着走路，摔倒后不曾哭泣，舔舐伤口后继续伸着颤抖的双腿。

　　她是每走一步宛如刀尖起舞的小美人鱼，是穿上红鞋子在烙铁下狼狈跃动的女巫。

　　纯洁无瑕充满罪孽。

　　小莳爱咲站在光明之下，神情如同失去意志的人偶。她精致的脸写满脆弱，光的使者亲吻她的脸庞，璀璨夺目，谁会拒绝将她拥入怀中呢。

　　于是，森鸥外抛下画板，转而去拥抱她。

　　他为小莳爱咲遮挡，耀眼仿佛灼烧躯壳的光芒，阴影投注在两人身上，照应在画室的地板上，形成交叠的影子。

　　更多的时候，森鸥外听女儿弹琴。

　　一开始是不和谐嘈杂的音符，小莳爱咲漫不经心跟着乐谱练习《哈农》。
　　枯燥无味，不断重复。
　　在被熟悉的《哈农》支配的恐惧下，她安然入睡。

　　伴随着练习曲的停止，小莳爱咲在梦中是否能缓解她紧绷的神经呢？
　　森鸥外无从得知。

　　后来，她音乐能力的出类拔萃引起森鸥外的注目。
　　小莳爱咲淡淡回应：“以前学过。”

　　谎言连篇，她天生如此。
　　对小莳爱咲而言，记住指法，暗数节拍，配合旋律跟上速度，手指在钢琴键上舞动，她也能弹奏出完全没有灵魂的乐章。
　　引起不了任何人共鸣，小莳爱咲更不想弹琴给森鸥外听。

　　未曾想到，森鸥外偏头示意她让开一部分的琴凳。
　　深富感情的钢琴曲从他的指尖流泻， 《致爱丽丝》，贝多芬写给学生特蕾莎的曲子。

　　他向温柔、美好的女儿倾诉爱意。

　　森鸥外对她静静地微笑。

　　不知何时，小莳爱咲眼角湿润流下眼泪，她怔怔地听着，眨眼后泪珠坠落砸到钢琴键上。

　　她祈盼的目光转向父亲，男人微微点头，小莳爱咲的眼眸渐渐浮现神采。

　　从那天起，她开始认真弹钢琴。

　　不再伤害自己。
　　小莳爱咲学会和异能和解。

　　庭院里的洋桔梗静谧为她开放。
　　如森鸥外承诺的那样，四季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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