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才知曾经

　　评委席上坐着的只有两名女性，主持人一开始以为能挖到蔡芸芸的猛料，谁知道顾殊璟旋即就走向了岑今和谢鸣意，顿时有些索然无味——岑今毕竟是个幕后人员，她的全部新闻价值都与谢鸣意有关，交往个男朋友会有哪个观众关心吗？

　　谢鸣意原本已经站起来，对顾殊璟笑脸相迎，听到他一口一个“嫂子”，脸上的笑意差点没挂住，心想：“多好听的嗓子啊，怎么说话就不好听了呢。”

　　紧接着，主持人忽然对谢鸣意眨了眨眼睛：“其实我们小谢老师也是BAND出身的吧？我记得那时候你是鼓手？怎么样，听到刚刚Alex的演唱，有没有和他同台竞技的想法？”

　　那不是自取其辱吗？谢鸣意笑道：“我们那个乐队发的单曲总共就卖了300多张，想不到元哥也知道——当然是不敢的，要是我当年有Alex的水准，还转什么演员啊，肯定要唱下去的。”

　　主持人神秘一笑：“可是你有一位老队友坚持唱下来了，还参加了我们的节目，你好不好奇是哪一个？”

　　谢鸣意在心底冷笑了一声，面上笑意却不减：“Kevin吧，宋哥都结婚了，前几天刚当爸爸，可没时间练歌。林哥的火锅店红火得很，前几天我才刚去吃过，他也没空。只有可能是Kevin了。”他叹了一口气，“其实Kevin也不应该有空来着，他应该是个准高考生。不过，哎，我知道他不会轻易放弃的，他的梦想就是当明星。”

　　故友重逢，一个是导师一个是选手，确实如同岑今之前猜测的那样，是个很好的新闻爆点，一个处理不好，就要惹来骂名的。主持人倒也不是打算针对行远，但确实四个导师里面，谢鸣意和他的经纪人最好拿捏、也最有话题度，李修然得罪不起，卓望是视帝不假，可他除了人生大事，要上热搜还真得公司出点钱才行，谢鸣意就不同了，粉丝多，又有激情，光是掐岑今不作为就掐上了几次热搜——总不能岑今自己花钱买这个热搜。Kevin这种回锅肉主持人也是见得多了，就是冲着红来的，为了自己的曝光率，他也会想方设法地配合节目组，有谢鸣意这个现成的热度在，真的不蹭白不蹭。但谢鸣意这句话显然有些聪明，在Kevin出场前先把高考这面大旗扛出来，就算一会儿Kevin指责岑今偏心、赶他出娱乐圈之类的，也会被大部分观众指出“高考才是要紧事”，就算后期剪辑能剪出掐点来，现场有这么多谢鸣意的粉丝在呢。

　　袁哥也是主持过不少大场子的人了，笑眯眯地请出了Kevin.

　　之前翁顾同岑今说过，他做了点安排，Kevin 翻不起什么大风浪来。岑今还觉得不解，劝他别真的对一个小孩儿下手。他说哪儿用得着动手段，换个顺序的事儿。

　　现在岑今可算明白了——Kevin本身底子就一般，星响也没给他好好培训，唱歌想不跑调都不算容易，又在顾殊璟后面出来，两相一对比，实在是惨不忍睹，李修然差点笑出声来。

　　岑今甚至听到了前排观众的窃笑声。

　　她觉得有点难过。

　　Kevin有几分小聪明，偶尔也会耍点小心机，但归根究底，他也只是个刚成年的高中生而已，小孩子能懂什么呢？他就是想红，想当明星，兴许还有点嫉妒谢鸣意和生她的气——然后就被利用来到了这个舞台上，展示出了他确实应该退出娱乐圈的实力。

　　顾殊璟、谢鸣意、Kevin的这一段绝对会是这期节目的一个大卖点，连岑今自己都能想出几个颇有噱头的预告剪辑方案来，各种狂轰滥炸地把氛围炒上去，到时候节目播出，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这段，然后听过了顾殊璟的天籁，再听听Kevin唱的，怕是所有人都得一声“就这？？？”脱口而出了。

　　运作他来参赛的那个人允诺了他什么呢？他知道自己有可能成为小丑吗？他这样真的能考上大学吗？本来基础就差，复读还不好好念书，一心就想着冲娱乐圈……好歹也考个正儿八经的艺校啊，出来还能说自己是科班生，要是现在混出个实力黑洞的名气来，参加艺考的时候，招考老师都得戴着有色眼镜看他。他家里也就是普通人家，以后怎么办呢？

　　岑今真没有圣母病，Kevin要害她，她还在担忧他的前途。可问题是他并不是路上随便的甲乙丙，而是她一手带了快三年的艺人。如果说这中间一定有谁有错，大约就是几年前为了达成业绩，不管小孩儿适不适合娱乐圈都不管不顾拉进来的星响星探吧？小宋和小林毕竟年纪大点，立刻清醒了过来，及时止损。Kevin却不是那么甘心。

　　谢鸣意的表情也不太好。

　　Kevin又唱又跳，最后一个高音没能上去，破了音，他自己也意识到唱砸了，垂头丧气地站在原地，微微地喘气。

　　评委席上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人亮灯。

　　音响停了以后，观众席上的笑声就再也挡不住了，演播厅的灯光亮了起来，除了谢鸣意，其他几个导师也都是憋不住地笑，仿佛他们看的不是一场popping表演，而是一段相声。

　　岑今背后的选手区比起其他三家来可空落许多了。谢鸣意昨天只招收了两个人，今天到目前为止也只招揽到了顾殊璟。就像他之前说的，他招的人少，对已经入选的人来说是好事，出道压力小了许多。那两个小孩儿显然轻松了不少，在她后面一直在说小话——多半也有造点小梗争点镜头的意思。

　　他们说到一半，又怕别人说他们排挤顾殊璟，带着点小巴结的意思问：“Alex，你觉得呢？”

　　“音准还可以。”顾殊璟耸了耸肩，“不过这首歌难度太大了。”

　　那两人对视一眼，有个叫唐宋的小孩儿不可置信地问：“这还难？”他说完意识到自己这话有炫耀的意思，赶紧着补道，“你刚刚唱的那首，比这高好几个调呢。”

　　顾殊璟摇摇头说：“我不会跳舞。”

　　唐宋听了，暗喜的表情差点收不住，另一个叫白天然的怕他又失言，赶紧道：“没事，到下次公演还有好久呢，集中练一首歌，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拆下来练，学会了就好了。”

　　顾殊璟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谢鸣意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对顾殊璟说道：“你不用学跳舞也没关系，好好唱歌就行。就你这嗓子，现在就发片都不会有人说啥。”他说完也不看唐宋和白天然，又转过身，踌躇着该怎么跟Kevin说。

　　岑今安抚性地拿了一瓶赞助商的酸奶放到他面前，然后又靠回自己的座位上，盯着摊开的笔记本，闷头想减少点存在感。

　　但主持人显然不愿意放过他们，等李修然作为一个歌手的专业性点评完了，袁哥便问：“小谢和岑小姐给Kevin今天的演出打几分？”

　　“怎么就到我了，我寻思着我坐得挺边上了啊。”谢鸣意苦笑着祸水东引，“组合的时候都是经纪人评估我们的表现的，那时候是张辰哥，现在岑今评价吧。”

　　岑今微微抬起头，对Kevin说：“两处破音，第二小节进早了，抢了个拍子，舞的话我没看过这版的舞蹈，不能评价对错，不过副歌结束后的那段看着有点怪，感觉没踩上点，是不是那里出什么问题了？”

　　其他几个人都有些意外。

　　岑今在这个节目录制期间一直就不怎么说话，她就像一个漂亮的花瓶，安安分分地坐着，从不抢选手和明星的镜。几天下来，别说观众了，就连其他几个评委和经纪人都觉得她就是个靠后台混圈的，想不到今天一听，不说多专业，竟然还真的懂点儿。

　　Kevin白着脸点了点头。

　　“你太紧张了。”岑今温声道，“今天表现得不行。甚至不如以前。”

　　Kevin到底年纪小，深呼吸了几口，眼泪唰就下来了，他压低了声音，爆发似的吼道:“我当然退步了！我被你送出了娱乐圈，天天上学、读书，连音乐课都没得上。你从当年就是这样，心偏到地球另一头去了！”

　　袁哥也是没想到他会蠢成这样——节目需要热度，可小孩子发脾气的热度还不是立刻就散了！而且谢鸣意和岑今虽然年轻资历浅，但人家后头可是行远，真惹毛了，他们整个节目都落不着好，当下便来打圆场:“你有点太激动了，Kevin,来，擦擦眼泪，平复一下心情。现在告诉我，你觉得你刚刚对岑老师的指责合适吗？”

　　岑今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

　　卓望开玩笑道:“看看你，把人孩子都弄哭了。”

　　谢鸣意咬着牙，刚准备问Kevin 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就听见岑今出声道:“他说得也没错，我的确偏心——但是孩子，我不是你妈，只有你的父母长辈偏心才需要被指责，我只是一个经纪人而已，谁能让我赚钱，我就偏谁。”

　　这本来就是娱乐圈最基础的原则，可惜Kevin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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