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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军营的牢房里,一位满身伤痕的女子靠在柱子上,轻轻开口,“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就要如此对我吗?”
“你对我使用下作手段,我为何不能如此对你?”牢笼外的将军刀刻的脸上都是冷意,眉目间充满怒气。
女子突然大声笑了,一张满是血污的脸看向笼外的人满是讽刺,“哈哈哈,下作手段?什么下作手段?烦请将军告诉小女子什么是下作手段?”
“是我亲手为你缝制每一件衣物,为你亲手调制每一种伤药,还是为你亲手誊抄每一本稀有兵书,抑或是初见你送香包,还是.......”
“你知道的,不要装蒜。”将军似是不愿听女人提起这些,冷硬地打断了女子的话。
笼里的人却突然激动起来,“我知道?我该知道什么?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关在这牢中严刑拷打,还是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为流放之奴家破人亡?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手上的镣铐因为动作哗啦哗啦响,伤口又开始溢血,肚子隐隐有些抽痛,但女人却像感受不到一般,一双漆黑的眼睛只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将军。
“多可笑啊,将军!大将军!我自问没有亏待过你,父亲要动你我以死相逼,从来都顾及你的颜面和自尊,可是你呢?你如何对我的?”
说着说着女子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她卸了力一般跪倒在牢房里,“我知道了,是我错了,是我不该喜欢你,是我错了,我不该的。爹爹劝我我不听,他被斩首,秀芝劝我我不听,她为了保护我而死。都是我,都是我。”女子跪在地上碎碎念,慢慢捂着脸传出压抑的哭声。
门外的将军却丝毫不动容,“事到如今你还要装蒜,难道那一次的chunyao不是你下的?”
“chunyao?什么chunyao?”女子带着哭腔抬头问。
“你竟如此毫不在意吗?和谁做了那般事都不记得。看来是本将军想多了,既然你如此不在乎,那本将军就满足你好了。来人!”将军被女子的疑问气到了,语气更加冷漠,手一拍应声而出几个军士。
“这个是前御史的女儿,你们可要替本将军好好招待!”别有深意的一番话,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你要干什么?你直接杀了我吧,为何要如此对我?”女子看着牢笼外的几个壮汉顿时有些慌张,他竟然对自己恨到了这个地步吗?
将军没管女子愤怒的质问,抛下四个字“留个活口”就毫不留情地走了。
门打开汉子们走了进来,脸上都带着淫邪的笑容,女的不断往后退,只觉得心里无限悲凉,事到临头竟然连清白之身都保不住了吗?
肚子又一阵刺痛传来,女子顿时弯下了腰,她也是大夫,连忙把了把脉发现自己竟是动了胎气。
女子气弱地对着大汉们说道,“麻烦各位大哥帮我找大夫,我的肚子好疼,求求你们,我在外面还有钱,可以给你们的。求求你们了。这是我的孩子,求大哥们帮帮我。”
肚子又一阵剧痛传来,女子忍不住跪在地上,咬住牙不发出痛呼,“麻烦....麻烦各位大哥,行...行好,可不可以?”
有一个年纪小点地看着有些怕了,拽了拽前面人的袖子,“大...大哥,我们帮她找个大夫吧?”
大哥不耐烦地甩开,“有什么好找的,不死就行了。”
“可....可是她看起来真的要死了啊。”年纪小的忍不住带上了点哭腔。
眼前的女人囚服已经湿透了,不知道血还是汗,蜷缩在一起捂着肚子。
“诶呀,娘们最会卖可怜了,不用管,爽了再说。”另一个瘦瘦的不在意的出声。说着还迫不及待地解开了裤子。
女人这时已经痛的失去意识了,任由他们摆布,囚服被扯开,年纪小的不忍心看,转身跑了出去找大夫。
他觉得这个女的真的很可怜,刚才的对话他也听到了,她没有错,只是个爱情的可怜虫而已。
快一点,再快一点,到了,“大夫,大夫,麻烦你和我走一趟好吗?”
“走什么走呀,老人家这里很忙的,没看到吗?”上了年纪的军医没好气的说道。
“求求您和我去看看那个女人吧,她可能不行了。”士兵焦急地说道,都快急哭了。
老军医头也不抬,“营地里哪来的女人。”这小孩真会说笑。
“就是,就是那个前御史的女儿。”
“咣当”老军医的药瓶掉在了地上,“你说,是前御史的女儿?”他看着士兵脸上有些不可置信。
“对,就是她,您快和我走一趟吧,求求您了。”
“快带路,快。”老军医催促。
他和御史家有交情,自从出事以后,就一直在找他女儿的下落,没想到在这里。
军医毕竟还是上了年纪,到牢房的时候那些士兵已经走了,只剩女子衣衫不整地躺在茅草地上,身下都是血迹。
小士兵当时就哭了,“都怪我,呜呜呜,都怪我,我来晚了,呜呜呜,姑娘对不起,呜呜呜,大夫你快看看她是不是死了?”
老军医也被眼前一幕震惊到了,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当初那个缠着自己学医的活蹦乱跳的黄毛丫头竟然变成了这副生死不明的样子,自己也来晚了啊。
他替女子整理好衣服,只觉得自己对不起老友,对不起这个孩子。
伸出手搭在脉上,还能感受到微弱的脉搏。
“快,拿老夫的金针来,她刚刚小产,又伤势过重,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啊?好。”小士兵听见老军医的话,连忙呼噜把眼泪拿金针过去。
屏息看着老军医施针,这时将军的贴身侍卫也来了,看着牢房里面的人出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闭嘴!”老军医厉声斥责,这个孩子的脉象很微弱,错一步都不得了。
小士兵拉着侍卫到了一边,低声地说,“大人,这个姑娘小产了性命不保,我斗胆请了大夫,还望恕罪。”
“什么?小产了?”侍卫难掩惊讶,小产了,那不就是将军的......
他是在营地里突然听见有将士在说牢房的女人晦气,问了才知道出了事,立马跑过来看看,没想到还是晚了,将军竟真的忍心。
他虽然是将军的贴身侍卫,但有很多事情将军并不会告诉他,行踪不定。所以他也不知道将军刚才来过,只是那件事情他也有参与,对不起这位姑娘的也有他一个。
“放心,我不会说的。”只是这可是将军的孩子,该不该告诉他?
微弱的咳嗽声响起,两人顿时紧张的进去看女子。
“伯伯?原来是你啊,”女子虚弱地笑了笑,“这幅样子真的是让伯伯见笑了。”
“傻姑娘。”老军医心疼的拍拍女子的头,“是老夫对不住你父亲,对不住你啊。”
老军医想起故友临终时身首异处的模样不禁悲从中来,满是皱纹的脸上划过泪水,到头来连他的孩子都差点没保住。
“别....咳咳,别哭,不怪伯伯。父亲说了,要笑着活下去,别哭。”女子想抬手给伯伯擦眼泪,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这是她学药理时的师傅,对她就像父亲一样,和爹爹也是至交好友。
“师傅,我是不是小产了,我摸了脉象的,对不对?”女子看着老军医轻声地问。
老军医偏过头不忍再看,“你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没事的,没事的,还活着就好了,”说着女子微微转头看向站着的两人,轻笑,“啊,是侍卫和小兄弟啊,伯伯是你替我找来的吧,谢谢了。谢谢你们还来看我,可惜我只能口头道谢了,别见怪啊。”
“是我对不起你,严小姐。”侍卫对着女子跪下,声音满是后悔。
“别叫我什么严小姐了,我哪还是小姐。不过一个流放的奴仆罢了。”
“不会的,我去和将军说清楚,将军一定会好好对小姐的。”侍卫抬起头看着女子满脸都是希望。
“咳咳,不用了,我想让你把我带出去,可以吗?”她待在将军身边太久了,久到灵魂都要死了。
“可是您不想知道真相,让将军和你道歉吗?”侍卫有些焦急。
女子轻嗤一声,“我哪稀罕他的道歉啊,他整个人我都不要了。我太累了。如果真的觉得对不起我的话就送我离开,真相什么的,留给想知道的人吧,我还想陪陪我的孩子啊。”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话,三人却都忍不住红了眼眶,老天爷亏欠她太多了。
“丫头你放心,老人家我就算拼了命也要送你离开。这个将军根本不配,当初你和我学医的时候我都看出来了,可你偏不听劝,也怪我没劝住你。”老军医忍不住自责起来。
女子慢慢摇了摇头,
“感情的事哪有怪别人的,有因有果罢了。”
“我就想离开这个地方,太冷了,我受不住了。”
“我也不是矫情的女子,放下了。”
放下了,也只是那些东西放到了心里而已,这所有的一切都会是她午夜惊醒的噩梦。
包括那个男人。
“严小姐放心,在下一定送你出去,在所不惜,还望小姐坚持几天。”
“小姐放心,我,我也会帮忙的。”
她忍不住笑了,“谢谢你们,我等着你们,都走吧。一会儿有人该过来了。”
在最后还能遇到他们可能是老天爷也不忍心了吧。
“那丫头我们走了,你切记不可乱动,”老军医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地上躺着,“这伤药你偷偷拿着,还有老夫自己研制的体力丸,记得吃。”
女子点了点头,“走吧,我等着你们。”
“小姐放心,我会拖住大将军不让他再来找你的。”
“嗯。”
果然后面几天将军没有来过,像是忘了她一样。
那个小士兵偷偷来送了几次饭,似是又要打仗了。
女子自己的身体也渐渐好的差不多了,老军医伯伯给她的都是上等好药。
突然有一天,军营外人声躁动,女子动动身子慢慢坐了起来,今晚必有大事发生,或许她就要离开了。
等了一会,有脚步声在牢里响起,女子站起身来警惕的看着门的方向,来人一身银色铠甲,上面洒满了血迹,满脸戾气,原来是将军啊。
长戟一劈,门锁应声而断。
将军大步走进来,拽着女子就要往外走。
女子挣扎起来,“将军这个时候找我干什么?”
“闭嘴,跟我走。”将军冷漠的开口。
女子却是挣扎的更剧烈,要是被他带走了,自己如何逃脱。
“将军莫不是脑子坏了吧,我已经脏了,你还救我干什么?如果我真是对将军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我道歉,”说着女子挣脱开将军,缓缓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还望将军给小女子一条死路!”
将军看着对自己磕头的女人,握紧了长戟,“你竟是如此想死吗?”
女子看着将军不可置信的开口,“想我死的一直都是将军您啊。”
孩子没了,家人没了,她严藿什么都没了,你竟然说她为什么如此想死,难道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吗?
“外面你的将士还需要你,你走吧。我不知道将军究竟在恨我什么,但你走后世间再不会有我,所有一切一笔勾销。希望将军能满意。”
“顾琅,你放了我吧,如果我只是因为喜欢你的话,万不该受如此折磨的。”
最终脚步声响起,将军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将士,看着他的背影,女子启唇轻吐,带着一丝决绝,“再见了,我的顾琅。”
一年后
一年前的那场大战措手不及,虽然将军带领士兵严防死挡最后成功了,但还是损伤惨重,元气大伤。
有很多将士死在了战场,也有一个女人死在了牢房。
将军回去找过,并没有尸体,或许她会不会被谁救走了?还是.....
“将军?将军?”侍卫看着将军一直回话,忍不住出声。
经过岁月和战争的洗礼将军气质愈发肃冷,脸上也有了风沙摧残的痕迹,若是严小姐在肯定会把将军照顾的很好吧。算了,人都不在了,想这些也没用。
“啊,”将军大梦初醒般看向眼前的侍卫,“你说你要走?”语气里有着疑问。
“对,将军,我厌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想要离开军队。”侍卫平静地说道。
“你决定好了吗?”将军又问了一遍,他觉得自己没有亏待过下人。
“想好了,谢谢将军的栽培和厚爱。”侍卫磕了个头转身走了。
回到营帐,收拾好行李,他拿出一封信,交给关系好的战友,“我走了以后过三天,麻烦你把这个交给将军,这是兄弟最后托你办件事了,一定不能忘了。”
战友拿着信,使劲点了点头,又不舍地抱住侍卫。
“好兄弟,江湖再见。”侍卫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侍卫是最后一个走的,老军医和小士兵战争结束后就离开了,有人在等着他们,他也要去赎罪了。
三天后,那封信如约到了将军手上。
将军,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不要找我。
我去赎罪了,替我也是替将军。
我们欠严小姐太多了。
当年你耿耿于怀的春药事件,其实我知道,和严小姐没有关系。
那是你在酒席上被对家下了有毒的春药,只能行男女之事才能缓解,可是我们不敢自作主张。
那时将军你已经快神志不清了,我们没有办法,最后找上了严小姐。
严小姐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可是药性太强,严小姐身体弱,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什么都忘了。事后将军你也从未提起,我们以为你也忘了。
没想到将军你却一直偷偷记得这件事,还因此恨上了严小姐。
最后很多事情都是没想到的,御史被牵连抄家砍头,严小姐被流放。
将军甚至把严小姐私自抓了回来。我多次想开口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偷偷地帮衬小姐。
可是我没想到将军竟然如此对小姐,那天我去晚了,小姐的孩子没了,身下都是血。我不知道小姐怎么挺过来的。
要不是大夫来得及时就死了。
那是将军的孩子。
小姐说让我不要告诉你,可是我忍不住。
我那天就想向将军坦白的,想让将军好好对小姐。
但是小姐拦住我了,她说,不稀罕了,她想陪陪自己的孩子,牢里太冷,她受不了了。
我知道,冷的还有小姐的心。她连真相都不肯问我。
她曾经那么热烈的喜欢过你,事无巨细都要问清楚,如今却说不想知道。
我们都错的太多了。
本来我打算战争一结束就走的,可是觉得对将军有些忘恩负义。现在一切都稳定下来了,将军不需要我了,我决定离开。
将军保重。
将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张纸,万年冷酷的脸上有了一丝崩裂。
他......他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他因为一己之痕对严藿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不这不是真的,这一定是侍卫骗自己的。
“来人啊,把甲乙丙叮带过来。”将军在屋里压抑着情绪出声。
门外立刻有人应了,不一会人带过来了,正是一年前对严藿行不轨之事的那些男的。
“我问你们,那个女人有没有说什么?”将军厉声开口。
“哪个女人?”他们突然被叫来有些慌。
“就是前御史的女儿,有没有说什么?”将军又问了一遍。
“啊.....那天其实我们什么也没做,刚拉开衣服她就下身开始流血,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将军逼问。
“还说她恨将军,求我们救救她的孩子,她不想活了,她错了求将军原谅,还对我们磕头......”士兵声音渐渐弱了下去,那天仿佛又重现在眼前。
他们刚拉开她的衣服,女人突然挣扎起来浑身是血的磕头认错,嘴里胡乱念叨着这些话,他们当时就吓跑了。
将军手用力握紧到泛白,闭了闭眼,“你们怎么三个人,还有一个呢?”
士兵想了一下,“啊,那个战争一结束就走了,当时是他找的大夫,后来还偷偷给那个女人送饭。将军我们错了,可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啊,而且这也是您吩咐的啊。”
是啊,还是自己吩咐的,自己把自己的孩子都杀了。
将军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一个人踉跄着扶着椅子坐下,他征战无数却没想到有一天手上会沾上自己至亲血肉的血。
“来人啊。”将军的声音变得嘶哑。
“末将在!”
“去把老军医带过来。”
既然严藿看过医生那就一定是老军医。
“将军.....老军医大战结束后就离开了。”士兵迟疑地开口,“难道将军忘了吗?还是您亲自答应的。”
“我亲自答应的?行了,你下去吧,对了把一年前随侍我左右的人都找过来。”
原来都是有预谋的,老军医,叮,侍卫,所有最后和严藿有接触的人都走了,除了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人被找了过来。
将军看着他们直接开口,“那一年我被下药究竟发生了什么?”
下属们互相看看,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一个年长的出声,“那年将军被暗算是对家所为,那药药性猛烈,最后是严姑娘挺身而出将军才得救,可是那个毒性却是转到了严姑娘身上,她昏迷了几天,忘了当天发生的事。我们也没有再提。将军事后也没问过,我们就以为将军一样忘了,没想到将军一直记得。”
将军苦笑了一下,岂止记得。
那人又突然接了一句,“人传此药受孕性极强,斗胆问一句,严姑娘现在可还好?”
“她.....”将军突然喉头哽住了,“她很好。”
抬头的时候他们看到一向铁血的大将军眼圈红了,下属们不敢乱猜测,纷纷告退。
为什么那天严藿什么都不记得,因为她中毒了,被毒忘记了,她不是故意的。
他为什么会觉得严藿三心二意,玩弄自己?他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猪狗不如的事情?
他只是,只是心有不甘而已,他觉得严藿不能这样对自己。
劫她也是因为自己不想让她去这么远的地方,他想看着严藿。
可是那些伤却不知道谁打的,他不敢问,他怕严藿骂自己。他怕严藿恨他。
他其实喜欢那个明媚耀眼如光的女子,但是不敢宣之于口,可是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不,他没资格说喜欢。
他对严藿那么坏,严藿肯定恨他了。
严藿还是恨他了。
面对强敌都没眨眼的将军,此刻哭得像个孩子,可惜都不在乎了,严藿说她无所谓了,她走了。
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心上插得刀子,这是他自找的,严藿受过的痛他要还回来。
可是他们都走了,去赎罪了,自己呢?
那一夜门外站岗的士兵们听见自家将军撕心裂肺的哭了很久。
第二天将军就召集人拿着侍卫的画像开始找人。
严藿肯定没有死,他要找到她,他要赎罪。
但是这几个人就像消失了一样,怎么都找不到,就这样又一年过去了。
“报,将军,有人传来消息说在靠近边疆的小镇里见到过一白发女子,和这画上的姑娘一样。”
将军连忙询问,“在哪里?带我去。”
经过几天几夜赶路,将军终于到了地方,找了一年了,终于有点消息,他很激动。
据那人说,这个姑娘有时候会来义诊但是时间不固定,要看运气,有时候能碰到,有时候不能。而且这个姑娘每次来还有两个男子陪着她,看了画像,那两个男子就是侍卫和叮。
将军肯定这就是严藿了。
他们一行人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等着严藿义诊。
也或许上天有意,第二天严藿就过来出诊了,小摊前队伍排得很长,都是想要来看病的百姓。
将军远远看着严藿有些激动,原来她真的没死,太好了。
摊前的侍卫眼尖看到了,远处的将军,悄声和严藿还有叮说了一句,就走开了。
“将军?您怎么会找到这来?”侍卫看着眼前的男人不解。
“我......还想看看她。”将军迟疑着开口,他说什么的资格都没有了。
侍卫苦笑了一声,“严小姐什么都忘了,看有什么用?”
“怎么会失忆?”将军不敢相信。
“没有什么不可能,我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严小姐以为我是她的哥哥,可我怎么担得起。”侍卫说着又摇了摇头。
“忘了也好,不然那些事情会缠着她不得安生。既然将军已经看过了,还希望将军不要再打扰小姐的生活了,也不要提起以前的事情,小姐身体其实很差,经不起打击了。”
“可她不是大夫吗?”将军声音有些干涩,严藿竟然把一切的一切都忘了,那自己有什么意义?
侍卫无奈地说,“医者不自医。将军还是早日回京吧,我们会好好照顾严小姐的。”说完就回去帮严藿打下手了。
“哥,刚才的是你朋友吗?”严藿看着回来的侍卫道。
“不是,”侍卫摇摇头,“他是迷路了。”
“啊,这样啊,还以为你们是朋友呢,不过看着他好像很伤心的样子。”严藿有点好奇。
“没什么,他只是发现自己走错路了而已。”
“那还真是值得难过呢。”严藿笑了,笑容明媚,一头白发在太阳下亮的反光,好像自己还是几年前无忧无虑的御史千金一样。
“我们回家吧,不然乐儿该闹了,哥记得给他买糖饼啊。”严藿想起在家的儿子笑容里多了温柔。
“我去吧,我去吧,”叮在旁边叫。
“那路上小心,我们等你。”
“好嘞!”
严藿起身礼貌地告诉剩下的人要收摊了,让他们下午再来。
确实也中午了,人们都感谢严藿的施诊,然后回家吃饭去了。
不一会儿,糖饼也买回来了,他们三人准备回家了。
将军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没有动的意思。
“哥?”严藿拉拉侍卫的袖子,往那边指了指。
侍卫抬眼看向将军,眉间多了一丝不忍,何必呢?
叮也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
这时严藿不忍地开口,“哥,那个人好可怜,咱们把他带回家吃顿饭吧,走错路了心里肯定很难过。”
侍卫叹了口气,“好吧。”
最后将军跟在他们身后回了家,进门后就有一个小胖团子冲了过来,抱住严藿,“娘~”
严藿放下东西,抱起团子,“乐儿,今天有没有乖啊?”
“有,乐儿今天很乖的。”乐儿得意地扬扬头。
“好了,别闹你娘了,舅舅抱,你的糖饼也买回来了。”说着侍卫伸手把乐儿接了过来,乐儿知道自己娘亲身体不好,虽然很难过但还是乖乖听话了。
“看,这可是小舅舅给你买的糖饼哦。”叮把东西拿出来放到乐儿面前晃晃。
“谢谢小舅舅,小舅舅最好了,乐儿爱你。”狗腿地很。
叮戳了戳乐儿的脸蛋,“谁给你吃的你跟谁亲,没良心的。”
侍卫把乐儿放下来和叮玩去了。
“这是严小姐收养的孩子,今年三岁,他的父母死于战争,严小姐不忍心,所以养了下来。也算是圆了自己的念想吧。”
将军没说话,他知道这是说给自己听得,如果他们的孩子活着的话,应该也有这么大了。
“小兔崽子们回来了?”年老的声音传出,从后屋慢悠悠的走了出来了一个人,正是老军医。
他看到门口的将军时脸色一变,“谁让你们给他带来的?”
严藿摆弄着药草不解地问,“爹怎么了?这个人迷路了,我看着可怜带回来的。”
老军医梗了一下,“迷路?”
“对啊。”
“我看不是迷路,是造了孽吧。”
“爹您真会说笑。我去做饭了。”
“你做什么饭,让你哥去。”说完示意侍卫,侍卫点了点头就去厨房了。
“你也去背医经去,别在外面站着,太阳大。”
“好的爹。”严藿老老实实地回屋了。
人都走了现在就剩下了将军和老军医。
“请吧,将军。”
回到老军医的房间,他也不当糊涂人。
“将军你来是干吗的?老夫说话不好听您多担待,担待不了那我也算了。”
“我喜欢她。”将军蓦然出声。
“将军可别说这话,怪笑人的。你只能恨她继续恨下去,严藿是个骄傲的女子,你这个时候说喜欢她,可是在打她的脸。”老军医喝了口茶,
“这么和你说吧,严藿是我从阎王叶手里抢过来的人,你不可能带走。”
“当时驻扎的营地被进攻,我们找到她,她说你去找过她,我们很庆幸你没有把严藿带走,不然她可能已经死了。那天很乱,我们带着她根本不好走,我找到了严藿父亲的旧部,协助我们逃出战场,但是还是发生了意外。严藿突然体力不支掉入河中。我们沿着河道找了下去,才在草丛中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她。”
“她是个命大的孩子,却不是个福大的孩子。”
“因为河水很冷,她又刚刚小产,身子骨没好全,这一下直接去了半条命。”
“我天天用药养,用银针扎才把她的命捡回来,可是她却失忆了。老夫很开心,因为这样她就不用活的那么累。”
“虽然严藿活过来了,但还是需要药去续命,是药三分毒,慢慢地她的头发就白了。但总算还活着。”
“那个小孩也是个可怜的,刚出生没多大就没了父母,我心疼,严藿也心疼,就把他捡了回来当儿子养,左右严藿也该有个孩子。”
“那两个小伙子,也都是过来帮我们的,他们放不下严藿,索性直接过来照顾着。”
“严藿不能白承人家的情,索性叫他们一声哥哥,弟弟。”
“将军您来无非是想赎罪,可是人都不在了还有意义吗?”
“你也不用放不下,儿子没了您可以再生,女人没了,您可以再找。但是我们就只有这一个严藿了,她身体不好,亏损的太厉害,经不起您第二次打击。”
“乐儿也还小,不能没有娘亲。您好好活着也许严藿就开心了,毕竟那丫头最喜欢你了。”
“言尽于此,吃了这顿饭将军就回吧。待在这只会让你自己更加放不下而已,我们都过的很好。”
说完老军医就打开门走了出去,年纪大了,不能提伤心事,他怕哪一天真的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他一辈子没什么家人就和药草打交道了,严藿就是他闺女,希望老天爷别对她那么苛刻,命都吝啬于给。
老军医走了之后,将军一直在想着他的话,他要怎么才能继续恨下去?
他怎么可能忘了严藿,严藿最喜欢的就是自己了,他怎么能忘了自己?
这顿饭吃的很压抑,将军的到来让他们想起了,那些发生在严藿身上的事情。
虽然严藿自己忘记了,但是总有人替她记得,那些沉痛的不堪的过去。
吃完饭,叮麻溜地收拾碗筷走了,还哄骗乐儿和他一起去厨房洗碗。
“严姑娘,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将军挣扎着开口。
老军医上来就要拦,但是侍卫对他摇了摇头。两个人于是不放心的在旁边看着。
“什么问题,公子请问?”严藿笑着应到。
“如果你犯错了伤害了一个人,想要去道歉,可是那个人已经忘了你的话该怎么办?”
严藿仰头思考了一下,
“既然已经忘了那就肯定是希望别去打扰他了。有时候你以为的道歉只不过是在人家伤口上又洒了把盐。不想记起的事情肯定是非常痛苦的,如果只是为了道歉而让人家想到不好的事情是非常自私的。”说完严藿又不好意思地笑了,“抱歉,我可能说太多了。”
将军摇摇头,“你过得好吗?”
“嗯?什么好不好,我每天都很开心这就够了。”
将军点了点头,然后对他们鞠了一躬就走了。
“我感觉他好悲伤啊,你们感觉到没有?”严藿疑惑地问着旁边两人。
“肯定悲伤了。放不下,舍不得,忘不掉,悲伤死了都。”老军医摇摇头,“自作孽,不可活啊。啧啧啧。”
侍卫拍拍严藿肩膀,“没事的,早点休息吧,下午还要出诊。”
严藿点了点头。
下午再去的时候,将军一行人已经离开了,侍卫松了一口气,严藿现在就挺好的。
又是一年春节到了,院子里摆满了各种衣物用品,还有银子。
“又是他送来的?”老军医拄着拐棍,一头问号。
“啊,啊对,是他送过来的。”叮在旁边回答。
老军医摇了摇头,“也不嫌累,都十年了,每次逢年过节都送东西。行了,登记好收起来吧。”
已经十年过去了,严藿身体肉眼可见的虚弱下来,他们都在害怕,害怕哪一天人就没了。乐儿也长大了,是个聪慧的孩子,每天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娘,生怕出点事。
但他们都知道,总有那一天的。
严藿也不在意,让他们别那么紧张。说自己这是要到天上享福了,可不是啊,这个人间是苦了你。
热闹的过完年后,还没出正月,严藿就不行了,老军医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告诉将军。
他每年都送着送那,每一个人的都不拉下。其实他也偷偷来过很多次,但都是远远地看着严藿,看上个一天半天的再走,因为没有打扰到严藿,所以他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将军收到信立马快马加鞭地赶过来,赶到时,只有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严藿在等着他。
她瘦的好厉害,脸上一点肉都没了。要不是有个头,他都要以为被子下没人了。明明年前跑过来看的时候她还在笑,像花一样。
怎么就不行了。
所有的人都站在屋子里,看着将军进来了也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严藿醒了,看到满屋子的人眼眶红红的,笑着出声,“你们哭什么啊?人都有一死的。别...别难过。”
说着又看到了站着的将军,“啊,你.......你也来了啊?这回没找错路了吧。”
将军红着眼摇摇头。
“嗯,挺好的,乐儿以后要乖啊,你们都要好好地,这是我偷的十年,我该还了。”
将军忍不住出声,“你还是记不起来我吗?”
“你?”严藿有些疑惑,“啊,你是,”一些熟悉的片段在脑海中闪过,“啊,你是顾琅啊。”
“我想起来了。”
屋子里的人瞪大了眼睛,严藿想起来了。
将军更是直接扑了上去,“严藿,你怎么能现在才想起我,你怎么能就这么死了。你怎么能......”将军终于忍不住跪在床边哭了起来。
“因为我......恨你啊。顾琅。”严藿声音轻如空气。
“我都要死了,你还哭什么?”
“因为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喜欢你,我想补偿你,可是你怎么就忘了我。”将军声嘶力竭
“对不起啊?没关系的,因为我恨你,所以你做什么都没关系。”严藿轻声说,“我不怪你,但我还是恨你,你走吧。”
“好好活着,快乐的活着,替我看这个世界。看有多少好事和坏事。”
“好,我答应你。”将军失魂落魄地站起来,走到旁边。
“爹,乐儿。”严藿喊他们。
“诶,爹在。”
“娘。”
“我死后把我埋在我爹旁边。我想他了。”严藿亏欠他太多了。
“诶诶,好。”老军医连忙应声。
“乐儿以后跟着舅舅好好长大,不要想娘,娘永远都在你身边的。要听话知道吗?”
“乐儿,乐儿知道,娘放心。”
“我这一辈子最幸运的就是遇到了你们,还有那十二年,我很满足,谢谢你们。不要哭,我希望从此以后生命里只有笑容。”
话音刚落严藿的眼睛慢慢闭上,被子停止了起伏。
她,真的走了。
“娘!”乐儿到底是孩子,忍不住扑到床边大哭了起来。
将军沉默的走出了房间,严藿从生到死都不属于过自己,她恨自己,还想让自己快乐地活着,真残忍。
他这十年都没有睡过好觉,现在还要自己快乐地活着,真残忍啊。
严藿,这是对自己最后的惩罚吗?
将军想着想着又忍不住红了眼睛,这是他该的。
帮着料理完严藿的后事,将军就回京了。
他要快乐地活着,替严藿活着。
又是几十年过去了。
当朝大将军死的时候仍是孑身一人,可是百姓看他从某一天开始就在笑着生活。
最后他下葬的时候,棺椁里的随葬品没有金银财宝,只有手抄的兵书,药瓶,香包,还有不算精致的衣服,这是将军临终前特意吩咐的。
没人知道,这是一个姑娘留给他的最后的念想,也是他一生没能赎完的罪。
如果有来世,让我先爱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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