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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眸里的悲鸣
米娅恢复肉身的那日,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是在一个寻常不过的夜晚,米娅还是一个珠子,在奥拉身旁毫无防备地睡着。
忽而,一阵蓝光闪过,惊醒了奥拉。
怀里的珠子,变成了一个黑发少女,面容娇俏,睡相乖巧。
奥拉眉头紧蹙,明明是这么可爱的女孩,明明是这么信任自己的女孩,自己却亲手毁掉这份一年多来建立的依赖。
“对不起了,米娅。”奥拉自责地说道。
转而神色一凛,之前所有的温存似乎是假象,冰冷得不可思议。
她催动魔咒,仅一瞬,一颗猩红色的水晶从米娅额上出来,落到奥拉手心。
她紧紧地捏着水晶,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奥拉要赶紧离开这里,她不希望看到米娅醒来眼睛失焦的样子。
她会心软。
没有了视觉水晶,她想到米娅醒来可能没办法生活自理。
于是替米娅穿好了衣服,并把有棱角的器具都变成圆润的东西。
这是她最后能为米娅做的了。
她看了一眼床上依然睡得很香的米娅,手不禁覆上她白皙的面颊。
忽而,被米娅抓住了,亲昵地蹭了蹭,说道:“小姐姐,我好喜欢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语气模模糊糊的,应该是梦呓。
奥拉心尖一颤,终归是挣脱米娅的手,决然离去。
奥拉身影消失的一刻,米娅睁开了失焦的眼睛。
伸手在黑暗的虚空中挥舞,神情黯然,讷讷道:“姐姐,我连眼睛都给你了,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从米娅恢复的那一刻,她一直在装睡。
因为她知道奥拉需要她的眼睛。
她偷听到大长老威胁奥拉,说如果不把米娅的视觉水晶取给他,他不介意直接弄死米娅。
奥拉当时觉得这个老头疯了,米娅明明是他们的魔王,怎么会遭到这样的对待?
奥拉试图抵抗,可是在大长老面前,犹如以卵击石。
奥拉受了很重的伤,在大长老的手要伸向米娅的时候,奥拉突然大喊:“我答应你!你别碰她,我求你别碰她,我都答应你!”
米娅不能被别人伤害,就算被伤害,也只能是她!
所以,大长老要的视觉水晶,她给就是了。
只求大长老不要伤害米娅。
随后,大长老得逞地笑了,然后绝尘而去。
奥拉撑着受了重伤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把珠子护在怀里,那模样,仿佛生怕米娅下一刻就会消失。
她害怕,她太害怕了。
“对不起,米娅,姐姐太没用了。”奥拉泣不成声。“姐姐要保护你,可姐姐只能让你变成瞎子才能保护你。对不起,是姐姐太没用了。”
米娅说不了话,可是奥拉悲切的心情自己却是感受得一清二楚。
从来没有人,为自己这么哭过。
米娅在离奥拉心脏最近的地方,听着她的心跳声,米娅觉得心安——即使知道将来她要面对的将是看不见光的日子。
“姐姐,不要哭啦,米娅不怪你哦。你要眼睛,米娅可以给你。”米娅心想。
她说不了话,只能安静地听着奥拉哭泣。
依照大长老阴冷无情的性子,奥拉不给大长老自己的眼睛,怕是不会罢休。只有自己把眼睛给了奥拉,奥拉才能摆脱大长老的威胁。
何况大长老的目的只是自己的眼睛,加上从他们的对话中,米娅模模糊糊来哦街道奥拉应该是人族中挺有地位的,得到了眼睛,奥拉就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
她要保护姐姐,就像姐姐拼了命的保护自己。
姐姐要的眼睛,米娅可以给,只要姐姐平平安安的。
米娅都知道。
她假装梦呓,希望奥拉能留下来。
希望她把自己的眼睛给了大长老之后,能继续留下来。
米娅可能真的觉得自己是痴人说梦。
她贵为人族帝国公主,弯成了四长老的嘱托和大长老的任务,她没有更多的理由留下来了。
那句梦呓,只是米娅的私心。
果然,过了好久好久,她的貌美小侍女姐姐,再也没有回来过。
……
离开了魔域的奥拉,回到了久违的公主之位。
没了那颗珠子,心里似乎缺了一角。
她不敢回到魔域,她不敢看到米娅,她太懦弱了。
但她还是放心不下米娅,不停地派人去打探米娅的消息。以及,悄悄地派心腹守护那座结界残破的魔王堡。
她不敢做得更多,会让米娅发现的。
后来,有消息说米娅要来帝国。
她便派人一路悄悄护送,生怕她出了什么岔子。
再后来,米娅似乎要进大祭司府邸,以希尔的能力,不会看不出米娅的身份,她便致函请求希尔好好待米娅。
再后来,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米娅。
信上说米娅视力恢复了,不过变成了金发碧眼的样子。现在见到了,她跟自己想象中的一样娇俏可爱,一样的黏人。
她见到米娅的那一刻,简直要疯了,想她想得发疯。
她想,现在她有光明正大的机会对她好,弥补当年的错。
至少,在人族的地盘,她必要护米娅平安。
可米娅自从进了祭司府之后,派去的探子如石沉大海,探不出什么消息。
奥拉收回心神,压下烦乱的心思,准备睡觉。
……
女仆往米娅手上抹了一些香膏,米娅躺下时,把手放在脸边,希望这安心的桂枝香能帮她驱赶噩梦。
至少,她不想回到魔王堡。
……
又是小男孩那间奢华的房间。
但此刻,里面的人只有几位老者和男孩以及男孩的父母。
男孩的父亲依旧看不清面容,但几位老者米娅认识,可不就是那几位常常无视自己的长老么?
这个房间里的氛围变得很温馨,就像一家人围炉夜话。
与上一次紧张的氛围,截然不同。
看样子,男孩好了,而且,是那几位长老治好的。
米娅看到,男孩那双眼睛是晶莹剔透的红,比之前见到的更要晶亮几分,似是在火中淬炼过的水晶。
米娅看着,似乎感觉到自己与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有什么关系一样,看着看着,心脏骤疼。
疼得米娅呼吸不过来,只能大口喘着粗气。
她下意识往墙上的报时器看,正是奥拉夺取自己视觉水晶的日期!
米娅顿时觉得身置冰窖,寒冷不堪。甚至有种溺水的窒息,讨厌,怎么又哭了。
忽而,她感觉有人在拉扯着她,似是要把她扯出冰窖。
慢慢的,终于能呼吸了。
米娅也醒过来了。
“米娅,你终于醒了。”
语气急切,是希尔的。
米娅习惯性睁开眼睛,依旧是什么也看不见。
她任命地再次闭上眼睛。
“希尔,我手上的花瓣,开了吗?”米娅问道。
米娅虽然看不见,她却感觉到身体情况逐渐糟糕,那朵花,是不是该开了?
希尔握紧米娅的手,附在米娅肩窝,说道:“没有,米娅,花没有开。”
花开了四瓣,他不敢告诉米娅。
希尔身上的温度,像极了梦里把她拽出冰窖后身上包裹的温暖,米娅贪恋地靠近了希尔。
“希尔,你身上真暖和。”米娅嗫嚅道。
这个笨蛋,为什么只要每次故意避开她,她就昏睡过去。
为什么就算昏睡过去了,娇俏的容貌,清亮的嗓音,甜腻的香氛,总是有意无意地撩拨他的心神。
她为什么这么让他不省心,稍微一不看住,就倒下了。
米娅昏迷了两天,希尔好担心米娅又昏睡过去,下一次醒来,该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了。
他早就悄悄地擦掉米娅手上的桂枝香膏,在她脖颈处抹上了他找来的马尔罗调制的香膏。
米娅肩窝处只有淡淡的蔷薇花香,没有别人的味道。
这个味道,让他沉沦。
米娅的身体太纤细了,仿佛稍微用力,就会碎掉。
这娇弱的身躯,让他心疼得一塌糊涂。
鼻尖再次闻到少女特有的清甜,希尔撩起米娅的一缕金发,烙下一吻。
轻得米娅没有察觉一丝异样。
“米娅,我带你出去走走好吗?”希尔低声问道。
米娅轻笑道:“希尔,你看我的样子,像是能走路的样子吗?”
米娅虽然醒了,但是周身乏力,面色苍白得不像话。
希尔握紧米娅冰冷的小手,在花蕾处轻轻一吻,说:“那我便抱着你。”
手背传来希尔的温度,以及他双唇柔软的触感,让米娅不禁慌了神。
她像触电了一般抽回手,把头别向一边,说:“不要,之前的轮椅挺好的。”
希尔看到,米娅雪白的耳根处,泛起了红润,不禁心情大好。
“那便依你的。”希尔眼角含笑。
清晨,精心修剪过的花园只有几只鸟儿早起觅食的鸣声,和米娅轮椅的车轱辘行进时发出的声音。
米娅依然沉浸在梦里的种种疑惑中。
特别是法拉尔红色双眸里的光芒,似乎隐藏着只有米娅才懂的悲鸣。
这个梦,到底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米娅想着,便不由自主地咬起自己的大拇指。
这个清晨的花园安静得不可思议,轮椅上的女孩也出奇地安静。
希尔松开推动轮椅的手,绕到米娅身前,蹲下来端详米娅。
米娅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希尔的动静,而是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米娅的眼睛被一块淡蓝色的棉布包着,长发随意地散落,只有一个水晶发夹装点。淡淡的蓝色与像星点散落的金发,在晨光轻抚下,倒是相映成趣。
如果是那双蓝宝石眸子,该有多好看啊。蓦地,希尔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他赶紧回过神来,看到米娅啃咬着自己的拇指,希尔眉头微皱,轻轻地把米娅的手拉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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